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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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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香衣,觥筹交错。
这是一场宴会,一场订婚宴会。
但它一点也不浪漫,一点也不像童话,甚至充满了世俗的铜臭。
因为这不是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而是为了彼此有更好的合作空间而订下的商业联姻。
蓝涛歌远远地站在人群以外的一个角落,手里支一杯酒,却并没沾几下唇,她静静地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处如世外。
拖她来的人当然是金。
但那个人却丢下自己与别人寒暄去了。
问金为什么自己要来参加这场与她毫无干系的订婚晚宴,金只是笑而不语,神秘兮兮地。然后赶在交换订婚戒指之前将她拖了来,还大舒了口气,说还好赶到了!
于是挟着她从头到尾参观了一遍订婚仪式,庄重、严肃,就像是签下一份几千万甚至上亿的合作案——事实上,也差不多就等于如此了。
金看来终于想到她了,朝她走来。
“怎么样?”从侍者手里取一杯酒,抬抬下颔,金指向正在回记者话的男女主角。
“什么怎么样?”蓝涛歌拿掉她的酒,她已经喝不少杯了。
果然金有些薄醉,她轻轻靠着蓝涛歌,在她的耳边呼着热气,“一个女人,一生之中最幸福的莫过于另一个男人用钻戒套住自己,羡不羡慕?”
“你很羡慕吗?”蓝涛歌斜眼看她。
“不,”金笑,“所以你准备好放弃眼前这样的时刻了吗?”
“原来带我来是试我来了!”蓝涛歌轻哼,尔后说,“放心,我不会给你让男人为你套钻戒的机会的。”
金大悦,俯在蓝的肩上咯咯地笑起来。
“好像有几个人在找你。”蓝涛歌耸耸肩,金的头粘得倒紧。
金叹气,从蓝涛歌手里又拿回酒去,然后看了蓝涛歌一眼。
蓝涛歌自然知道她的用意,脸色稍柔:“我等你。”
金一走,蓝涛歌仍是无聊的,欣赏了一会儿宴会里的人形百态,终于还是闷得慌,转身走出会场。
这里是今天男主角家的豪宅,宴会开在二楼,外面是个挺大的方形阳台。阳台宽敞,因为建在山顶上的原故,这里的视觉出奇的好。远处城市的灯火感觉越来越明亮,身后的嘈杂反而越来越遥远。再加上夏末的些许凉风,蓝涛歌简直是惬意地闭起双眼,享受起来。
一会儿,身后传来动静,有人踩着高跟鞋走到她身边。
不是金。金的节奏轻快,而这个脚步声却沉重似铅。
蓝涛歌睁开眼,转头看去,吓了一跳。
这不是订婚的女主角吗?怎么也溜到外面来了?
“这里的空气很好吧?”女主角深吸一口气,然后扭头看她。
女主角看起来高贵漂亮。这一点刚才在里面时蓝涛歌就已经知道了。但并不是说她样貌成熟,相反,她刚才游走于宾客之间,一直是三分淑雅七分俏皮,尤其她的眼如点漆,传达情意真切。于是此刻蓝涛歌又想,也许不是所有的联姻的男女主角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至少这一对看起来不时眉目传情,是天作之合了。
那么,天作之合的女主角,为什么会拖着那么沉重的脚步躲到这里来?
“我很讨厌烟味。”女主角用手扇扇鼻子,情态又可爱起来。一袭纯白的小礼服也将她衬得一如十六七岁的少女,青春亮丽。
“是吗?”蓝涛歌见不好不再说话,便应道。她并没有兴趣知道这些,走出这个豪宅,她们不过是不相识的陌生人。
可是女主角似是对这位也独自躲出来的客人十分感兴趣:
“我是颜饰良,你呢?”
蓝看着她伸出来的手,然后回握,“蓝涛歌。”
“你是和金总一起来的对吗?”颜饰良问,“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金妙吟,果然很厉害的样子。”
“你不进去可以吗?”蓝涛歌已经没有了吹风的兴致,她转身打算进去。
“有什么关系,反正要习惯分开。”颜饰良侧目轻笑,语气却不见一点感伤。
蓝涛歌愣住,刚订下婚姻的女孩就先说好会分开?
“不是吗?”颜饰良回身,以背抵着栏杆,“订了婚他会更忙的,整天在空中飞来飞去,哪有时间在一起。”
这句话有些触动到蓝涛歌。因为金有时也是空中飞人,一连几天见不到她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的。
于是她又退了回去,也靠着栏杆,似是劝对方,或者更像在劝自己。
“有什么关系,”她学着颜饰良说,“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蓝涛歌会想到说这两句词,还是因为前段时间,她和金在“天下有无宴”中无意打开的一张求助帖。那张帖子就是让你补充填写完整这两句词。她们是第一个填上“又岂在”的人,几天之后再打开看时,发现有数十人都跟了帖,但答案一般,可是贴帖的人,却再没有浮出水面。
那个人落了个极适于这两句词的名字,叫做情暮。
仿佛就像是这个情暮开了一个无聊的玩笑,然后再没有人理会那张帖了。
“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蓝涛歌又复念了遍,“应该是这样的吧。”
“怎么会是这样?”颜饰良却突然追问起来,神情异常认真,“为什么是又岂在朝朝暮暮,而不是只盼在朝朝暮暮?”
蓝涛歌一怔,“又岂在”就是原词的答案,是谁人都皆知的事,颜饰良怎么会认为是只盼在朝朝暮暮?
“看来你很爱你的未婚夫。”蓝涛歌低促地一笑,这个不一样的答案像是戳穿了她的心底,险些令人遮掩不住失态。是啊,在强硬的“若在久长时”面前,谁敢不“又岂在”?谁也放不下,却以为可以一直拿得起。
“不,不是这样的。”颜饰良却出了神,“或者真是我错了吧。”
蓝涛歌见她继而一脸懊恼的样子,不由追问起来:“什么错了?”
“若是哪一天找到一个同样背错词的人,那就好了。”颜饰良有些落寞,如漆的眼透着几分迷茫,“不知道为什么,从我知道这首《鹊桥仙》起,从来都会背成‘只盼在朝朝暮暮’,即使脑袋里明明知道是‘又岂在朝朝暮暮’,可脱口而出的却不一样。一次又一次,我都不愿与别人争了。”
“用得上争吗?秦观的《鹊桥仙》就是这样写的。”蓝涛歌摇头,不以为然。
“所以说如果能找到一个同样背错词的人那就好了,”颜饰良笑,显然这个困惑由来已久,她也已经不太放在心上了,“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不知不觉跟你说了这么多,跟你还真投缘呢。”
“嗯。”蓝涛歌微微一笑,她在刚刚也有同感。
“好了,我要进去了,”颜饰良做了个鬼脸,“不然要上演寻未婚妻记了。”
看着她大口地呼吸了两口气,然后皱皱鼻子,朝自己挥了手便进去了,蓝涛歌觉得这个女孩的确很可爱,很率真。只是她已经订了婚,也许不久之后就将嫁给里面的那个男人,于是人生的精彩走过大半。
“两情若在久长时,只盼在,朝朝暮暮——吗?”蓝涛歌慢慢咀嚼着这两句话,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一挺身,也朝会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