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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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朦胧，水波粼粼，彩灯飘飘，楼船隐隐，歌声渺渺。难得夜里泛舟湖上，可城瑾却没心情观赏水上河堤景色，反而是睁着两眼在反省发呆：连城瑾你怎么就这么不会拒绝人呢，闲着没事跟不熟的人来游什么湖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活该尴尬！
扫一眼船里的男男女女，不多，够资格上座的也就二十来个，全都是武林名门之后，一个个都打扮的光鲜亮丽还比平时多了几分用心。分成两边，对立而坐，这边的美貌女子大都眼神含羞带怯，那边的英俊男子似乎都眼冒桃花，摆明了就是一场武林名门之间的相亲会。城瑾这没打算嫁人的凑什么热闹啊，怎么就被司马相和朱白水以游湖为借口给强拉来了呢，再说组织的人也不是他们。幸好他们的表情也十分的僵硬，眼神带着尴尬和抱歉，动作间带着对敬酒女子的闪避，不然城瑾都要以为他们是故意的了。看到有人跟自己一样尴尬，城瑾顿时心里平衡了，盯着桌上的美食，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手拿筷子正打算饱餐一顿，却又感到了一道仇恨的目光，抬头一看，居然是唐蜜，那眼光恨不得把城瑾给剥皮拆骨，城瑾不由得暗想：今天怎么尽遇上熟人了呢？我最近没招惹唐蜜吧，那眼神好像要吃了我似的，算了，她原来也看我不顺眼，不管她省得影响心情。朝唐蜜无谓的一笑，城瑾又把注意力移回了桌上的美食，正忘记眼下情形的大快朵颐着，耳边一些对话议论声音却不由自主的传来。
“唐姐姐，你老盯着和司马公子一起来的那位姑娘看，是不是认识她啊？”
“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唐蜜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和怨气“堂堂连家堡的大小姐，连家堡少堡主连城璧最疼宠的妹妹怎么能够不认识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唐蜜此话一出，本就因为司马相和朱白水的关系对城瑾有所关注的在座各位武林名秀看城瑾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连家堡的大小姐怪不得呢！随之而来的就是不算小声的窃窃私语：
“她就是连家堡的大小姐？真没想到能见到她，听说连少堡主对她这个妹妹可宝贝了，轻易都不让见人。”
“真的假的，堂堂连家堡的大小姐门都不带侍卫和丫鬟的？看来江湖上传言连少堡主对这个妹妹爱护有加也不可信嘛！”
“那可不一定，我听我爹说早几个月前连家堡就传信要江湖朋友对出门在外的大小姐多加照顾，可由于一直没有其他消息传来，我还以为是谣传，现在看来是真的。出个门都那么上心，连少堡主对这个妹妹还真没的说。”
“不过传言看来是真的了，都说连家堡的大小姐不爱理人性格孤僻，怪不得落座后什么话都不说。”
“堂堂连家堡的大小姐就长成这样，挺一般的嘛！”
“那又怎样，架不住她会投胎，江湖上谁能不卖连家堡几分面子啊。”
“可是，身为江湖儿女不会武功说得过去吗？”
“就是，而且看她哪有武林名门的样子，相貌普通就罢了，还不爱搭理人”······
女人啊女人，你的另一个名字叫嫉妒。无奈的耸耸肩，城瑾左耳进右耳出，不甚在意的继续享受美食。只是，讨论的范围怎么扩大了，就连那些江湖少侠也开始议论纷纷了，起先城瑾也没留意，直到听到有人提起连城璧。
“妹妹这副德行，哥哥肯定也强不到哪里去，我看连城璧一定是浪得虚名。”听到这，城瑾的眼神瞬时凌厉了，只是低着头没人发现。
“连家堡的大小姐都不会武功了，连城璧的武功肯定也强不到哪里去，什么受伤之后影响练功我看就是借口，连城璧接管连家堡后，连家堡不比当年，迟早败落。”眯了眯眼恢复自然神情的城瑾，举着筷子的手一顿，可幸灾乐祸还在继续着
“我以前见过连城璧就是个小白脸，深受重伤应该是真的，脸色差的跟病痨鬼差不多，看来是没几年好活了。”冷笑一声，城瑾几乎把手里的筷子折断。
就是邀城瑾来赴宴的司马相和朱白水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不知该如何收场。朱白水是一脸的诧异和不赞同，司马相已经面色铁青，如果城瑾抬头仔细观察，还会发现阮笙笑似乎早就知情神色丝毫未变，柳青峰努力保持一脸严肃但眼睛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还有王皓炀的古怪神色。
是可忍孰不可忍！从来容不得人说连城璧半点不好的城瑾满腔怒火正准备掀桌子发飙。却有人抢先了她一步。
“你们都给我闭嘴！”啪的一声，唐蜜一掌拍碎了矮桌，愤怒的起身，环顾四周“不会说人话那就把嘴都闭上！连大哥是什么人，岂是你们可以议论的！你们连他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还有你，连城瑾，”唐蜜话锋一转，鄙视着城瑾道“你哥真是白对你这么好了，看到别人那么污蔑他，你居然一句话都不敢说，连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孬种！”
被唐蜜这么一搅，城瑾反倒冷静了下来，在她眼里从来都嚣张跋扈的唐蜜头一次如此顺眼。被所有人注视着的城瑾仿若没注意到这些刺人的眼光，专注而又认真的把桌上的三个酒杯全都斟满，才直视着唐蜜闲闲开口道：“唐蜜，你也太沉不住气了，我哥要是像你一样老是和这些不值当的人计较，哪有时间把连家堡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不过···”
语犹未尽的城瑾，目光一冷，直直扫过话说得最难听的那几位武林青年才俊，从长相，发饰衣着，武器到配饰，还有随从，慢慢打量，一一辨认，缓缓说出众人的来历：“太湖金刀王家，山西双锏林家，甘肃神鞭余家，江南霹雳门火家，浙江天水门雨家，还有---”扫了一眼略显坐立不安的青衣男子，没发现什么显著特征的城瑾瞄了一眼他身后站立着的小厮腰间的葫芦，终于确定：“百草门李家。”
没想到城瑾居然能够一家不错的认出众人的来历，被点了名的几位武林才俊心里不由得打鼓，眼神漂移：她不是没出过连家堡吗，怎么看得那么准，被连家堡惦记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其实城瑾能认出这几家最大的功臣是东来和姚纤娘。东来可以说是江湖百科书，对见过的人物过目不忘，城瑾对江湖各方势力人物的了解大多都来自东来。而姚纤娘则提出了城瑾是锦绣成衣坊的主子怎么也要对各武林名门世家的常做打扮和常用各种衣料配饰有所了解，给城瑾做了一轮普及，否则城瑾也不会认得那么准。至于那些需要特别注意的，独行侠的，我们的连少堡主的一笔好素描可不是白盖的，都画出来给城瑾看过，当然江湖上能让连少堡主看上眼的可没几个。
观察众人的反应，城瑾笑了：看来，我都认对了呢。状似闲适的双手交叉支着下巴，城瑾的眼睛开始往刚刚有开口污蔑连城璧的其他人那里扫。明明城瑾的神态正常，眼睛带笑可是被注视的人都不由得头皮发麻，升起想要躲藏的心思，下意识的侧身低头，夸张点的甚至把脸给埋到了碗里。刚刚嘈杂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反而被一股紧张安静的氛围替代。明明只是一会的功夫，被城瑾盯着的人都觉得像过了一年那么久。
算了，人太多我也记不住，城瑾有点可惜的想。恢复面无表情的问道 “城瑾想问，刚刚对于连家堡少堡主的评价是各位自己的意思呢？还是各家的意思？”
这个问题一出，刚刚榜上有名的几位，额头上冷汗刷的一下就出来了。城瑾的问题太刁钻了，怎么答都是错！说是家里的意思，那是整个家族都得罪了连家堡，可一百个他们这样的家族绑在一起也动不了连家堡分毫；说是自己的意思，那家主的位置基本上就与自己无缘了，自己等着被弃车保帅吧，江湖上没有哪个家族会为了一个非天纵奇才的可能继承人之一而螳臂当车的与连家堡为敌。想到家里那同父同母或异母的一大堆虎视眈眈的兄弟，几位武林俊才都暗恨自己的嘴贱，以为城瑾是个软柿子，为图一时痛快没顾忌的诋毁连城璧，这下前程是彻底丢了，连家的人真不能惹啊！
必须说明一下，连家，和沈家在江湖上也算特例了，百年的武林世家势力庞大但居然嫡系旁系都死绝得只剩下独苗，完全没向根深叶茂发展。要知道武林中虽然向来以武力高低来决定地位，可根基也很重要。根基是什么，根基就是传承，而武林世家门派的传承靠的就是人才，所以娶妻时要么就娶门当户对的，通过联姻来结盟巩固势力；要么娶武功高强的，本就是一份助力生下来的孩子资质也会更高；要么就是三妻四妾，希望通过量变来达到质变，特别是那些个没有背景穷苦出生，仅凭武艺出人头地的屌丝大侠发迹后一般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君不见那些个金庸古龙笔下的主角，惊才绝艳之辈都是流星，闪耀一时但传承断绝，后继无力，反而是配角的各个门派传承百年屹立不倒，靠的就是人才。当然，这些人才的数量或者质量我们暂且不做评价。人多了竞争当然就激烈了，在武林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别以为你是嫡子，你老娘有背景就稳赢，只要你的兄弟有本事能一个人挑了你和你老娘背后的一窝子人，那家主还是他的，实在不行分出去单过也可以过得很好。
可武学天才向来屈指可数，有时一代人里连一个都出不来，不然大伙都没法活了，直接就是扫地出局的命。同一起跑线上那拼的就是人品了，做人失败自然混得就差，这些个所谓武林名门之后得罪了连家堡的当家人，等待着他们又怎么可能是光明的前景。谁叫他们资质比不上连城璧，就连做人也被连城璧给甩了十万八千里呢。
“哦···”看着众人的反应，城瑾意味悠长的发出一声感叹，笑了“合着半天，这是你们自己的意思啊！”托着下巴，在众人的沉默中，城瑾歪头思考了一会，才又说道：“嗯，看来我哥一定是别人家的孩子。”
唐蜜从没哪次像今天一样上道，疑惑地问道：“别人家的孩子，什么意思？”
“你小时候就没经历过吗？”城瑾开始解释了“爹娘老是在你的面前夸赞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你看别人家的孩子又听话又懂事，哪像你天天就只知道和我作对让我操心；你看别人家的孩子资质又高练武还那么刻苦，哪像你资质一般还三天捕鱼两天撒网的，能练成什么；你看别人家的孩子长得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带出门去呸有面子，哪像你脑袋瓜子不灵光，长得还磕碜，带出去我都嫌丢人；你看别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为父母分忧帮助打理家族事务了，而你到现在为止就只知道打着家里的名号作威作福，对家里一点贡献都没有，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你要是有别人家的孩子十分之一我就满足了，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顿了顿，城瑾最后总结：“我哥就是那个在众位武林前辈眼里千好万好的别人家的孩子。”
唐蜜这才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原来他们是嫉妒！”被说中心事的各位武林名门之后，这下子是真的面红耳赤羞愧得抬不起头了。
“是啊，是嫉妒没错。”城瑾最后还是没忍住爆发了，拍桌而起，挺直身姿俯视众人，冰冷刺骨的目光直刺刚刚诋毁连城璧的每一位，声音陡的提高：“可是你们凭什么嫉妒，因为嫉妒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诋毁吗！”
“我哥十二岁就接掌连家堡，在上无长辈扶住，下无兄弟帮衬，周围强敌环绕的情况下，愣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连家堡，不到弱冠就使连家堡的辉煌更胜从前。他对连家的贡献与历代连家家主相比毫不逊色。而为了维护武林和平，我哥更是屡屡以身犯险，剿灭黑风寨，伏诛流沙马贼，手刃绿林联盟盟主，劝降□□十三帮。我哥今时今日的所得到的地位名望尊重是他真刀真枪以命博来的，你们肯吗，你们能吗！”说到这里，城瑾几乎是吼出声的，想到连城璧这几年来的流血付出，城瑾止不住的心疼，从来她就不想让连城璧为了连家堡的名声而让自己伤痕累累。看着众人或羞愧或不服气或反思的表情，城瑾仍是满腔怒火，深深吸了口气，使自己心情稍微平复，城瑾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示她护短及毒舌的一面。
“城瑾一直认为男人身上的伤痕是荣誉的勋章，我为我哥身上的每一道伤口而骄傲，因为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无数伤痕都是他为了连家堡为了武林和平浴血奋战的最真实的证明。可到了今天我才发现在座的有些人也是不遑多让，身上伤口无数，还从来没好过。”说到这里城瑾直白的冷笑和鄙夷“可惜都是伤到了嘴上，难怪就像的善妒的长舌妇一样，见不得别人好，议论起他人的是非就兴奋得停不了嘴！”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城瑾又开口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自罚三杯，请恕城瑾先行告辞！”一口气喝光桌上的三杯酒，哐的一声，城瑾愤怒的将最后一个酒杯摔在地上，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离船上岸。
没想到城瑾会如此这般，众人看着破碎的酒杯，面面相觑，似乎城瑾砸碎的不是酒杯而是众人的心神。而这时，在上位落座的司马相，朱白水，柳青峰，王皓炀，阮笙笑对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也做出了反应。
“我和连兄相交多年，连兄是个顶天立地的真英雄，诸位若是再对连兄不敬，休怪我翻脸无情！”司马留下这些话，一甩袖也追城瑾而去了。
“眼见都未必为实，各位未免太早下断言了，还望好自为之。”想到连城璧的浅笑中敌人灰飞烟灭，朱白水打了个冷颤，叹息着秉持慈悲之心提醒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柳青峰仍是满脸严肃，一言不发，可眼神涣散不知魂游到哪。
王皓炀反倒目露欣赏，嘴里念念有词，可其他人也听不太清楚：“我就说，连城璧的妹妹怎么可能是个···”
阮笙笑，眼里带着几分的兴味，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做出了最后的评价：“本以为是柔弱的菟丝花，却没想到原来是带刺的蔷薇。”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