《上下左右》状语从句

7、病去如剥茧抽丝

　　【“左白，你饭量真小！你怎么吃那么少，还比我长得高？”
　　少年左思腮帮子粘着米饭粒子，皱眉问自己的表弟左白。

　　天才左白喝下最后一口汤，用手帕优雅地擦下嘴角。对于这个几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唯独呆瓜左思不知道的问题，他有点无从回答。

　　他只得扭过头望向远处凝视着蓝天白云的左贤，转换场景，转移注意，拖延时间。但是，一分钟后，却仍能感受到两道充满问号的目光执着地从对面望过来。

　　“左白，为什么从来没见你生过病呢？爸爸，姑姑，叔叔，我，全都没生过病？除了学校校医体检，我还从没去过真正的医院呢。”

　　左白揉揉太阳穴，绕回第一个问题，开口道：“左思，你没发现只有你一个人吃那么多吗？其实，你和我们一样，也根本不需要摄入那么多食物。”
　　左白抬眼望向左思，柔声继续说道，“可是，如果饱腹感能让你不那么……，那么，难过，我可以再去帮你盛一碗。”

　　左白端起旁边的空碗向厨房走去，他偷偷回头望向左思，左思正低头猛扒碗里的米饭，不再言语。忽然她来了精神头儿，在原座位低头喊他。

　　“喂，左白，记得要叫我姐，姐！不许开口闭口左思左思的直接叫，哼，没大没小。哎，你还没回答我第二个问题呢？我怎么就不生病呢，我连人民医院长什么样子，门朝哪儿开还不知道呢，病假条的格式都不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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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连人民医院长什么样子，门朝哪儿开还不知道呢……”左思嘟嘟囔囔地呓语。

　　嘴唇很干，喉咙很紧，左思费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的是一张特写的美女的脸。

　　“思思，感觉好点了吗？”霍玄奇关切地问，然后又实在忍不住笑道，“你刚才说梦话了。哎，你真的连医院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啊？当然，校医院不算。不过，真是可惜哦，现在不是禽流感期，猪流感发烧又不用隔离了，不然我给你报告上去，让你在医院单独区域参观个过瘾，想出都出不来。”

　　霍玄奇边说边将手放到左思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继续说道，“你呀，怎么连自己发烧都不知道。还好高欣昨晚发现得及时，不然你得自燃了。来，测下体温，好像基本不烧了。不过下午可能会反复，药坚持吃，还有这个消炎药。”

　　说话间，高欣和程亦萌拎着四人份的丰盛早餐推门走了进来，程亦萌用极快的速度关好门，生怕溜进来的一点小风吹到左思。

　　“思思，以前都是你数月如一日起早帮我打饭。今天终于给我个机会给你打饭了。你可得多吃点，嘴里没有味儿也得吃。像你这种没有生病经验的不知道，这个退烧药空腹吃伤胃。你看，桌子上放那些，都是你以前给我推荐食堂做得不错的。”程亦萌站在木椅上，对还侧卧在床上的左思轻轻说。

　　高欣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个托盘，细心地把食物分装好放到托盘里，粥装到小碗里，打算让左思直接靠坐在床上享用。
　　“盒子里的糕点，是方迪靳买的，我们下楼正好遇到他。”

　　左思决定自己的眼睛湿乎乎的，嗓子什么也说不出来。不只是因为发烧后的干涩，更多的，是被一种情绪填满了。千言万语，悠悠心情，都堵在细细的喉口，难以表达。

　　原来，发烧，是那个样子的。
　　四肢酸疼，头晕脑胀，排山倒海般的热浪袭来只在一瞬之间。
　　原来，生病，是这个样子的。
　　被关心自己的人，呵护，包围，嘘寒问暖。

　　……………………

　　那一天上午，左思依然未能亲眼目睹真正的医院的样子，仍然不知道病假条的格式。
　　在温度计测量结果显示她已经退烧后，她固执地力排众议，依然慢慢走着去上选修课，保持她的全勤记录。

　　中午和大家吃过午饭，程亦萌又督促左思测了遍体温，吃了消炎药，四人便集体午休。

　　十几分钟后，左思轻轻地下地，穿衣，穿鞋，带帽，锁门，然后一路向T大旁的湖畔奔去。一口气跑到柳树小翠旁，她才停下脚步。直接坐在小翠的树根上，望着远处的湖面发呆。然后左思慢慢抬起自己的左手，只盯着掌心看啊看，不发一言。

　　秋风吹过，黄叶偶尔落在她的头上或者外衣上，她仍目不转睛地看着掌心的方寸之间。宇宙时刻变化，地球自转不停，而她的小小世界，在这秋水湖畔高树落叶之中相对静止。

　　半响后左思慢慢站起，向T大缓步走去。

　　直待左思走远，柳树小翠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摇摆着自己最后的绿枝自语，“话唠突然不说话，还真是一时难以适应。”

　　它扬枝望向远处的白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开始有了受虐倾向。

　　随后的两周里，左思常常靠着小翠的树洞发呆。但是，她却仍然一句话也没有对小翠可爱的树洞说过。小翠郁闷得抓耳挠腮，叶子掉得愈发厉害起来。

　　同样的在这两周里，有三个人更多地融入了521寝室的生活。

　　第一个人，是小米。

　　某一天高欣和小米同学一起参加社团活动，他们两个那天一起赢了学校的乒乓球混双比赛。两人参加完社团的大庆又单独小庆了一把，快晚上11点寝室闭门还像吃了兴奋剂似的精神抖擞。

　　在那个不见星星也不见月亮的多云的晚上，踩着落叶，舞着球拍，带着胜利的喜悦，高欣同学诗意大发，朗声对小米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原来小米同学你也不困啊！”

　　那时校园的路灯照在他们头顶，微微的灯光在那样多云的黑夜里显得那么明亮，但小米眼中的光芒却更加温暖而透亮。他望着高欣的眼睛，一字字，认真而清晰地说，“那么，让我们立刻开始一段爱恋吧。”

　　于是，即便没有月光宝盒，他们也开始恋爱了。
　　常常地，恋人们在成为恋人之前，中间隔着的，不是万水千山，而只是薄薄的，窗户纸。

　　第二个人，是尚笑非。

　　某天四人在二食堂大长桌吃午饭，突然高欣侧头问右手边的程亦萌，“感觉到了吗？”

　　程亦萌将长长一根河南焖面快速吸入口中，点点头，又侧头看看坐在自己右手边的霍玄奇，“奇奇，该不是你招惹来的吧？貌似很多双眼睛看着我们后背呢？”

　　霍玄奇用纸巾擦擦嘴角，轻摇了下头，用右胳膊肘碰了下左思。

　　左思是行动派，她径直一百八十度转身，向后看去——只见尚笑非带着他的招牌笑容，顶着蓬松的头发，斜挎着帆布背包，在一众女生们追随的目光下，端着饭盘子，朝她们这桌姿态优雅地走来。

　　他自然而然地坐到四个女生对面的空位上，席间谈笑风生，差点让程亦萌将焖面笑喷到旁边的霍玄奇脸上。午饭后，他从包里掏出四盒包装好的巧克力分送到女孩子们手里。
　　“在超市的时候说好请你们吃的，但是那天你们走得太急了。我这个人言出必行，你们一定要收下。”

　　高欣和程亦萌热爱甜食，满心欢喜。左思却偶然在霍玄奇的眼中瞥见了一丝不耐。

　　后来尚笑非总是和521寝室的姑娘们在食堂偶遇，慢慢地，慢慢地，他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小米的哥们，方迪靳的棋友，高欣和程亦萌以及隔壁519寝室的保健医。

　　校草带着的他招牌的笑容（摘自高欣语录），得体的言行（摘自程亦萌语录），闪光的个人魅力（节选自隔壁519寝室卧谈），卓越的综合素质（小米，方迪靳总结）很快获得掌声一片。左思因为有湖畔事件，给尚笑非划下了不良记录。每次大家集体活动后热议校草精彩言行，左思对尚笑非的印象便比旁人对他的评分要低上十分。

　　但有，左思很快发现有个人比她还不待见尚笑非，那人便是一向温婉有礼的霍玄奇。

　　照理，霍玄奇和尚笑非两人从没有什么交叉更无口角可言，又都欣赏爱慕者众多，站在一处，真是天造地设，分外养眼。但霍玄奇一看见这位顶着蓬松头发，人见人爱的校草就皱眉，一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的失望神情。

　　世界上传播速度最快的是光，如果非要抛开人类现在能达到的速度极限，抛开时间曲面和虫洞跳跃，探究比光跑得更快的，也不是没有，那便是——既无中生有，又空穴有风的八卦了。

　　于是乎，T大BBS的水区八卦版很配合地验证了这一定律，转眼间便有各色人等用各色ID，或裸奔或披着马甲押注——校草尚笑非正在大走亲友团路线打友情牌追求大一校花霍玄奇同学。

　　该贴讨论异常热烈，跟贴者们热情高涨地提供各种细节证据支持或反对两人在一起，有撒花说两人登对滴，有暗自垂泪滴，有粉丝掐架滴，好不热闹。很快，该贴便进入首页十大，持续四周高居不下。

　　第三个人，是方迪靳。

　　他带着四个姑娘，还有小米，尚笑非去爬山。

　　那个季节枫叶已经红透过最好的时节，枯挂枝头。没有了层林尽染的绚丽，可仍然有高木茂林的深远。

　　相比游泳，方迪靳在登山方面经验丰富，是户外运动的行家里手。考虑问题细心周到，待人热情有礼。当尚笑非和左思在前方边斗嘴边开辟新路，高欣，程亦萌，小米打闹着向山顶飞跑时，他背着急救用品和最重的食物包，走在最后照看体力最差走得最慢的霍玄奇。在某些对其余人如履平地，而对于霍玄奇来说稍险峻，坐地不走的地方，他总能耐心的开导奇奇，然后牵着她的手鼓励她慢慢走过。

　　“来我们这里当户外导游吧。”路上遇到的旅行社的人总是这么对方迪靳说。

　　方迪靳也有早起晨练的习惯。有时，他会遇到同样早起晨跑的左思。他们一起绕着学校锻炼，跑得很慢，边跑边聊。两个人都慢悠悠的，因为有共同的兴趣和课余生活，话题却像百里秦川，延绵不绝。

　　只是，每一次他们跑得越远，聊得越多，左思在柳树小翠下发呆的时间便也越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