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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细碎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淡漠的情愫,池南舟的喉结滚动,他凝视着面前少女纤细的手腕,“还没消?”

      “哎,没事啦,”少女抚慰他,装作无意的挂起一抹我见犹怜的笑,抚了抚他脖颈下的领带,那里滚动着几番褶皱,她替他抚平。
      “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记得这事呢。”

      池南舟又怎会不记得,不记得她为了自己受伤,伤害到自己?
      他向来不太喜欢赤裸裸的表露自己的内心,因此也只是抓住她的手,轻柔的,不易触碰的,他只想好好保护着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陈昭怜倒是很满意,每当她露出那若有若无的疤痕时,她总不免在他浓郁如潭的眼中找到那一抹隐而不露的关心,他是对她有情的——甚至是喜欢她。
      她一直知道。
      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不多时,规整的桌子上便摆满了剧本,一些认识的,不识的,知名的,无名的剧本,厚厚一叠,如层峦叠嶂乱花般乱了她的眼。
      他手懒懒的拿过其中一本,“这本是顾幕写的。”

      那是一本标记着名字,字迹规整的剧本,编剧的名字被整整齐齐的标在封页上,黑白字相交——如一览山水墨画,挥挥洒洒,随性的人。
      她认识顾幕,但是只闻其名,从未见过真人,她知道池南舟为自己下了千金万银,因为并不是谁都能够唤到顾幕,手持剧本亲自将自己的精心之作奉之如玉琼,甘愿呈送的。

      池南舟目光也投到那篇剧本封页上。
      时过午时,没有帷幕的遮挡,微渺的光一下打到他的背脊后,散出一片黑白交错的灰白暗色虚影。

      在他们一行人中,大多数出生于家族的人,都被长辈赋予了一种类似于荣赐,又像是烙印似的东西。
      在旁人眼里,他们高高在上,被家族赋予了难以摘下来的高高冠冕,拥有了出生即罗马的起点路。
      承父辈相袭,自然也要连带着回馈给家族巨大的荣誉,与生命紧紧的责任,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将家族的利益奉之如宝物的冠冕,冠之于自己头顶。

      顾幕是他们之中最离经叛道,将父母之命作儿戏的人,他追求自己理想,与自己完全不同。
      十八岁时就拿到了摩纳最佳青年编剧的奖项,顾家的基业他佯装上心实则全权交纳给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
      他是幸运的——没有那么多狗血的家庭伦理剧,他家庭美满,父母和谐,父亲没有乱搞男女关系。
      母亲也不会像他母亲一样的年纪就自缢身亡。

      ...

      电梯急速的向上升,空气中股微妙的感觉在顾幕心中悄悄发酵,顾幕今天穿的是一身黑白的休闲服,此刻他埋怨自己了,他就该好好的每时每刻注意形象的!
      谁能相当下一个转角就遇到可爱美人!?
      这种概率是如此小!

      他轻咳了两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哪一层?”
      “48层……谢谢。”
      付瞭星小声开口,她拿了一提三层的饭盒,是李祝柔一小时前做的,她接过这个似乎还散着余温和香气的保温盒,于是来到了这里。
      其实她此行的目的并不是送一顿饭菜,况且以池南舟的性格也不会吃,她来的原因只是想告诉他上次池叔叔没有交代完的事,那时他走的急,也没有听。
      李祝柔担心她过去受冷脸于是赶忙做了好些菜品想着她送过来。

      面前天际线延绵蜿蜒,随着电梯的直线上升,向下望去,行走的路上的影子慢慢缩小,直到变成小小的蚂蚁一样,无数的高楼一层又一层的高耸如巨塔,深渊一样的楼宇,高的遮住矮的,矮的挡着更矮的。
      他站的如此之高,而这样站的这样高的男人,竟然是她的‘哥哥’,思及此,付瞭星忍不住嘲讽似的想笑。
      电梯停了。
      48层向来很少见到人,一则这是总办的办公室,一般的员工没有权限上不来,所以底楼A区虽有两幢不一样的升降直梯,但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避开左侧明显看起来更为堂皇富丽的直梯。
      早前得到了预约的贵宾,则会在前台接待处领取一张专属停留层的准进卡。
      顾幕来了这里不知道多少次了,当然不需要遵守这些规则,他的卡可以刷任何一层楼。
      顾幕怕她走错,慌忙问,“这里只有一间办公室,你要去哪?”
      她愣了愣,回过头来看向那个年轻男人,他竟也和她一起落到了这楼吗?
      顾幕瞧她望向自己,那双眼睛不知为何就让他想起了他上个月在拍卖行拍下的一颗瑰丽玉石,一颗尚未被打磨好的珍稀玉石,倏忽间,他竟也有些紧张,“我带你去?”

      这条通往总办办公室的长廊非常长,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墙,细碎的暖色光线内透进来,付瞭星踩着光前行。
      就在站在门外的那一刻,付瞭星突的感受到一丝局促。
      而就在一墙之隔,池南舟默不作声的接过手中的电话,他叼了根烟,紧致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男人因说话而滚动起伏的喉结,不知是在电话中听到了什么,他浑身散发着浓烈而又寒凉的气息。
      人只有深陷烦恼时才会抽烟,手中的烟卷被他绕的一掐,雾似的烟味氲散在这间巨大的办公室内。

      交代到最后,池父又和他商量了不少最近的业务开拓趋势,见他没有再提那件事,池南舟的脸色才略微和缓,又片刻后,他放下电话。
      陈昭怜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她站的位置距离池南舟极近,因此她也能够清晰的听到电话内的声音……
      池父知道自己回来了。
      ——他很不高兴。

      池南舟扫了一眼桌面已截断声音的电话,把烟掐断,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刚才电话里池父说的那些话。
      尽管他表面应付了父亲,但皱着的眉还是没有随着烟雾氲散而松开,注意到陈昭怜还在房间,他轻笑一声,桃花眼微勾,“吓傻了?”
      池父的嗓音太过严肃,那是在商界领域横扫过无数千军万马的声音,池老爷子开口,深如寒潭,谁敢叫嚣?
      陈昭怜很怕他。
      少女嗓音带着一丝惊慌,像是被吓到的样子,竟眼睑处微微泛红。
      他轻摸少女的额发,细细碎碎的,发丝在光线的照射下如一团锦簇的棉花,柔声道,“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付瞭星再次和她擦肩而过。
      侧身之际,陈昭怜停了下来,她微微回过身,注意到不久前站在电梯口挡住她的人,少女直挺挺的背脊一如她身后连成一片的巍峨楼宇。
      似乎是感受到热了,少女撩过耳畔的头发,一个小小的,黑色的东西从她耳垂上露了出来,刺目的光一下遮住她眼睛,她死死的盯住她的背影。

      “谁允许你进来的?”
      池南舟睨着眼睛,他才处理完一些事,安抚完老爷子,这会儿他又要着手开始准备接下来的地产收购案。
      付瞭星只知道他讨厌自己,但没想到他会这么讨厌自己,垂下头,放下了手中的饭盒,糯糯的说,“母亲给你做了饭。”
      说着,她推了过去,但男人似乎并不领情,一双瘦削的下巴高傲的抬了起来,手指敲击着冰凉的桌面。
      “你以为我是那老头子?一顿饭就能哄的人服服帖帖?”
      付瞭星不言,男人却步步逼近,他的眼中仿佛有隐隐窜动的野火,有冰山,有桀骜不驯的想要吃人的兽性,现下周围没有任何人,他一览无余的,毫无保留的,朝她瘦弱的肩,彻彻底底的暴露了出来。
      那双剑似的眉不再是含着如雪般的神情,倒像是一把刎人心肉的刀子,如那深如寒潭的一双眸子一般,仿佛能叫人溺死在这深不见底的血池子里。

      就在此刻,她突然想到了两种动物。
      狼和羊。

      羊永远是斗不过狼的,但是在旁人眼里,只要狼愿意维系这脆弱的和谐,狼可以任由羊的摆布,甚至在羊的面前做旁人看了舒服的假面,但羊终究是羊,狼永远是狼。
      只要狼想揭开面具,露出獠牙,根本不需要考虑羊的感受。

      他语气里的寒凉透过这脆弱的空气嘶嘶的涌入她的耳朵里,她今天穿的极为素净,但还是遮不住那若隐若无的魅感,晶莹的白色星星发圈贴着柔顺的发尾,看起来像一只幼小的绵羊。
      池南舟不以为意的看着她这幅样子,装可怜?
      没用。

      他向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付瞭星仰望着他,男人刻薄的神情吞噬着她望向他的每一寸目光,蜿蜒而又流畅的下颚线条一如他本人般冰凉刺骨,而他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就这样似笑非笑的看向她,仿佛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巨大的黑雾,重重笼罩着自己。

      直到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从他口中吐出,“现在,出去。”
      付瞭星捏了捏裙角,没动。
      “哥哥……”
      她轻启双唇,“父亲叫我告诉你,时间缩短了,时间在一个半月后。”
      “还有,”她打开保温盒,香味一下溢了出来,露出几道精致无暇的菜,上次池南舟离席后,母亲特地去找了师傅学了池南舟最喜欢的菜。
      池南舟最喜欢粤菜。

      她不懂这些,只知道她可怜的母亲为了讨好这个男人,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为了能够让她合法的进入池家,她屈膝下身子,一直费力的讨好他。
      这样做的目的当然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他也一同参加认亲宴。
      正式的宴席往往都像家族里姻亲一样,需要家里的人出席,这代表了承认,而如果他不参与,她名义上其实还是会被任何人都瞧不起。

      她眼中倒映出他冷漠的表情,“这是母亲为你做的菜。”
      说着,她小心翼翼打开其中一个饭盒,将它送至他的面前。

      池南舟不发一言,半响,轻薄的唇瓣缓缓说,似乎是压抑着隐怒,“听不懂人话?”

      她的手腕还悬在空中,他一把握紧她的手,那还带着温和余温的饭盒径直向下掉去,直直的落到她的脚底,散乱的菜品就这样破碎的掉在地上。

      她一下被这力道震慑到,脚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

      摔倒地上。
      包括那只一直戴在右耳的助听器。

      她好像走进了一片幽深而不见底的深海,而这片深海,看着深沉平静,海底里却是有无数的危险。
      但她又怎会放弃?

      如果她遇事只会放弃,早就死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村子里了。
      她能够活着逃回来,就是她一点一点靠自己,不放弃争取到的机会。
      放弃的人早就要么被打断了腿,要么就死了,死在了孤零零的山地里,满是陷阱的丛林里。

      她那么惨,那么可怜,凭什么要他这样对她?
      她不要做羊。
      从来都不要。

      “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参加,更不会出席。现在,离开。”
      她踉跄的站起来,面上满是愧疚,像为她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自责而感到的愧疚。
      裙摆一下沾上了油渍,她小心翼翼的捡起了那支掉落在自己脚底的助听器,那是一个小巧至极的助听器,又戴回了上去,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哥哥,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是聋子。”

      “哥哥……”
      “我听不到,你可以再重复……”少女咬紧了下嘴唇,那双眼微的颤动,“一遍吗?”

      池南舟最厌恶的就是装可怜的人,尤其是和她那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可怜劲,如果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他,是其他人。
      是不是当下就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就连自己的心都能掏出来给她了?
      少女此刻已经戴好了助听器,透亮的光线穿过一览无遗的玻璃窗轻轻落在她的侧脸,衬的她半边脸微倘着温柔的藕粉色。
      面对她此刻的柔弱,和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熟悉的声音重合,那本欲开口的话语到嘴边停下。
      他此刻在犹豫些什么?

      池南舟讽刺的轻笑一声,拨通电话,“钟总助,是你把无关人员放进来的?”
      电话那头慌忙的道歉,他缓缓挂断电话,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冷漠的眸子,还是那句话。
      “出去。”

      会客通常是一位一接连进入,顾幕准备在侧厅休憩片刻,他倒是没有和美女争个先来后到的习惯,直接让贤坐在等候室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里的讯息。
      他的手指覆盖在手机屏幕上,不停翻动着妹妹旗下运营的IP账号,每隔十秒就会向上滑动刷着新的页面,倒是没有特别出圈的脸。

      他不知道翻看了多久,直到他刷到后尾的一些视频,眼睛瞳孔一紧。
      文案老土至极,但耐不住视频中少女目光中的皎洁清透感,他又向下划去,一万多条的评论,大部分是夸赞,还有一些惊讶于少女破碎的美丽。

      十秒的时间。
      层层阁楼,少女披着鹿毛绒子的披肩,缓缓从高楼走下,这是一座破败的塔,墙壁上沟壑的线条斑驳交错,像印在人背后的刺青纹身。
      上一秒少女还身着现代服装站在阁楼上,目光自上而下的眺望浓渊不见底的楼底,下一秒.

      同样的方位,一个转场,她的目光就遥遥眺望到了古老的城楼上。
      黑色的鸦雀从她身后飞起,掀起一片劲风。

      直到少女出了门,朝他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那笑容像人畜无害的白兔,他低头看向视频中披着鹿毛绒子的披肩的她,脸上的淡漠和面前的她形成极具反差的对比。
      他一下被晃了眼,这才想起自己的事,稍作告别后就进了池南舟的主客会议室。
      ——他的剧本,有了心目中的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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