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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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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笔书生挥舞巨型毛笔,凭空画着,宛如泼墨挥毫一般,在夜空中划出一条条黑色的水墨线条,顷刻间在半空聚成了一幅长十米、高三米的巨型画卷。
画卷上画着一幅锦鲤戏水图,画卷首尾相连,形成了一个桶状且上面封闭的区域,将常山和他自己护在中心。
众多灰黑色的锦鲤跃然画上,栩栩如生。一条条黑白混合的线条使得画上平静的水面仿佛随着鱼儿的戏水荡起层层涟漪。
数不尽的锦鲤从画卷中跃然而出,裹挟着浓郁的阴气铺天盖地地向着众人袭来。
四位掌门分列东西南北四面,击碎袭来的水墨锦鲤后攻击着画卷……
众多仙门弟子协调配合,一部分抵御浑厚的水墨阴气的袭击,同时向着画卷发起猛烈的攻击,另一部分击杀邪祟和常山派来的弟子们。
众多法术、法器、符咒前赴后继地击打在水墨画卷上……
顾辰谦手握白剑,挥剑而出向画卷劈去。
浑厚的剑气撞上画卷,只在最内层的画卷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裂纹,紧接着,众多水墨线条袭来,将破碎的位置补上,使得画面重回完整。
身体里一个激动的声音不断的教唆着……
“你看,你这些年秉持护域派‘心怀天下,护佑苍生’的宗旨斩妖除魔,到头来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
“不夜冥王、倦笔书生可是当年可以与护域战神、天兵天将相抗衡的存在,你们这些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你献祭给我,让我们彻底合二为一,有了我的力量加持,瞬间可以把他们斩杀!”
“你看看这满地的尸体,你难道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献祭给我,我们联手去杀了常山和倦笔书生!从此以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献祭给我吧!”
顾辰谦摇着头,怒吼一声:“够了!别说了!”
白苏震惊地看着顾辰谦自言自语,一边用法术发起攻击,一边向顾辰谦靠近,最终伸手抓住了顾辰谦冰冷的手腕,语气温柔地唤了声:“辰谦。”
察觉到手腕被人抓住,顾辰谦侧目,与白苏四目相接。
那是一双历经岁月沧桑、满含杀戮的眼神,冷血无情,傲视万物,仿佛看上一眼便会被他吞肉嗜血、挫骨扬灰一般。
只对视一眼,便令白苏胆战心惊。
他强忍心头的恐惧,握住顾辰谦手腕的手增加了几分力道:“辰谦,你醒醒!”
顾辰谦用力摇了下头,回过神来,眼中的狠厉荡然无存,回归清澈。
“苏苏。”
白苏闻声,总算松了口气。
两人并肩而站,继续和众人一同向倦笔书生发起攻击,势必要攻破这水墨画卷,将倦笔书生和常山斩杀。
岳岱宗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着水墨画卷,倦笔书生毕竟是当年能和护域战神与天兵天将对战的存在,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实力不俗。
原本大家是为了他们逃走才从四面八方围攻,如今双方僵持许久,再耗下去只会增加更多的不确定因素。
岳岱宗作为三大仙门之首,抬高音量,用满含威慑力的浑厚嗓音号令道:“力量太分散了!所有人都过来,我们合众人之力破了这画卷!”
众人汇聚到岳岱宗这边,在岳岱宗的攻势上相互叠加,集众人之力汇聚成一股浑厚的力道击中水墨卷抽。
轰!
水墨卷轴被破,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常山和倦笔书生的身影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此时,常山盘腿坐在倦笔书生身后,似是在运功。
倦笔书生挥舞巨型毛笔,在空中画出一道道浓郁的水墨阴气,向着众人席卷而去。所过之处,房倒屋塌,地动山摇。
顾辰谦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挥舞手中的白剑带着凌厉的剑气向常山劈去。
常山猛然睁开双眼,随即浑身一震,一股浑厚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而出,如同无形的气浪,直接将迎面而来的剑气震得粉碎。
他站起身来,双臂抬起,掌心涌出浓郁的阴气,化作一团浓郁的黑雾,漫天翻滚着向着顾辰谦袭来。
顾辰谦身形一闪,剑走龙蛇,灵活地避开了长刀的扑击,随即挥剑而出将阴气披散,再次挥剑上前,继续向常山发起攻击。
与此同时,身后另一条由阴气汇聚而成的黑色巨型长剑偷偷向顾辰谦后心攻去……
“谦儿小心!呃……”
一个宽厚的脊背撞上了顾辰谦的后背,同时刺痛感从背部传来。
黑色长剑贯穿了钱未济的身体,剑尖刺入了顾辰谦的后背。
“辰谦小心身后!”原本与倦笔书生对打的白苏呼喊着向顾辰谦奔来。
他施展法术,只见浓郁的白雾平地而起,形成一面云雾翻涌的屏障,抵挡常山新一轮的攻击。
顾辰谦身体向前,将没入后背的剑尖中拔了出来,转身将奄奄一息的钱未济抱在怀中。
他用力按住他胸前的伤口,颤抖的声音中透着焦急:“师父,我现在为你运功疗伤!”
钱未济抓住顾辰谦的胳膊,虚弱地说:“别……浪费真气了……我不行了……”
鲜血随着说话源源不断地从嘴中流出,染红了脖颈和前襟。
他强忍痛苦挤出了一丝笑意,身体的痛苦使得挤出的笑容看上去有些狰狞。
“差点没能……护着你……还好……赶上……”最后的“了”字只发出了一个气音,便闭目而亡。
抓着顾辰谦胳膊的手滑落,拍在身侧的地面上。
昔日师父疼爱自己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啦?我看你根骨不错,很适合修仙,拜我为师,跟我回护域派,好不好?”
“谦儿不哭,等你练完这个,我就带你回家看望爹娘。”
“你这孩子怎么又把衣服弄破了,脱下来,师父给你缝缝。”
“我们谦儿又长高了,再过几年肯定能超过师父!”
“谦儿,你天资聪慧,寻常的学习进度已经不适合你了。我帮你向掌门师兄申请了去藏书阁借阅各类秘籍的特权,这是开启藏书阁的令牌,以后看书遇到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我,切不可盲目修炼!”
“谦儿,把手伸出来!(打手心)现在觉得翅膀硬了,可以逞英雄了是吧!就算是厉害的妖邪,也要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你是打算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是!”
“趴那儿,我给你背上上药……你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我们谦儿真是长大了,师父也老喽!要是不修仙,你这个年纪都该娶妻生子了!”
“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等你生死簿的事情了结了,师父就去和你爹娘商议下,一同上悬济派为你提亲。”
泪水夺眶而出,顾辰谦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师父!啊!”
头顶浓云密布,黑云压城,浓郁的阴气四溢弥漫,逐渐笼罩整座城池。
“哈哈哈哈哈哈……”常山仰天大笑,“让你们见识下真正的冥引之祭!”
全城百姓的精气如同水雾般向上蒸腾,汇聚于汹涌翻滚的黑色云海中,随即一股黑色的气浪如同垂悬在半空的黑色水柱一般,源源不断地注入常山的身体。
压抑、窒息感扑面而来……
仙门弟子们迅速运气调息,阻止精气外泄。
顾辰谦轻柔地放下钱未济,用千面伞护住他的尸体,随即站起身来。
下垂的双拳用力握紧,随着他的一声仰天咆哮,体内的镇压符分崩离析。
浑厚的气息在体内肆意游走,一身周正的衣衫在强大的力道的冲击下变得破碎不堪。
顾辰谦眼眸猩红,紧握白剑,向着满脸得意之色的常山冲去:“常山,拿命来!”
浑厚的剑气与强劲的阴气在半空中相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阴气吞没,继而向常山劈来……
与此同时,月华楼中。
崔传独自站在炼融鼎仿品前发呆,崔若朴在一旁护着,除掉不时攻来的邪祟。
不夜冥王没有修复魂是因为常山设计阻碍,但从不夜冥王的状况来看,炼融鼎的仿品和真品如鲁时机猜测的那样,真的具有一样的功效。
既然功效一样,那说不定可以解除冥引之祭。
崔传想到此,从乾坤袋中取出炼融鼎使用秘籍,从比较靠后的页数开始往后翻,很快便找到了写有破解冥引之祭方法的那一页。
三百年前不夜冥王在人间掀起浩劫,不少仙门损兵折将,历经三百年休养生息才恢复到如今的规模,而殷阳也是在那期间创立的飞隐阁,历经二百多年发展壮大到如今的规模。
殷阳为苍生计深远,钻研数载终于研究出了解除冥引之祭的方法,记录在炼融鼎使用秘籍上,以此避免再发生全城百姓因冥引之祭而尽数丧命的悲剧。
崔传看着上面图文并茂地记载了破除之法:在炼融鼎内壁画下如图所示的符文,以上述法术在鼎内燃起烈焰,以正直、善良之活人献祭,方可破除冥引之祭。
他很早以前浏览过此秘籍,知道里面有冥引之祭的破除方法,但是因为不夜冥王早已灰飞烟灭,世上再无邪祟会用此法,所以他当时并没留心上面的每一个字。
如今看到纸上的“献祭”二字,不免心惊。
“竟然要用活人献祭!”崔若朴震惊地看着纸上的内容,“现在怎么办?”
“先按上面的方法试下,不用最后一步。”崔传说完在鼎中画下符文,又施展法术在鼎中燃起熊熊烈火。
父子俩默默地注视着炼融鼎,火海的温度持续上升,烤得他们不得不向后退了些距离。
崔传抬头仰望着头顶巨大的天窗,夜空中依旧黑云密布,没有消散的迹象。
“爹,没反应啊,好像真的不管用!”崔若朴说。
崔传将秘籍收入乾坤袋中:“算了,先不用这个方法了,说不定常山被杀死后,冥引之祭也就自动破除了。”
“要是常山死了还没有解除怎么办?”
“那就到时候再想想别的办法吧,走,我们先出去帮他们。”
崔传转身跑到月华楼门口,看了眼不知何时倚着月华楼门框而站的徐泽,与其擦肩而过,走出楼门。
这时,寒光闪过,一柄雕刻着上古文字的白色长剑架在了常山的脖子上。
“这……怎么可能!”常山震惊地看着顾辰谦,“你为什么没有被穷奇控制?”
顾辰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眼露寒光,强忍现在就斩杀常山的冲动,厉声说:“停止冥引之祭!”
“冥引之祭之所以被列为上古禁术,就是因为一旦开始,不吸干区域内所有生灵的精气便不会停止。”
常山冷笑了下,语气中满含嘲讽:“要不你们这些伪善之人弃城逃跑,落得个贪生怕死的名声;要不就和全城百姓一起为我陪葬!左右都是我赚了!”说着仰天大笑起来……
“呃……”
剑锋划过颈部,瞬间血流如注。常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心有不甘地喊道:“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说完身体后仰,砸落地面,尘土飞扬。
“主人!”
不远处,被三大仙门的掌门率领众多仙门弟子合力打得身受重伤、浑身散发黑烟的倦笔书生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他大呼一声:“我杀了你们!”说着挥舞巨笔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向着大家发起最后一击。
岳岱宗手起剑落,一记绝杀,将倦笔书生劈得灰飞烟灭,独留一根巨型毛笔斜插在地上。
顷刻间,毛笔逐渐化作一道黑雾,随风消散……
崔传急忙仰视苍穹,只见那股一头连接着云海,另一头连接着常山的气柱,随着常山的死亡而消失不见,但是冥引之祭没有因为常山的死而解除。
天空中依然黑云压城,百姓们的精气如同水汽般源源不断地向上升腾,汇聚在汹涌翻滚的黑色云海中。
三百年前不夜冥王使用冥引之祭,以吸干陕州一城百姓的精气来强大自己,最终护域战神逆天而为,复活了全城百姓,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如今情景重现,再不解除这个上古禁术,京城的所有百姓最终一定会重蹈陕州城的覆辙。
崔传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月华楼门口,视线穿过无人倚靠的门槛,看向楼内燃着熊熊烈火的炼融鼎仿品,内心非常纠结。
纪泽兰仰视着云海翻涌的黑云:“冥引之祭真的没有解除!看来常山说的是真的!现在怎么办?”
白决明捋着唇上那一撇胡子,眉头紧蹙,快速思考并下达指令:“悬济派的留在城东救治这儿的伤员,以及转移城东的百姓,护域派去城西,飞隐阁去城北,幻镜派去城南。各派的人自行组队检查百姓们的情况,尽快将大家转移!”
“京城人口太多了,被冥引之祭吸了这么久,说不定很多人都奄奄一息,不一定来得及啊!”一名修士说。
“是啊,怪不得冥引之祭是上古禁术,太强了,我都有点快扛不住了!”
“不管了,白掌门这么说,咱们掌门也没反对,执行就是了!”
岳岱宗环顾四周,部分修为差的仙门弟子已经逐渐控制不住精气的外泄,而受伤的仙门弟子早已昏厥,精气正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溢出,向云海中升腾。
他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怕京城的百姓保不住了。
“冥引之祭的覆盖范围很大,大家救人以保证自身安全为先!实在不行就离开京城!此事由我一人决策,将来天界怪罪下来,由我一人承担!”
岳岱宗话音刚落,余光瞥向月华楼房顶,只见上面站了一个人。
所有人都站在地面上,或救治伤员,或挖出被房倒屋塌的废墟掩埋的人,使得那人孤零零的身影显得十分突兀。
“徐泽,你上房顶干嘛?”岳岱宗喊了一声。
顾辰谦从战后恍惚的精神状态中缓过神来,随着众人的目光一同看向月华楼,只见徐泽站在楼顶天窗旁边。
夜风吹过,托起他的衣衫下摆,随风飘扬……
“徐泽,你干嘛!快下来!”顾辰谦喊道。
“当年护域战神成神前创立咱们护域派,定下了‘心怀天下,护佑苍生’的立派宗旨。可我胆小、懦弱、修为差,入门以来时常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师兄,事事让你护我周全,做任务也总拖大家后腿,连害死爹娘的疫鬼都是由师兄你手刃的……”
“那又怎样!我愿意护着你!大家也从来没有说过你拖后腿!”顾辰谦声色俱厉地说,“你站在楼顶发什么疯!快给我下来!”
徐泽笑了下,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崔阁主刚才说需要一个单纯、善良的人献祭才能解除冥引之祭,我想我应该勉强符合吧……”
顾辰谦神色大惊,御剑而起向着月华楼楼顶飞去:“不要!”
徐泽低头看了眼偌大的天窗下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炼融鼎,喉结滚动,默默咽了口吐沫,仿佛在为自己打气一般呐喊道:“今天!就让我做一次护佑苍生的大英雄!”说着纵身从天窗跃下,跳入火海。
“不要!”
“啊!”
众人惊呼出声。
顾辰谦飞到月华楼徐泽方才站立处,眼睁睁地看着徐泽坠入鼎中,瞬间气化,与熊熊烈焰混为一体。
红色的烟雾、熊熊燃烧的烈焰与散发红光的符文交相辉映,在炼融鼎仿品中相互缠绕,最终化作一条火龙从鼎中窜出,向上飞去,穿过月华楼楼顶的巨大天窗,径直飞入云海。
黑色的云海逐渐变得通红,火烧连营般向四周扩散蔓延,最终化作红色的气浪随风消散……
冥引之祭被解除,天空回归皓月当空、群星璀璨的状态。
顾辰谦仰视着黑云散去的苍穹,撕心裂肺地呐喊着:“徐泽!!!”
他精神恍惚地呆立在楼顶许久,突然御剑而起,飞行而去……
“辰谦!你要去哪儿!”白苏紧随其后,追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