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殇》岳无双

1、第一章 血疏千里驰京畿

　　觉华海岛，屯粮城头，天静如空，水碧如蓝。

　　屯粮城西南角的一尊佛朗机火炮前，一位年过花甲身着朝服的老者望着渤海湾，恨恨的叹了一口气。在他身后，有一位年近不惑身着戎装的男子劝道：“巡边大军，不易轻动，如若有失，正中阉臣下怀耳。”老者闻言，默然回首道：“杨左一案，实是可叹，然朝中经此一事，忠良尽去，独我拥兵在外得以免祸。此时我已成阉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先发制人，必为小人所制。”那男子摇了摇头，又道：“辽东边将，尽是大人门下，大人这一去势必凶多吉少，若是……”“这也是老夫所忧。”老者再叹一声，应道。

　　“两位大人，且容在下插一言。”一个坚毅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二人一看，却是那老者的亲随，骁骑统领杨义章。杨义章白衣白甲，手握一柄霸王银枪，徐徐上前，拱手道：“大人此时若不欲明哲保身，可以兵甲相挟，迫皇上惩办魏阉。”老者苦笑道：“恐怕我此行，未必进的了京城啊。”“大人若信得过杨某，可写奏本一封，由杨某交与一人，再通过此人面呈圣上，可达暗度陈仓之效。”杨义章直言道。二人互视一眼，老者奇问道：“是那位大人？”“此人并非朝廷中人，”杨义章摇了摇头，“大人可曾记得一年前于澎湖智截荷兰国运粮船的一位少年英雄？”

　　老者沉思片刻，忽道：“当日荷兰国狼子野心，欲占我澎湖列岛，我同两位钦差带兵前往交涉，只可惜苦无物证，若非此人暗中奇袭荷兰船队，擒得贼首，只怕……”“此人便是俞老将军的第四代剑经传人，昔日与我相识于岳州，结为生死之交，我若前去，他必然相助。”杨义章欣然应道。老者点点头，而那男子却道：“此人是我世侄，为人侠义无双。他的父亲为保《剑经》死于东厂之手，其一门忠烈，找他帮忙必不能有失。只是他一介草民，如何能进的了皇宫大内呢？”老者含笑道：“下月初八，便是京中武科大考之日，名列三甲之人可至朝堂面圣，将此重任交托于他，我也就放心了。”男子应道：“大人佯为拥兵入京，暗地却遣人密奏圣上，确是妙棋，义章，此番便劳你辛苦一趟了。”杨义章拱手道：“两位大人放心，杨义章必定不负所托。”

　　少室山下，嵩阳书院，烟波浩淼，残阳如血。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恰在这等禅意之巅，却有一人在前且饮且行，两人在后跟随，三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了少室山。到了山脚的嵩阳书院，饮酒那人不禁停步，望着书院门口的一对石狮发愣，这人身着青衫，背负长剑，面色茫然。在他望着石狮的同时，手中的酒葫芦轻轻坠地，他却毫无知觉。

　　他身后两人见状，互视对方一眼，左边那白衣女子轻笑一声，莲步款款，徐徐上前消遣，只听她微微笑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想不到在少林寺内纵横无忌的呆子，却会为了一个非我族类之人，触景生情。”话音一落，青衫男子却似没听见一般，双目仍是呆滞，而那女子身后的灰衣汉子那人却追上来，急道：“俞姑娘，事已至此，你何必再奚落大哥呢？”白衣女子闻言冷哼一声，回头气道：“姓戚的，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你是他，你会如何？”“我……”灰衣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抱着自己的佩刀，立在原地。

　　白衣女子再次望着那个青衫男子，冷冷道：“你们真不愧是结拜兄弟，事情都过去半个时辰了，还是一副苦瓜模样。”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且慢，但听贫僧一言。”声音来自山上循路追来的一个和尚。二人回头，见这和尚穿着破旧的灰布僧袍，跑的浑身是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禁暗笑。那和尚望了一眼书院门前的青衫男子，忙对二人说道：“两位施主，方丈大师担心赵施主，特命我来将这信交给他。”灰衣人笑道：“小师傅，你来的不是时候，大哥他现在就象你们的铜人一般，只字不进。”白衣女子亦笑道：“我认得你，你法号戒清，是那慧止秃驴的徒弟，你回去告诉你们方丈普从，别白费心思了，那呆子不会答应你们的，哼，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二人一番话，说的那戒清小和尚脸色直发烫，愣了半天，他赔笑道：“两位施主，我师父与方丈师叔祖当日轻信武当叛徒与满洲狄人，致使赵施主蒙冤受屈，俞老将军的剑经险些落入外人之手，他们已经自罚面壁三月，还望……”“你还好意思说？当日你们一番花言巧语，骗那呆子一人上少室山，你知不知道他差点把命丢在那里？”白衣女子气道，灰衣人听罢又道：“不错，大哥他为了《剑经》，不惜以身犯险，你们竟然拿俞姑娘当人质要挟于他，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和尚出家之前是干什么的！留下信，你走吧！”

　　戒清叹了口气，将信交给二人，便回山上去了。灰衣男子叹道：“俞姑娘，这信，还是你来交给大哥吧。”白衣女子接过信，瞪了灰衣人一眼，快步跑到那青衫男子身前，叫道：“呆子，那山上的秃驴有信给你。”青衫男子闻言，回头望着山上，英俊的面容下，两行清泪陡然滑落。那青衫男子作势欲接，惨然笑道：“这又是何苦呢？”白衣女子见他模样，会心一笑，不由地发出一声娇嗔：“呆子，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和《剑经》不还是好好的么？你还是看看信上写些什么吧。”说罢，便将信递向他。

　　青衫男子略微一想，轻轻收回手臂，摇头道：“信上无非要我为剑经第四代传人，进京应试武科大考罢了。”“不准去！你答应过我，要跟我回泉州的！”白衣女子忙抽回玉臂，急叫道。青衫男子苦笑道：“那你还留着信做什么？”

　　却说白衣女子听罢，白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还不如撕了它，一了百了，免得他日后反悔。”灰衣人见状，面露惊色，连忙快步上前阻止，青衫男子忽地摆手示意，又道：“三弟，让她撕吧。”“大哥，可是你答应过孙大人的事……”灰衣人急道。

　　恰在此时，官道之上尘土飞扬，只见一人跨马提枪，飞弛而来。白衣女子见状，恨恨道：“又是那个姓杨的，他一来，准没好事！待我毁了这信，看他如何分辩。”那知白衣女子要撕信时，那灰衣人却突然上前一把将信抢了过来，未待女子发怒，骑马那人已至三人近前，威风凛凛，颇有大将之风，灰衣人见了此人，哈哈笑道：“果然是杨兄。”骑者亦拱手笑道：“三位，杨某冒昧打扰，还望海涵，此番乃是奉命前来，请赵兄进京的……”

　　“杨义章，你给我闭嘴！上次在岳州，便是你坏了大事，我没去找你算账，这次你居然还敢自己送上门来，看我不把你……”白衣女子勃然大怒，厉声斥道。杨义章听罢面色稍红，系下长枪，下马连声打断道：“岳州之事，实在是误会，若是俞大小姐气还没消，日后杨某任凭处置便是。今日我是来找赵兄……”

　　青衫男子收起酒葫芦，走至杨义章身前，说道：“赵世龙何德何能，竟劳驾杨兄亲自前来？”杨义章略带歉意，应道：“赵兄，只恨杨某晚来一步。少林之事，有所耳闻，逝者已矣，不必介怀。”赵世龙摇了摇头，问道：“孙大人还好么？”杨义章叹道：“孙大人受命寻边，但闻杨、左两位大人之事，悲愤不已，不日便会回京请皇上惩办魏阉。他这次命我前来，便是要你同我一道与他会于京师。”

　　赵世龙正待回应，便听那白衣女子一声娇叱：“你别做梦！他不会跟你去的。要去，你找他旁边那个姓戚的去！”杨义章面露难色，良久应道：“赵兄，实言相告，其实此次孙大人回京，是想用兵马逼迫皇上……”“你说什么？”赵世龙猛然回首惊道，“此举万万不可，若是魏阉乘机进谗，朝中东林危矣！孙大人何苦重蹈覆辙？”灰衣人亦道：“杨兄，即便我们同你前去，也未必帮的上什么忙。”

　　“不然！”杨义章摇头道，“下月初八，即是武科京试之时，只要可以夺得魁首，便有机会将孙大人的奏本面呈皇上。”“孙大人自己不会去么？”白衣女子仍然不依不饶。赵世龙叹道：“红依，你未入朝廷，恐不知此中深意。孙大人此行，未必到的了京师。”俞红依大奇，正欲发问，赵世龙转首对灰衣人说道：“承先，只怕我们有必要前往京师一行。”戚承先点头道：“也好，我随大哥前去。”

　　杨义章闻言，霎时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忙拱手道：“多谢三位相助！”“杨兄不必言谢，孙大人乃是国家中流砥柱，东林已失六部，万不能再失兵权。且昔日赵某落难之时，孙大人亦曾相助。于公于私，我也应随你前去。”赵世龙正色道。

　　“用不着你谢！要谢，也轮不到你！”俞红依轻哼一声，别过脸去，满是不愿。杨义章面色大窘，忙连声道：“是是，自然是轮不到在下的……”杨义章窘迫不已，话未说完，便急急地望向赵世龙，恰与赵世龙无奈的眼神相遇，两人皆是微微露出一丝苦笑。唯戚承先在一旁幸灾乐祸罢了。

　　皇宫大内，紫禁之巅，残云遮月，雪夜覆天。

　　御书房内，却传出了几声冷笑。这笑声让外面侍卫听的脊梁骨发冷，里面那人笑毕，冷冷道：“三日之内，点将录上所有的名字，一个也不能活！”一人赔笑接口道：“那是当然，父亲神机妙算，这上面谁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只是……”

　　“只是什么？”发笑那人冷哼一声。赔笑之人忙道：“这京城之内，自然是父亲您说了算，可是这点将录上，在城外的，可就难办了。”“你是说那个孙承宗？哼，你以为他没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就能在外逍遥自在？”那人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冷笑道，“他手下兵将我已安插人手，不日便会擅自动兵，十日之内，我定他一个损兵之罪。只要他兵权一解，就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父亲真是高明啊！”赔笑之人赶紧献媚道。

　　接着，御书房外侍卫的脊梁骨又是一阵发冷。

　　正是：龙翔潜底功成曲，屋漏偏逢连夜雨。

　　欲知四人此行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说

　　竟十数月之功，国殇十卷之三国殇风雪问世。
　　在此文中，身为《剑经》第四代传人的主人公所面临的境地，也许会比《国殇•残阳》中在少室山时更加窘迫，但峰回路转时的感受、山穷水尽时的迷茫也只有那时的主人公才能有所体会。不管怎么说，我是体会不到了，过过笔瘾好了。
　　说句老实话，我从开始创作这个系列的小说至今，已近四年了，前言却是头一回写。别说你们不相信，我也不相信。然昔日小子每当浏览名家书籍，观其前言，略其后记，总是会说，这只是两篇掐头去尾的文章罢了，任谁都可以写！现在回想起来，脸上却不止红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