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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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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娅隐约感觉到黑暗中有一道阴郁的审视正一点点扫过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试图穿透她的皮囊,看进她鲜血淋漓的内里。
他在无声的诘问:她为什么还敢再次靠近,她到底想要什么?她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但就在这种高压之下,米娅心中的紧张却反而消散了几分,因为她忽然意识到白日里那血腥的一幕既不是礼物,也不是威胁,而是一道考验。而她……已经通过了考验。
于是她抬头直视过去,试探的询问:“那个人是你杀的吗?疗养院里有你的人?还是你用了什么特殊方法?你为什么要杀他?是因为他杀死了那只蝴蝶吗?”
索恩没有回应,米娅照例当他是默认了。
“我今晚确实很害怕,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过来。然后我的哥哥来了,他询问了我早上的事,在知道我和那个人之间的冲突后,不仅没有安慰我,反而还指责我的行为太过粗鲁。”
她看着罐子里的蝴蝶,转而轻声说起了早上的事情,接着反问道:“你觉得我的行为粗鲁吗?”
索恩冷冷道:“他们辱骂你,你就应该割掉他们的舌头,而不是轻飘飘的竖起手指。”
米娅笑了:“你看,这就是我虽然害怕却依然要来找你的原因。我想要一个永远能站在我这边的哥哥,而不是一个一切以沃莫尔家族的荣耀为先的哥哥。”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那道阴郁的视线再次扫过她的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米娅:“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了,难道你想毁约吗?”
索恩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落在了那个玻璃罐上。
“你还没有把蝴蝶交给我。”
“好。”
米娅只迟疑了一瞬,就拿起罐子踏入了那片黑暗,她在轮椅前站定,左手向前摸索着抓住了索恩的手。
那是一只触感冰凉,瘦得骨节突出的大手,它下意识想要抽离,却被更加用力握住,接着一个玻璃罐被放在了它的掌心上。
“那现在呢?”
索恩垂眸看去,那只蝴蝶正趴在玻璃罐底部,漂亮的翅膀开合了几下,微乎及微的震颤仿佛透过玻璃传入了他的掌心,带起微微的痒意。
他缓缓收拢五指,阴沉沉的视线紧盯着米娅湖绿色的眼眸,逐渐多了一丝尖锐的占有欲。
那些人的尖叫和咒骂依然在他耳边回荡,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家人了,但现在……如果由他来选择家人,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哥哥……应该做些什么?”
米娅见目的达成,立刻开心的向索恩灌输自己的理念:“哥哥就是家人,而家人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互相帮助,互相爱护,互相陪伴。”
索恩冷冷的反驳:“不,家人最重要的是不能背叛。”
米娅直接坐在了地板上,身前就是索恩的轮椅,她伸手拍了拍他的大腿,张口就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背叛你的。”
她说话的时候感觉到索恩的腿部绷紧,似乎很不习惯别人的触碰,但她故意装作不知道,毕竟肢体接触可以快速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随后她又说起了亨利看向尖顶小楼的事情,假惺惺的提醒:“你要小心,我哥哥可能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索恩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担心,他对我造不成威胁。”
一股冷意在米娅的头顶蔓延开来,这远低于常人的体温瞬间让她回想起那些被泡的发白的残肢断臂。她下意识低头想躲,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为了更快获取索恩的信任,米娅又搜肠刮肚的和他闲聊了许久,虽然大部分是她说,索恩听。但索恩的态度还是给了她不少信心。
就这么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口干舌燥的她才终于起身告辞。
然而黑暗中却传来索恩低哑的询问:“你不给我晚安吻吗?”
米娅:???
她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身迟疑的看着那模糊的人影轮廓。
“你希望我给你晚安吻吗?”
索恩没有回答,但米娅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获取索恩的信任。如果一个晚安吻就能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拉得更近,那么她没理由拒绝。
于是她缓缓走上前,弯下腰在漆黑人影的侧脸落下一吻。即使离得这么近,她依然看不清索恩的长相。
好在他身上没有任何让人作呕的气味,事实上他身上既没有洗发露、沐浴露残留的香气,也没有久病缠身的药味和病气。
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唇上那抹微微的凉意,好似吻上了深夜的一缕凉风。凉得没有任何人类的温度和气味,那是和亲吻亨利截然不同的感觉。
虽然对比之下这感觉并不赖,但米娅却有种自己不是在亲吻一个活人,而是在亲吻墙上的影子的错觉。
她心头划过一丝古怪,下意识嗅闻了一下,想要找出一些索恩是活人的证据。然而索恩却忽然侧过头避开了她的动作。
米娅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
“呃,抱歉……”
她想要后退拉开距离,结果一只冰凉的大手却按住了她的后颈,制止了她抬头后退的动作。接着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了她的侧脸,一触即离。
“晚安。”
“……晚安。哥哥。”
*
两天后,住院部大楼的画室内,米娅拿着画笔站在画架前,时不时看一眼窗外的阴雨绵绵。
这场雨已经从清晨持续到了下午,浓重的阴云遮蔽了光线,到处都是潮湿阴冷的水汽。某些隐蔽的角落里甚至悄无声息的长出了肮脏的菌斑。
米娅之前一直生活在四季分明的城市,很不适应疗养院终年潮湿阴冷的环境,只觉得那些霉菌正顺着呼吸不断深入她的肺部,随时都会穿透她的皮肤长出来。
因为光线昏暗,所以她将画室的灯光全部打开了。
她现在画的是自己前两天在草地上抓蝴蝶的情形,不过视角却是从上往下的,将周围的建筑都画了进去,所以这其实还是三分之一的疗养院俯视图。
通过画室的窗户可以将大半个疗养院纵观眼底,她将脑中的疗养院布局图和窗外的建筑一一对应。以确保等到必要时刻,自己闭着眼睛都能走出这座阴森的疗养院。
也因为不是诚心想画画,所以她画得很随意,并没有任何精细的勾勒,只是大面积的色块堆叠成一个模糊的画面,不过倒是和此刻窗外的雨景很搭配,颇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而当这幅画接近尾声的时候,米娅看着画中的泳池沉思了片刻,又抬手给它添了几笔。
于是原本淡蓝的泳池变成了一片血海,惨白的残肢和乌黑滑腻的鳗鱼交织缠绕。成了模糊的色块中唯一清晰勾勒的画面。
随后米娅面无表情的放下画笔,一边用纸巾擦拭着手指上沾染的猩红颜料。一边漠然的在心中点评:很好,这才符合恐怖片的基调嘛。
“放开我!”
“他来了,他又来找我了!”
“我不要待在这,我没有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要出院!我要出院!”
画室的门外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叫喊,米娅将手中的纸团扔到垃圾桶,打开门走出去查看。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正被两个护工强行拖走。
这一层楼都是提供室内娱乐的活动室,因为外面下雨,所以此刻有不少老人聚集在这里,老头被拖走后,当即有人皱起了眉头。
几个熟知内情的老人安慰其他人不必惊慌。那个老头是个疯子,护工对他执行强制措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说起来疯老头也是个可怜人,他是希金斯灭门惨案唯一的幸存者。三年前那个庞大家族的其他成员在一夜之间全部惨死老宅,血流成河。
疯老头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打击,自那以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活在对凶手的恐惧之下,再也没了安宁。
米娅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原剧情中并没有这一段,不过众所周知,恐怖片里的疯子说的疯话未必都是假的。
所以秉承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她还是悄悄跟了过去,想要和疯老头交流一下,如果能侥幸得知什么有用的信息那就是她赚了。
可惜那两名护工把疯老头关回病房后,就一直守在那里寸步不离。她根本没机会靠近。
米娅眼见周围路过的医护人员都在若有若无的盯着自己看,只能暗自记下了病房的位置,然后装作路过的模样转身离开,打算改天有空再来查探一二。
她绕了个远路再次回到了画室,准备将自己的画作带走销毁,以免吓到那些来画室的老人。谁知刚打开门,她就发现画室的灯已经全部熄灭,窗边的画架上空空如也,她的画不见了。
米娅疑惑的上前绕着画架走了一圈,又抬头扫视了一圈空荡的画室,这里除了她和一些苍白的石膏像外并没有其他人。
她离开前明明没有关灯,是谁进来关的灯,还拿走了她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