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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为什么要抛开和未婚夫的约会,去送一个刚刚相识的女人?
      颜饰良将之归为报答。
      即使知道这个文情暮是自愿的,也还是感谢她陪自己坐了云霄飞车。
      飞车上握着手的触感她没有忘,只是那样而已,刺激中却带着心安。
      下车后心中的平静不能不归功于这个女人。
      因为如此想,所以如此做。
      在路边招手,然后和文情暮上了的车,情暮报了地址便闭上眼沉静气息去了,都市中车流随快随慢,饰良见到情暮脸上忍隐的不适,不由抓住了她的手。
      情暮蓦地睁开了双目,饰良立即有些紧张:“你怎么样?”
      情暮摇头,她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了,手任饰良握着,她双目又微阖起来。
      车子里的空调气息远离了,车外的嘈杂川流远离了,只剩下手里的手,指痕如同最初,她因为害怕,而握住了自己的手。
      没关系,有我!
      头脑的昏沉使得前世今生突然有些交错逆转,情暮在心中轻轻地说,一如那日。

      ……

      那日,终于走到了那一步。
      枝头的云雀,什么时候变成天上的凤凰,只剩下最后的一关。
      说是太多的美人,日理万机的皇上没有时间一一看来,于是送上美人的画像,当皇上一一略过,能让他龙目瞬亮的,定然将立即改变身份。
      碧乔的心中长吁了一口气,甚好,还有这一关。
      其他的女子异常兴奋——包括,碧乔进宫来唯一结交的锦媛。
      什么发饰、什么衣着、什么姿势、什么神情、锦媛问碧乔。
      碧乔说,自然就好!
      锦媛却说,不想功败垂成,不愿冒这个险。
      碧乔心下有些怜惜。
      锦媛的样貌,并非绝顶出众,在一干牡丹玫瑰中,一支小小的清香茉莉实在平凡太多。
      于是觉得她有些儿像是小丑,尽管卖力,却未必讨好。
      现在留在宫里的女子,已是稳成后宫嫔妃,只是,谁先受宠罢了。
      碧乔静静地离开嘈杂的胭脂堆里,坐在玉阶前,夜色很好,仿佛还有云彩流动,静静闪烁的星光,可甘心陪伴皎洁的月色?
      自己便愿意,如果不能出宫,那么静静的留在宫内一隅,似乎并不是太坏的事。
      宫殿前两排灯笼通红,太监尖锐的嗓子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般,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宫内的女子全都奔了出来,锦媛跑到了碧乔的身边,香气袭人。可这又怎么样,画师是没办法画出香气来的。
      诱人的东西往往要亲眼所见,方能被其深深吸引。所以,锦媛,如果你不能亲见到皇上的面,不能让他看到我那日见到的妖娆身姿的话,也许你将和我一样,永远只做个默默无闻的后宫嫔妃。
      若真是那样,没关系,有我!
      碧乔在心中轻轻地这样说。
      大家排列成两行,随着灯笼,离开宫殿。
      锦媛在离碧乔很远的地方,她正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高挽的乌发露出光洁的后颈,明明隔得那么远,碧乔却可以感觉到它的细腻。
      与碧乔性格不同的是,锦媛已经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看到她笑得那么畅快,碧乔的唇边,也扬起了笑容,却不自觉。
      深宫多无趣,也许,于我来说,并不是这样吧。
      碧乔在心中又轻轻地这样说。
      终于,在另一座宫殿面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专为了选秀作画而临时空出来的殿阁。大殿里灯火通明,进去后拐过几个弯,终于看到隔开的几间寝宫。
      大家一本正经的排好队,开始依次进入寝宫。
      锦媛原本是在另一排的最前面,谁知她朝边上的老宫女好似央求似的说了些什么,竟喜滋滋地跑到了最后——站在了碧乔的一旁。
      “你到后面来干什么?”碧乔淡淡地问。
      “那天验身的时候你在我隔壁,所以今天也想在你隔壁啊。”锦媛笑容可掬,伸过手来拉碧乔。
      锦媛的手有些冰冷,碧乔惊讶地看她,她的眼底有些掩饰得很好的害怕。
      碧乔突然就心软了。
      她大概是怕那天的事情重新发生吧。
      “没关系,有我呢。”碧乔终于说了出来。
      锦媛笑着没有说话,手却捏紧了碧乔的,那时她们的命运,好像就这样被联系在了一起。
      等待是漫长的,前面进去的女子纷纷退出大殿,她们的脸上净是笑容,好像自己被画成了天仙一样,看别人的眼光也更高傲了些,而后面的不甘示弱,目光变得矜持和充满算计。
      于是碧乔,宁愿将眼光放在锦媛的身上。
      锦媛此时却没有和她们一样,她正专心的单手理着自己的衣襟,察觉到碧乔注视着她,她回过头来冲碧乔一笑:“好不好看?”
      “好看!”碧乔说。

      终于,轮到了碧乔和锦媛,她们已是最后两人。
      在进寝宫前,她们才分开了手,锦媛用有些忧心的目光看着碧乔简单的衣裳和发饰,碧乔回给她很淡很淡的笑容,和一个别担心的口型。
      碧乔一踏入寝宫,便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
      她的面前是竖起的画布,她正在洗手。
      听到动静,她回头看了碧乔一眼。
      “来啦,应该是最后一位了吧。”
      碧乔没有说话,迳直走了过去。
      女画师顿时有些奇怪。进这里的女子哪个不是讨好的和她说话,娇声娇气地用甜言蜜语央求她将自己画得美些再美些。
      刚刚觉得甜倒了牙倒足了味口,最后,居然进来个异样女子。
      女画师一边洗着手上的颜色,一边兴味盎然地看着这女子。
      她直直地朝对面的坐椅走去,然后甩袖坐下,居然别有风情。
      女画师心中啧啧,可惜,这样带着些许英气的女子在宫里并不吃香,皇上喜欢拣这种类型的可能更是低之又低。
      这样的女子,进到宫中来,最是大不幸。
      “你叫什么名字?”女画师准备好了一切,然后一付攀谈的模样。
      碧乔冷冷地看着女画师。
      “最后要写上你的名字的。”女画师点点画布一角,笑道。
      “碧乔,碧绿的碧,乔装的乔。”碧乔开口,微侧的姿势仿佛在全神注意着隔壁的动静。
      “你能不能快一些?”碧乔又道。
      “当然可以,”女画师开始调着颜色,仔仔细细地看她,“你是我至今为止看到过最朴素的一位了,你不担心你的画像被束之高阁吗?”
      “担心?”碧乔向前倾了些身子,她伸手点着自己的右眼下方,冷冷地俯视着她,“请你等下记得,画完后在这儿,在这儿点上一颗痣,就叫它扫把星痣罢,这样一来,我就不必担心我不会被束之高阁了。”
      “啊?”女画师一呆,随即放声笑开。
      在听惯了请画得美些再美些这样的话后,这个女子的话让她一下子就记住了,此刻的她一双黛眉长敛,飒飒生姿,虽不是宫中最看好的美人模样,在女画师的心中,却是最动人的一个。
      因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女子,在这沉闷阴暗的后宫中,女画师终于对其有了好感。
      “啧啧,可惜可惜!”女画师频频摇头,可惜,不能真的这么做,脸上有痣的女子,早就会被挡在宫外,不然的话,她倒是真的很想试试。
      “你放心,即使不这么做,”女画师含笑看着碧乔,“在这宫里,想要得到皇上的青睐有时是需挤破了头,但是要做个不引人注目的嫔妃,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碧乔一愣,也微微笑了,女画师相仿的年龄和直率的性情此刻令她放开了些心。
      画着画着,女画师突然探出头来,对碧乔说:
      “对了,我是这宫中的画师,以后也许能经常见到也不一定,哦,我叫段花梨。”

      ……

      是了,情暮在时空的缝隙中穿梭回来,想到,那是第一次见到段花梨。
      然后,她和锦媛都被封为昭容,锦媛倒没有很失望,反而意外的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这让碧乔曾一时摸不清头脑,这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心思看似单纯,有时又很深沉。
      后来,她和段花梨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见面,再后来,她们成为了好朋友……
      情暮缓缓睁开眼睛,车窗外人流如梭,没有段花梨在身边,还真是少了些什么。
      但是手上——
      她低头看着饰良的手——
      现在这样,很好!

      车子终于停下,开到了“静默茶坊”面前。
      饰良先下的车,她有些惊讶。原以为会开到某座大厦前,她需要休息。
      将情暮扶出来,付过车钱,她便问情暮:“你确定吗?是喝茶而不是休息?”
      “这是我开的店。”情暮吐呐了几口气,头脑已经不再呈游离状,她也已经很能处理自己前世今生的身份,不再有错位的感觉。她反手一拉,将饰良带向茶坊。
      “真的吗?”饰良更惊讶了。忙着打量四周的同时,忘了自己的脚步正随着命运的流沙去向未知的地方。
      “欢迎光临!”清脆的声音伴着铜铃叮当,饰良进入茶坊。
      阿江原本刚要转进吧台,听到铜铃的同时习惯性地喊了一句,一回头,便看到老板拉着位小姐站在了门里。
      真是——有眼福!
      阿江兴冲冲地过来,风格迥异啊,今天茶坊里几种美女集了个齐。
      “老板,蓝涛歌和昨天的客人已经等您一会儿了。”他伸手一指,指向昨天那个角落里。
      角落里的人却转了出来,看到情暮表情还好,看到情暮身后的人,就不免惊诧之极了。
      幸而两个人也只是瞬间的惊诧,交换了个眼神后,平静了一些。
      倒是饰良喜出望外,她挣开情暮的手,朝二人走了过去。
      “蓝涛歌,真是意外!”
      饰良一把抓起蓝涛歌的双手,使劲晃了几下。
      “颜小姐,好久不见!”金适时伸出手,横在两个人的手上。
      于是饰良只得松开蓝涛歌的手,与金握住:“金总,上次订婚宴上您能光临真是饰良的荣幸!”
      “哪里,哪里!”金含笑,却瞟到情暮正朝后堂走去,“情暮——”
      “啊!”饰良一拍脑袋,懊恼自己兴奋过了头,连忙跑回情暮身边。
      “你去和她们聊聊,我洗个脸出来。”情暮婉拒掉她伸来相扶的手。
      “那好!”饰良点点头,觉得既然已经到了情暮的地盘,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于是便又转身了。
      情暮凝视着她的背影,渐而感到眼睛有些酸涩了才走开。
      ——什么时候,你不会再这么爽快的从我的身边走开?

      几分钟后,蓝涛歌和金得知了她们两相遇的经过。
      天意?
      莫非是注定的?
      蓝涛歌和金的心中都如是想。
      “说起来,这个地方还真有情调。”饰良终于说完了,她着迷地看着对面的屏风,雕刻着细致纹理的框架,镶嵌的好象是白布,路过时又仿佛有种熏香的气味,再加上如梦如幻的山水,真是好可惜,才发现这个宝地。
      “饰良——”蓝涛歌轻轻开口,问句在心中辗转了几种。
      “什么?”饰良收回四处研究的目光。
      “你和情暮还真有缘分。”金含笑接过话题。
      “缘分?和蓝涛歌也很有缘啊!”饰良高兴地说,“以后我们一定要多见面才行。”
      “不,我和你的缘分远没有你和情暮的深。”蓝涛歌摇头。
      “怎么说?”饰良奇怪,金的目光镇定,而蓝涛歌却有几分闪烁。
      突然之间,饰良感觉坐在这儿不像是种偶然。
      “两情若在久长时,只盼在朝朝暮暮。饰良,你还记得吗?”蓝涛歌终于盯着饰良问。
      “这个啊?”饰良恍然大悟,继而又有几分遗憾地垂首低视着茶杯上的碎花纹,“情暮的名字也很巧对不对?可是,她也说是又岂在!说实话,原本我已经没兴趣了,但听到她说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时,还是有点失望呢!”
      “什么?”蓝涛歌的眉挑了起来,金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顺着金的目光,情暮就站在屏风旁。
      换上一身青衣宽袍的她,披着长发,目光更显得格外深沉。
      没听到动静的饰良抬起头来,正好迎上情暮的目光。
      带着幽不见底的情绪,情暮踱步过来。
      饰良一直看得呆了,黑色的环抱中,情暮的脸色越加苍白。
      “情暮,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去休息吧。”蓝涛歌知道茶坊内有休息室,她其实是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看着她。
      而金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探究,如果不是刚刚得知情暮有那么疯狂的举动,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和蓝涛歌上了当受骗了呢。
      太平静,太平静了!
      服务员及时送过来一杯茶,临走时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这几个美女脸色各异,场面安静地有些尴尬似的。
      “情暮——你没有说实话!”蓝涛歌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太过巧合的缘分——”金呢喃。
      情暮无语。
      “你们在说什么啊?”饰良心一跳,没有由来地紧张起来。她抓紧杯沿,巡视着眼前的三个人。
      “饰良,你听过这样的话吗?”蓝涛歌还一迳地看着情暮,却是对着饰良说话。情暮神情平淡,若她露出一点不快的样子她会立即住嘴。可是情暮没有,沉默变成了鼓舞,蓝涛歌心中也有莫名的急燥。
      金也不再言语,但屏息以待。
      “朝如青丝暮便成雪,思念不敌一夜发变白,我的爱,必定朝朝暮暮。”蓝涛歌说的很慢,一字一句地敲在在座的人的心上。
      饰良听完,转目看向了情暮,心中很长久很长久的一个空白终于被人填上了内容,但她却悬着了心,太巧合了,她不由想到金的这句话。必定朝朝暮暮,没错,但为什么,她要说“又岂在”?
      蓝涛歌的神情告诉自己,情暮撒了谎,对自己,撒了谎。
      很不快,才刚刚认识,为什么要撒谎?明明不愿意“又岂在”,又为什么要欺骗?
      “两情若在久长时,只盼在朝朝暮暮。”情暮终于说话了,力气好像还没有恢复,声音轻柔到不行。
      “你骗了我?”饰良眯起了眼睛,她生平最恨别人的欺骗,这种一但被骗就恶劣到极至的心态似乎与生俱来,即使好感如初次见面的情暮,即使她居然会和自己一样背错诗词。
      但一切被覆盖了。
      她呼地站了起来,冷冷地倾了倾身:“我看你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那我就走了。”
      临走前,她不忘和金握了个手,金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一想,又不愧是商场里的儿女,这个女孩,也许并不如她只会背着网球袋四处玩乐那般简单。
      饰良从情暮身边疾过,带着又气又恼的心态。
      因为看这个样子,她简直像被耍了一样。
      也许情暮早就知道她,看过她,甚至知道“只盼在”这件事。如此一来,最初的偶遇也成了一种计谋,她计厌这种被算计的感觉,和讨厌被欺骗一样,与生俱来的讨厌。
      “这样一来,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了。”蓝涛歌在饰良走后哼道。
      “没关系,”情暮撩动了下垂在胸前的长发,“这样一来,她也不会忘记我了。”
      蓝涛歌怔住,金叹息着拍了拍她的肩,拉着她站起来。
      “无论如何,可能过不久她就要嫁人了,她也许现在不会忘了你,但一但结了婚,她就没有时间想你了。”
      走前,金对情暮说了这番话。
      情暮没有去送,也没有追问她们两个人今天为什么又来了,那个年轻的蓝涛歌一脸的愤慨,好象自己也欺骗了她。
      也许金懂了,也许并没有懂。
      也许有人能懂,也许只她自己一人。
      重逢的这样突然,情暮的心早乱了。沉稳的躯壳下,是压抑不住的岩浆即要喷薄而出。只有看到饰良,看到她熟悉的每一种神情,即使冷似前世分离前,也是极大的抚慰。
      长久以来动荡的心灵,终于得到沉静。
      清醒的理智一点一点回到心中,却又开始绞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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