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振公子》莫远

2、 雾列的母亲

　　当天晚上八点过一刻的时候，雾列道别和薇在大街上晃荡了一大圈，考虑再三还是应邀来了。他多少次在夜里反复梦见的人，现在就在眼前，就在这灯光璀璨的五星级酒店里。
　　他的母亲在哪里？雾列对他母亲的记忆仅仅是借助在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上。相片上的母亲是那么的温和，笑的时候嘴角微微的扬起，流露的温情似乎要将他包卷起来，一点一点的覆盖。就像是菜市场上卖的包心菜，最嫩的芽叶片是在里边，老而发青的叶片在最外边，就这么紧紧的包裹着，嘬取着他年少时那一丁点儿的柔软。要知道在认识和薇之前他可是个乖张顽劣，谁都降不住的人物，最温情的都贡献给了这张照片上的母亲了。
　　雾列从来没有在父亲的嘴里问出什么关于他的母亲的事情来，每次他都以极为冷漠的态度来终止他的询问，眼神里流露着的是满满的怨恨，随后就是不尽的怒火，他俨然成了父亲的出气筒，排泄管，无数的夜里他总是在想念他的母亲，压抑的想念。这种混账的棍棒生活直到转住到奶奶家才得以幸免。
　　雾列上了六楼，走出电梯门步履略显缓慢，走走停停，是慌张是兴奋是期待还是忧伤还是憎恶，这是种复杂的感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哪一种。短短的一段过道走了将近五分钟，最后他在609的房门前停了下来。他并没有马上敲门，驻足了一会，又是一分钟过去，他做了个深呼吸，抬起手，往门上生硬的敲了几下下，声音在寂静的过道里，显得清冷而沉闷。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开了，一位穿着一袭米白色短裙套装的贵妇有些惊讶，但很快的转而高兴的把雾列迎了进去，想必这就是他的母亲了，长相变化不大，就是眉目间有细微老态的迹象，他别别扭扭的进了来。这是间贵宾套间，床上堆放满了东西，雾列往窗边的沙发走去，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她双手白润，垂手如眀玉，脸庞皙透如珠，可见保养的很好，生活安逸而又富足。她给他端来了杯砌好的茶，看上去是提前泡的，雾列视而不见，硬下心来开腔道：“你找我来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用费这么大功夫”
　　她怔了一下，朝挨着的一个沙发坐了过去，但脸上还是挂着淡定的笑容，“我知道你在恨我撇下了你，所以你那么久才答应来见我，但是你能来妈妈很高兴”
　　听到‘妈妈’这字眼，雾列就像被触电似的，多年的复杂心情一下子像洪水般，激烈汹涌，翻腾而来。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扔下我，为什么？”雾列的声音有些颤抖，听得出他在压抑着。
　　她顿了顿，但很快的又恢复从容的的神态。“当时你还小，没法跟你说，转眼间，你都长成大小伙子了”说着欣喜慈爱的端详着临觉，欲伸手抚摸，雾列转过头，她的手兀自僵在了半空，随即瑟瑟的把手收回。
　　“是我对不住你，妈妈这些年来都在想着你。当时也是无可奈何啊。我是有理想的，而且那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希望你能理解妈妈。”
　　雾列轰的一下站了起来，发疯似的朝她狂吼，“你抛弃了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的妈算什么妈！理解？谁来理解我的痛苦？不得已，有什么不得已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舍弃！你说的完全不成立，我打小就没有母亲，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大马路上捡的，总之跟你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她仍是端坐着，儿子的话深深的叩在她的心窝口，“过去是我不对，我愿意补偿。”
　　“补偿?你怎么补偿？”雾列厉声质问道。
　　“我要带你回法国，你不是爱好音乐吗？妈妈给你找最好的学校，只要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可以走。”
　　她抹着泪激动的抓住这凸现的曙光。
　　雾列满脸的鄙视，她的话彻底的激怒了他，他怒目的嘶喊，“我可以说你想拿钱来填补你十几年来的缺席吗？能补偿吗？”
　　丢下这句话，雾列头也不回摔门离开。猛烈的撞击声迎面咆哮而来，在空旷的贵宾套间里震荡不已，终于是最后一记重击直刺她的心脏，纠结的疼痛贯穿了全身，脸色也跟着煞白，她匍匐的挪到电话旁，拿起电话，“请——叫辆——救护车——”说完啪的一声应声倒地。
　　冲出酒店的大门的雾列在两旁的行人道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脑子一片空白。街灯的昏黄洒在一辆接一辆的飞速奔驰的车上，谁也没有听见低声的抽泣，那声音像受伤的幼兽，任谁都不忍侧目。
　　此时，一辆救护车紧急火燎的驶过雾列身边，声音响彻整个夜空。
　　雾列以为事情就这样终结，没有了交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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