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解夏》序篇_BL)》乔依

1、第 1 章

　　手机铃声突窘的响了起来，我摸索到枕头下。不认识的号码。
　　“喂……”
　　“李小姐，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丈夫！”声音不大，听的出来是极力压抑着。
　　“操！你谁啊？”真他妈的莫名其妙，还没睡醒就被人威胁。
　　“你跟我装什么啊？我是林凛的老婆！”
　　“……”我瞬间清醒，同时也意识到那小子又惹出什么事来了。我啪的一声收了线。不过五秒又进了电话，我索性关机。
　　起床。
　　穿衣服。
　　洗漱。
　　吃早饭。
　　我一样不落的做完了所有的事，锁了门走到楼下的公共电话亭。“喂，林凛？你小子跟我滚出来，我老地方等。”也不等他说话，我便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林凛一脸疲态的出现在麦当劳的门口，坐在我对面。
　　“长进了啊你，拿我当挡箭牌了。”我眯着眼看他。
　　林凛一愣：“……对不起……可是我已经没办法了……”
　　道歉道的这么快，反而弄的我没话说了。
　　我十六岁的时候认识林凛，于是多了一个交往八年的损友。高三时，他无比严肃的告诉我他是个gay，我说那是你的私事，你要觉得我会有什么想法，你现在就可以滚了，别让我再看到你。噎的他坐那儿半天没了声音，然后突然噗嗤一声狂笑了出来：“哈哈哈……我算是服了你了……哈哈……你小子啊……不愧是你会说的话……哈哈……”
　　那时侯的林凛，是个充满阳光的大男孩，天不怕地不怕。六年过后的今天，林凛变得越来越帅了，可也有了一种不能称之为成熟的“老”的气息。这都是这几年来的辛苦的工作和他那糟糕透顶的婚姻换来的。到了今天这一步，他该！
　　我叹了口气，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说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天不是跟你们一帮人去吃饭了吗？你知道我跟耀阳两个人醉的一塌糊涂的，所以……我没回家……”
　　我大致明白了。
　　三天前，我、林凛和他现在的男朋友刘耀阳，以及大学的那帮朋友出来聚会。林凛太兴奋，喝了不少。结果散会后，我让刘耀阳送他回家（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真是不该把他交给刘耀阳的，后悔死了）。林凛现在的老婆文欣厉害着呢，除了刘耀阳的事，几乎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偏偏林凛又是那种极度老实，甚至有点懦弱的人。既然他们两个没回家，那么用猜的也知道他们肯定又躲哪儿胡混去了。
　　“我第二天回家后，文欣就一直盘问我，我说喝醉了，在同学家里睡着了。可是她不信。我们两个就吵起来了。”林凛点了一支烟，刚吸了一口，看到我皱眉，于是又把烟给掐了。
　　“你不会让刘耀阳跟你老婆说说？”
　　“说了，没用。”林凛狠狠的在桌子上捻着那根烟，“文欣这回是认定了我在外面有女人，都闹了几回了。说要跟她离婚她又不同意。”
　　我横了他一眼：“活该！谁叫你要结婚的？你不跟刘耀阳好好过日子，非要淌这淌混水。碰到的还是这种麻烦的女人。”
　　林凛跟我说他要结婚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他说他妈给他介绍了个女孩子，比他小一岁，是个小学老师。林凛那时跟刘耀阳已经好了四年了，要分手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来说实在是不太可能，可是又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于是林凛做了这个大胆且荒唐的决定——结婚。当然婚后仍然跟刘耀阳保持着关系。这法子倒确实挺奏效，林凛不仅解除了父母的担忧，而且又能在妻子的掩护下继续着他的爱情。可是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婚后一年，文欣开始察觉出了一点怪异，于是对他越看越紧。这次闹起来，恐怕是女人长时间的积怨一并爆发了。
　　“然后你就说那个女人是我？”我已经被林凛气的没脾气了，“我怎么就碰到你这么个重色轻友的人？”
　　“说你总比告诉她实情要好……况且当时是一急才想出这个的……我想这样她就能同意离婚了……”我就听到林凛的是声音越变越小……我彻底对他无语了。
　　我斜睨着他：“好了，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不知道……”林凛眼神涣散的盯着墙上那个大大的M。
　　过了很长一会儿，我投降似的叹了口气：“哎，败给你了！林凛啊，我做朋友的不管怎样都得给你个忠告——别做太多的孽。文欣跟着你就是毁在你小子手上了。你们要是现在离，她还年轻，还可以再找一个爱她的男人。你要不想害她，就狠次心。这样对谁都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留下他，起身走了。
　　我不知道林凛是怎么处理文欣的事的，但是事实上，这几天实在是安静的可怕。林凛一直都没有来找我，文欣也没有再打来充满警告意味的电话。我照样过着我悠闲的生活，一切如常。

　　中午，我接到林凛的电话，他新搬了家。不，准确来说，是刘耀阳搬了新家。做为他们两个的新巢，林凛想让我去看看。
　　我们两个做公交车到了江淮路的兴龙花园。
　　“呵，那家伙果然是有钱人啊。”我感叹着眼前看到的景致。欧式的建筑，不高，精致的让人赏心悦目。林凛把我带到其中的一栋楼。
　　走到二楼，林凛站在门口，转过头对我说：“李慧……那个……我昨天好好想了的，这回，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跟文欣离婚。我不会再婆婆妈妈的了。”
　　“恩 ，我相信你。”我冲他笑笑。我猜刘耀阳也是劝了他的。
　　林凛什么也不说了。上前去敲门。
　　刘耀阳这人我见的次数并不多，印象上是个长的比较出众的男人。一米八六的个子，匀称的身材，率性的性格，以及充满知性的气息。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的他，在经济上几乎是到了另人羡慕的程度。绝对的现代都市里标准的好男人的典范。
　　“李慧，坐吧。”刘耀阳冲我笑笑。
　　“哦。”我打量着他们的新家。黑白色的简约风格，不奢华，却处处显露出房子主人优雅的品位。
　　林凛关好门，问我：“中饭吃了没？”见我摇头，他接着说：“那我给你们下点面吧。房子还没收拾好，也没买菜。暂时将就点。”说着便往厨房走去
　　我坐的位置，几乎和厨房正对着。他们两个也不顾我这个外人的目光，竟公然的搂在一起说话。
　　“凛，我们搬出这个城市好不好？”
　　林凛浑身一僵，苦笑着：“耀阳，你才搬的家怎么又想搬？”
　　“离开这个城市不好吗？”刘耀阳蹭着林凛的脖子。
　　林凛轻轻摇了摇头。
　　“你顾虑你母亲？我们可以接她一起走啊。”
　　林凛搅着锅里的面条不说话。“我们可以去上海啊，在那里我们可以买一个大点的房子，接伯母一起住……”
　　“你以为我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林凛打断刘耀阳的幻想。
　　刘耀阳的眉皱到了一块：“伯母知道？所以才急着让你结婚？”
　　原来事情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了，我还以为林凛只是完全出于自私想掩盖事实才那样做的。他一直以来什么都没对我说。
　　“是啊……”林凛转过身，在刘耀阳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笑着挣托了他的怀抱，把他往边上一推：“边上站着去，李慧看着在！”
　　我急忙转过头，目光定格在电视上。心里狂跳不止。不仅是被人发现偷窥，而且是刚才突然发现林凛的笑容看上去好美……
　　“白痴……”
　　“李慧，你说什么？没听到。”
　　我吼道：“我说你白痴！你的面快扑出来了，还不把火关小？”林凛啊的一叫，赶紧关小了火。刘耀阳看着我们象小孩子似的一惊一咋，呵呵的笑了两声，遭来我和林凛一人一记白眼。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我懒洋洋的走过去开门。“谁啊……”开门一看，我顿时傻了眼。就在我犹疑的那几秒里，一阵掌风迎面而来，打的我顿时瞢了。“你这个……”文欣刚开口，却突然止住了，呆呆的看着我的后面……
　　“李慧，没事吧？”林凛急切的跑过来，捧着我的脸，声音里透着怒气，“文欣，你要干什么？”
　　真的是很难得看到林凛发飙的样子。
　　事实出乎了文欣的意料，她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捉奸竟然碰到三个人在场……不过也可惜她一开始就弄错了对象。
　　林凛冲刘耀阳嚷道：“呆着干什么？拿冷毛巾来啊！”刘耀阳缓过神来，哦了一声，转身去洗手间拿沁了冷水的毛巾敷在我的左脸上。火辣的疼痛感顿时减弱了许多。
　　林凛和刘耀阳都围着我团团转，把文欣一个人晾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仿佛受了打击的是她。
　　我坐在沙发上，捂着左脸看文欣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我没好气的推了林凛一把：“喂，你老婆在那儿！”
　　林凛才突然想起来似的朝门口的人看去：“你来干什么？”
　　文欣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我……老公，你干嘛那么护着她？我才是你妻子！”
　　“胡闹！那你也不该打人！”
　　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是一场闹剧。我甩开手上的毛巾，按住林凛的手，扯起嘴角笑了起来：“文欣，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林凛爱的是我。”我故意搂住林凛的脖子，毫不介意背后另一个男人充满杀气的目光，：“不是你。”
　　文欣痛苦的看着我们两个；林凛错愕的看着我荒唐的行为；刘耀阳用恨不得吃了我的目光盯着我。
　　呵，想不到我一句话竟能激出这么多难得一见的风景。就为这个，做戏做到底，值了。
　　僵了许久，林凛拉开我的手，说：“文欣，你都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对你我来说，再继续闹下去不如离了吧……”
　　“不！你休想！”
　　看着她，我越发觉得文欣很可怜。如果当初林凛不结婚，就不会有文欣对他的爱情，更不会有现在这一堆麻烦。说到底，林凛还是个自私的人啊。
　　“文小姐，我想你该看的也看了。这是我的家，如果你方便的话，请你离开。”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刘耀阳的忍耐力看来也到头了。
　　“你……”文欣又怒又气。可是毕竟她有错在先，也没有达到她预期的目的，到底还是别人的地盘。她完全是敢怒不敢言。摔了门就出去了。
　　文欣闹完一走，空旷的房子里更显得寂静。我们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各自思考着自己的事。
　　“这叫什么事？”刘耀阳突然怒道，“凛，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把你老婆引到这个家里来了！”说完，摔上卧室的门。
　　“耀阳……”林凛想追上去，可是回过头，又看到左脸红肿的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捡起被我扔在一边的毛巾，轻轻揉着我的脸，朝刘耀阳的房门孥孥嘴，示意他快去。林凛很快说了声对不起，坚定的跑过去敲刘耀阳的房门。
　　我了无生趣的做在沙发上，看着林凛进了房间后，我轻轻带上了大门，离开了刘耀阳的家。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再下来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我在这里岂不是自讨没趣？
　　我实在是猜不出文欣是怎么追到刘耀阳家里来的。大概是早都跟上我和林凛了。可是为什么一直都不进来呢？在犹豫？还是想抓现的？哎，实在是猜不出这个女人的想法。

　　听说林凛家最近也不太平。文欣是打也打了，闹也闹了，可就是不同意离婚，似乎是铁了心和林凛闹到底。
　　我在一边乐得悠闲。
　　不是我没良心，是我实在没那个心去掺和他们夫妻俩的事。想想看，上次因为我和他一起走了一趟，就被文欣煽了一巴掌，若是我再到他家去一趟，文欣还不拿菜刀把我砍了？
　　不过，也有人看不得我躲在一边看好戏，硬是要拉我下水。

　　我刚关了电脑，门铃就使劲的响个不停，我烦躁的走去开门。
　　“告诉我，凛的家在哪？”刘耀阳闷头就是一句，拉着我就往门外拽。
　　“喂，等等！”我不客气的想甩开他的手，无奈他的手象钳子一样，挣也挣不开。我吼起来：“我说你等会儿！我要锁门！”
　　“……”明显的，刘耀阳的手松了。
　　我进屋拿了钥匙，关好了门，看着他尴尬的站在一边，忍不住递过去几个白眼。
　　“刘耀阳，你要去他家干嘛？”我坐在他的车里，看着他的车一路狂飙。
　　“带他走。”回答干脆利落。
　　我看着他额前散乱的几缕发：“你要带他去哪？”总觉得心里突然空出了一大片。
　　长时间的沉默泄露了他的茫然。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往右？”
　　“……恩？”我迅速回过神来，“啊……是的。”
　　车停在一栋单元楼前。我在前面领着刘耀阳上了楼。
　　敲门。
　　文欣出来开了门。
　　一切情形就如同那日一般，只不过门里门外的人正好调换过来。但是……各自内心的感情……却仍然未变，一如从前。
　　“你来做什么？”文欣用厌恶的眼神从头到脚的打量我。
　　越过文欣的肩头，林凛微抬起头看过来。
　　瘦了，比以前憔悴多了……
　　深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喜悦。
　　我知道，那不是因为看到我……
　　文欣挡在门口，并不大乐意让我们进去。可是，林凛出来了，推开了文欣。
　　“呵呵，你们怎么来了？”林凛略带嘶哑的喉咙里发出几声干笑。
　　我指指身后的人：“他要来的，不是我。”我环视着四周——来过无数次的房子。该倒的都倒了，能砸的也都砸了。一片狼籍，一片颓废之色。
　　林凛看到刘耀阳，看着他，半天不说话。突然间他似乎悟到了刘耀阳的意图，满眼的慌乱和阻拦之意。
　　文欣陷入我们三人之间怪异的气氛，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凛，跟我走吧！我带你走！”刘耀阳拉住林凛微微发颤的手，却被林凛一把挥开。
　　“别这样，耀阳，我们承受不起的……”即使再怎么看到刘耀阳痛苦心伤，林凛还是那么狠心。
　　“不，不，没关系的。我们去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我们……我们可以……”刘耀阳的声音带着央求与无奈。
　　文欣还是耐不住这种被忽视了的二人世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阴霾袭上了她靓丽的眼睛。
　　“解……解释一下好吗？”文欣转过身对着林凛。
　　林凛突然拉住我的手，急切的说：“文欣，我爱她，我们离婚吧！算我求你了！”
　　“不！凛！别再说谎了！”一声大吼随着被扯开的两只手落了下来。
　　场面顿时冷静了下来。冷的可怕。
　　刘耀阳走到文欣面前，定定的看着眼前浑身发抖的女孩，嘴里一字一句的吐出一句话:“林凛爱的是我。”
　　无论是多么平静的语气，都犹如一记闷雷，直击文欣的心里。看着文欣软倒下去的身体，我伸手扶了一把。
　　“哈……哈哈……开玩笑。这绝对是个笑话。”文欣尖刻的问早已呆住的丈夫，“林凛，这不是真的吧？”
　　林凛的眼里一片灰幕。没点头也没摇头。
　　文欣眼中的光逐渐熄灭，突然大笑起来：“哈哈，我竟然嫁了个同性恋？我真他妈的瞎了狗眼！我怎么会爱上你这种人？”眼泪顺着文欣姣好的脸庞淌了下来。
　　“真是恶心。”
　　林凛别过头，不敢看文欣此刻满是愤怒、绝望甚至是厌恶的眼睛。
　　刘耀阳拉起林凛的手往外走。
　　林凛没有挣扎，象个布娃娃一样任由他拖着出去。
　　我看到林凛呆板的神情，心里一阵绞痛。我喊住刘耀阳：“你带他去哪？”
　　“不知道。”刘耀阳头也不回，用自己的手紧紧的包住林凛苍白的右手。刚要跨出门槛，他停了下来。回头深深看了我和文欣一眼，对我说：“谢谢你，李慧。”转身出了门。
　　我呆楞在原地，突然冲到门边，眼睁睁的看着林凛被刘耀阳牵着下了楼，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出不来。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我回到房里，看着仍在掩面而泣的文欣，走上去，拥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爱他……我爱他……”仿佛一句咒语般，无数次的重复着，紧紧的勒住了我的心。
　　“我知道……”我对着空荡荡的大门低喃着……
　　刘耀阳和林凛一起逃走了。
　　那我和文欣该往哪儿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