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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逢友 ...

  •   不久后,朝廷便在福山建了官家米行,沈施原先的米行被并入其中。

      原先沈施靠着福山的种植优势,在保证米行能持续发展的同时,尽量压低了米价。

      朝廷派来的官员到此地之后,将米价被抬高到平均水平,沈施获得利润并未降低多少,相反因为多了一重靠山,少了许多麻烦。

      沈施的眼界并不局限于米行和福州,她审时度势,不费功夫地又变回原先的那个神秘商贾朱氏。

      朱颜独自在福州开了一间胭脂铺,忙得不亦乐乎。

      一切都安定下来,朱颜与移花的大婚终于能看到些眉目。

      自移花被衙门关押,朱颜心里落了一拍,茶不思饭不想,也不每日围着沈施转了,她撑着下巴,不知在看些什么。

      沈施端来热乎的饭菜,倒也没有太多的规劝,看朱颜的样子似乎有些开窍了,低头克制地笑了一下,只是说:“你不吃饭到时劫狱哪有力气?”

      朱颜回神,接过饭一口口塞进去,活像囤积粮食的栗鼠,两颊塞得满满当当。

      看到出狱后的移花面上凹下半个洞,朱颜心疼极了,也不顾他身上停留的几只青蝇,一把扑了过去,说要熬什么汤,做什么菜给他补回来。

      等人群散了两人还在路边抱着呢,沈施轻咳了一声,“要不咱们先回屋。”

      朱颜立刻扯开移花的手,走到一旁,刚想说些嫌弃移花的话,结果对上他的视线一时语塞,默不吭声地拉起他的手。

      米行落了锁,这锁可是相当的复杂呢,直到朱颜和移花消失在街角才锁好。

      一转身,沈施嘴边还挂着一抹笑。

      明月和接木收到信件时,先后到了福山,朱逢荥虽不能来却寄来了贺礼,而在新婚当日,大院门前被红布包裹得整整齐齐的礼盒摆在中央,里头夹着一封贺词没有署名,只消看一眼字迹便知这是冯忆安送来的。

      许多年后,她们都各自安好,这是沈施觉得十分庆幸的事。

      明月开了一间女武堂,桃李满门,还说日后诞下女婴可送到她那待些时日,移花婉拒了,有朱颜一人压着他还不够,再来个会武功联合起来,这日子他还怎么过啊。

      接木是个及时行乐之人,在竹林深处隐居,研究着各式暗器,若是缺钱了就卖一副暗器,过得很是惬意,来的时候自然也带了他亲自做的贺礼。

      对于这份贺礼,朱颜如临大敌拿着竹棍隔着很远戳来戳去,生怕她身上穿着的红裙是由她自个染红的。

      这一幕被接木瞧见,拿起铁盒,一拧打开来原是些被抹钝木制、铁制玩物。

      朱颜大松一口气,接过道谢,之前差点命丧黄泉暗器她可一直记着。

      因为庄福帮过米行这事,他也被邀请到了婚宴,与沈施并不在一桌,但隔得很近。

      有人问起庄福为何新上任的左仆射是个女子。

      庄福为人谦和,几乎有问必答,“王左仆射三年前因协助南海开荒之事有功进了朝廷,当时在京城也是掀起了几番风云,不少人唱衰,只是未曾流传出来。”

      “庄某虽与她接触不多,但听闻她雷厉风行的手段将手里的下官治得服服帖帖,进言献策直接中肯,毫不拖泥带水和稀泥,所以她能到此位置是意料之中。”

      “庄某以为能当大任,恪守不渝,所行之事利民利国,又何必拘泥于男女呢?”

      桌边不少人附和,福山行商之人居多,在他们心底从商并非低人一等,于是也很快接受了庄福的观点。

      明月凑过来同沈施说,他们口中的王左仆射是王萱颖。

      其实沈施听到南海时心中隐约有几分猜想,在听到明月的证实后,她会心一笑。

      破而后立,晓喻新生,王萱颖脱离王家后反而实现了她的愿景。

      邻桌之人又问起庄福当时为何会暗中调查米行之事,被请来的宾客都是没被朱颜记在小册子上的,那些曾经落井下石之人想来,朱颜也不在意什么人情世故拿着当时的账本抵到那群不要脸的人面前,故而被请来的人对先前之事并不避讳。

      “原本庄某已然收检好行囊次日便要离京,临时被召至御前,让庄某暗中调查福山坏米之事。”

      “既在福山,庄某又身为官员自然应当为君分忧。”

      “如此看来,咱们的国君是明君喽。”

      “自然,圣上博览群书晓圣贤之意,通权达变伸完全之策,从谏如流纳百官之言,庄某时常随身备着一本书籍,便是为了效仿圣上。”

      听了庄福的话,不少人频频点头。

      沈施在心底里颇有异议,觉得他是从古籍里长出来了的精怪,迷惑众生。

      其实在庄福提起季随时,沈施心头一紧,才想起庄福原是朝廷官员,不过她被困于深宫中,连宫宴也甚少出席,他大约是不认识她的。

      由这一桩喜事凑到一起的众人,也将随其落幕而各奔东西,其中包括沈施。

      她想独自去寻求答案,不只是有关她父母的,还有关于她自己。

      这一想法并非是她临时起意。

      几月前她到临近州府敲定商铺事宜,临至黄昏,街道上人少了许多,从远处走来一个骑着骏马,头戴斗笠,薄纱将马上之人遮了个大概。

      可沈施仍旧凭借身形与仪态一眼认出那人是周霜霏。

      宫中大变后听闻周明敦趁乱带走了她,沈施这么多年来亦不曾见过她一面,一时间有些拘谨,上前不知说何,后退又觉惋惜。

      周霜霏驾着马走到沈施身边,撩开垂下的薄纱,低头微笑着轻快地说:“好久不见,凝意。”

      两人到临近的客栈点了几道小菜,习习微风吹得十分惬意。

      沈施问了埋在心底里多年的一问:“你恨我吗?”

      周霜霏分明喝的是茶到是有点醉意似的,撑着下巴斜着身子盯着沈施,理所应当地说:“恨啊。”

      另一边的茶杯被拿起抵至嘴边,只是唇瓣碰了一下,一分茶水都不曾浸润过红唇,沈施借着这一间隙整理好自己。

      周霜霏恨她是应该的,她本就毁了她的原本美好的生活。

      “不过,攀上山巅,瞧过连篇的云海,绵延的群山和磅礴的江海后,这点恨就像是江海中微不足道的一滴水,再想起来时已然不见踪影了。”

      “凝意,我早就从过去走了出来,若你有机会不妨也多去看看。”

      “好。”

      两人交谈了许久,仅从言辞间便可知周霜霏变了许多,又或者说她活出了自己,不在被标榜着大家闺秀,她洒脱随性,并未刻意寻求什么,却又偶然被幸运眷顾,了解了许多人与事。

      听她谈起时,沈施心驰神往。

      所以当一切都步入正轨后,沈施决定也出去看看。

      朱颜在送别沈施时仍在挽留,还盘算着和她一起走,但沈施心意已决,在绿叶凋零,枯叶飞舞的午后跨上马,只留下被斜阳照在地面的树影。

      沈施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周霜霏口中所说的山水如画、星河流转,面对此情此景时,心胸狭隘之人是无法容纳的。

      北上,西凉。

      “兰竹梅,三君子,兰谢京城,竹焚苍南,梅葬金丽,哀矣!”

      ……

      耳边还萦绕着“傅家三女”的故事,每日都有说书人在客栈中孜孜不倦地重复着,沈施早已神游天外,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流,一瞬之间,忽地与人对视,她视线再次聚焦。

      是谢璟,许久不见他还是原来的模样,翩翩公子,在人群里颇为明显。

      只见他一转头便消失在人群中。

      沈施收回视线,在桌上放了一粒碎银,向台阶走去,心里盘算着过几日再向东北方向去金丽。

      还没等她跨上台阶,有人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待她回头后又默默放开。

      “凝意。”谢璟很是激动又郑重地念着她的名字,“你怎会在这?”

      “行者,行走四方,游山玩水。”

      谢璟有些惊讶,沈施以为他还会追问些什么,他却转头含笑道:“甚好。”

      “可否同凝意小叙片刻?”

      “自然。”

      一晃十几载,再见面时,还是旧模样却不知如何开口。

      说书人瞧见有新客进来,又讲了起来,还真收到几分钱,在重复的那几句后面又新添了几句。

      “可要换个地方?”沈施问道。

      “不必,家母不在意此事,我亦是。”

      如今西凉归傅兰管辖,不在意非议与猜测实属难得。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不知怎得就聊到了谢容兰,耳边只剩说书人一惊一乍的声音。

      “抱歉,当初没能护下她。”沈施率先出声。

      谢璟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凝意,你不必如此,若是说起谢家才是推她跳进火坑的黑手。”

      外面看后宫花团锦簇,进去看冷冷清清,住在那才晓得这是个偌大的焚烧炉。

      他们都有机会阻止谢容兰,只是每一个人的选择让她注定走向那个特定的结局。

      “家中很少会提起容兰,不敢提。”

      那样的结局会令世人唏嘘,更会让她身边之人在自责中煎熬。

      “容兰生平最怕爹娘吵架,也怕家里冷清,她若是来看的话会伤心,所以我们都是心照不宣的不去多说。”

      “逝者已去怎样都无法再挽回,可明日会来,日子还要接着过。”

      沈施垂着眸点头,抿着嘴没发话。

      两人分别后,再次见面时是沈施离开西凉,她不想去傅宅打破他们的平静,无端想起京城的往事,于是默默离开。

      但谢璟还是来了,递上被棉布包好的包袱,沉甸甸的。

      “果然你会不辞而别,这里头有一身氅衣是家母的很暖和,尚未穿过,还有……”这份礼不只是谢璟的还有傅兰和谢元义的一份。

      “西凉附近多是荒原,你多加小心。”

      “多谢。”

      果然如谢璟所说,荒无人烟,经过的村子几乎都荒废了。

      在一个仅有几户人家的荒村里,沈施碰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沈逸坐在轮椅上,无神地看着前方,身后是月季在推着,穿着寻常的麻衣,倒还算干净。

      牵着缰绳的手一挥,马匹与夕阳背驰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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