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月下蝶舞

55、第五十四章

　　一个人游荡在御花园里，似乎此时此刻也只有散步可以做，天依旧是灰蒙蒙的，暗淡无光让人也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也许方才的一番话，只是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已，可是如今话已出口，即使皇上有心想留下我，只怕也会成为嫁往高丽的候选人之一．
　　只是不知道佟妃会怎么想，至少从我到这里之后，这个寂寞的后宫之中的女人，对我一直都是很好的，或许她会舍不得吧，若真是嫁过去了，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佟妃了，看现在时辰尚早，去看看佟妃也好．
　　景仁宫，依旧静穆如故，这里的宫女很少，来来去去总是这样几个人，她们看到我来，倒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引我进暖阁的，是佟妃身边的大丫鬟，行为处事总是很有分寸的，只是太过于不苟言笑，总是让人觉得太过于沉闷了一点．
　　佟妃素来体弱，一直都好生将养着，只可惜脸色一就太过于苍白了一些，终归给人一种病怏怏的感觉，暖阁里的小银吊子上咕噜咕噜地熬着一剂中药，这药的味道多少都让人有些不舒服，靠近佟妃，她微闭着双眼，额上有薄薄的汗．
　　＂姑姑，你的身体还是没什么起色吗？怎么药吃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呢，是不是太医们都没有尽力呢，还是让皇上来看看姑姑，也许会对姑姑的病有起色呢．＂
　　耳边听到轻轻的咳嗽声，但佟妃嘴角微微上翘，我知道她听到了我说的话，只是这样的笑容多少让人觉得凄凉，握着佟妃的手，她的手很凉，好像没有温度似的．
　　＂听皇上说，你决定要下嫁到高丽去，是吗？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姑姑呢，你不是不知道在这个寂寂深宫里面，能与我说上几句知心话的，真的已经不多了，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你要不要做出这样的决定，这让我觉得很对不起你的阿玛和额娘．＂
　　我忽然无言以对，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幽幽叹息：＂姑姑，其实我也不一定会远嫁高丽的，这件事情不还得由皇上做最后的定夺嘛，况且，若我真的嫁过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本就是孤女，能为朝廷做些事情，阿玛也会为我感到高兴的．＂
　　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端了过来，我小心地喂了佟妃喝完之后，便起身离开了，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渐渐入睡的佟妃，心中的惆怅难以言喻．
　　当我走出景仁宫的时候，天开始下雨，四阿哥撑着伞站在宫门外，一脸凄惶的样子，忽然让我觉得很可笑，好像我即将奔赴黄泉一般，当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我似乎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有微微的红色．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嫁到异国他乡嫁到番邦外族，对你来说根本没什么好处，况且你对那里根本就不了解，即使你有上国公主的身份地位，可是你毕竟不是正统的公主，他们会怎么对待你，你到底有没有心理准备？＂
　　我就这样站着淋着雨，就好像他是在说故事似的，等他说完之后，笑道：＂四阿哥多虑了，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好像都与你无关吧，如今四阿哥该做的，就是做好皇上交办的差事，照顾好你身边的几位福晋，这就够了，至于我，我和你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了，我是皇上赐封的和硕公主，算来，我和你只是兄妹情意．＂
　　四阿哥愣了一愣，嘴角的苦涩显而易见，一把伞撑在我的头顶之上：＂这把伞你拿去用吧，别淋坏了自己的身子，免得皇阿玛和佟妃娘娘还要为你担心，若是皇阿玛真的下旨将你赐婚给高丽国主，你还得养好你自己的身子．＂
　　接过了伞，笑了笑，道：＂多谢四阿哥关心，若是他日我以公主之分嫁往高丽，还请四阿哥为赐婚使，送我到高丽和亲．＂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会答应，现在我只想好好的安静安静，而此刻李德全的出现，倒是让我为之一震，四阿哥和我擦肩而过的情景，只怕他也看得一清二楚了．
　　＂李谙达，是不是皇上找我有事，所以劳烦谙达来姑姑这里找我过去？＂
　　李德全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皇上找我有什么事情，便快步走向乾清宫，不明白我刚离开乾清宫没多久，皇上为什么又要找我呢，难道是这么快就做下了决定？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东西，若是我真的嫁往高丽，会不会就这样一辈子在异国他乡度过自己的下半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故土，但是这是我自己做下的决定，也容不得我自己反悔．
　　乾清宫中，皇上好像正在俯首疾书，不知道在写什么，依照大礼给皇上请安，可皇上也没有抬头没有出声．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维持了多久，皇上才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有点哀愁有点淡漠，还有一点点欣慰：＂册封和硕靖德公主为固伦公主，择选吉日嫁往高丽为高丽王妃．雅熹，这是你的决定，趁着口谕还没有写成圣旨发往高丽，你还有机会可以反悔．＂
　　我愣了很久，也许皇上想给我一个反悔的机会，但是我也明白，其实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也由不得我反悔，我摇了摇头：＂皇上，这是我的决定，我就不会反悔，我也想换个环境，也许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皇上没有再说什么，而我也需要时间和空间好好冷静一下，我知道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会下达的，只怕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在这些不多的时间里，我倒宁可在宫里多走走，或许还可以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
　　圣旨很快就下达了下来，我将在下个月初六出嫁，五天之后，我也将从京城起程，前往高丽了，原来，时间真的那样快，没有留下一点一滴的痕迹，我本就是个多余的人，或许这样一来，对谁都有好处．
　　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办喜事了，我的出嫁虽然也是喜事一件，却笼罩着一层阴霾，一层淡淡的哀愁，或许连我自己的心中，都有一层挥之不去的惆怅．
　　当马车缓缓驶出北京城，我知道我和这个城池这个国家已经渐行渐远，留给我的，只有满满的回忆和淡淡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