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愁肠百结春归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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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墨闭着眼走下台阶，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回头，她不可以一时心软，又堕入这个万劫不复的境界。
其实错的人是她自己，要怪就怪她为什么偏偏喜欢上白芷源，喜欢上和她同样性别的人。这条路一旦踏上了就不会有回头的理由。苏小墨在心里默默说着：“对不起。” 低着头快步穿行于校道。
在转角处冷不防撞上一个人，苏小墨头也不抬，低低说了声“抱歉。”却听到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林秀茗又一次看到苏小墨黯然失色的样子，比起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小墨这才有意识的抬起头，看到一脸担心的林秀茗。
这个时候她不需要任何人在身边，只想一个人静静坐会儿，让悲伤难过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
她摆摆手说:“没事，你先走吧。”，“不行。”林秀茗拒绝道，“我们要赶快回教室，王老师说‘等会儿要开班会’”，“哦。”苏小墨淡淡应了一声，只好低着头跟在她后面，两人无声无息地走了一段路，苏小墨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她知道好友在担心自己，苏小墨上前去拍了拍林秀茗的肩膀。
这段日子的确艰难，不过苏小墨坚信一切终会雨过天晴。令她想不到的是，等待的过程是如此漫长，在未来的日子里，几乎耗尽她所有心力，燃烧掉仅剩的希望。
回到座位，苏小墨习惯性的把视线转到白芷源那里，看她正在埋头看书，掩着面，轻轻咳着，这才想起她的病来，一丝愧疚浮上心头，刚才自己是过分了吗？
竟然对她有病在身不管不顾，上次苏小墨感冒时，白芷源从家里带了杭白菊给苏小墨，叮嘱她每天泡水喝，她说这对她的病有用。在她咳得难受时，白芷源还会轻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原来白芷源一直在这些细节上默默关心着自己，为什么要到现在才忆起她不易察觉的好？人在幸福中，往往不懂得把握，只有失去了才会珍惜吗？
王老师领着一名新同学进来，挑染飞扬的发型，不修边幅的衣饰，加上左耳上的黑皓石耳钉，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副不良少女的模样，全班马上窃窃私语起来。
王老师伸出双臂，略为高亢地说：“大家安静一下，这位是我们的新同学。从今天起，她将和我们一起学习生活，成为我们高一（二）班大家庭的新成员。”
台下响起稀疏的掌声，可见全班同学对她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
但她似乎不介意，微微一笑之后她说道：“大家好，我叫穆黎，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说着她微扬下颔，带出一丝高傲洒脱来，显出她的特立独行。
随后，她被安排到苏小墨后面的座位，因为只有最后一桌是空位。穆黎笑着给前面的一桌打招呼：“你们好，初来咋到，以后请你们多多照顾。”到了座位，她给人的感觉竟判若两人，笑容亲和、彬彬有礼。言行举止与外貌毫不相符，苏小墨和路迦莹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出，人家既然打招呼了，她们也不能失礼，两人齐声回答：“你好。”
两人正准备转过头去，穆黎接着说：“一中果然是重点高中，这里的校园漂亮，设施也不错是吧？”苏小墨一般没有与陌生人交谈的习惯，路迦莹只好接过话头：“是啊，这里的一切都不错，就是校园太小了。”
“那等会儿，你们带我去逛下校园好吗？”这要求不算过分，但初次见面难免尴尬，见路迦莹半天没有反应，苏小墨倒是爽快地应下来：“好吧。”因为在教室就得面对那人，自己太过压抑，出去走走也好，莫辜负这大好春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小墨发现穆黎为人开朗，不拘小节。有时甚至不似女生，豪爽不羁。这段时间有她在，苏小墨也开心不少，只是心结还未能放下，等这个结解开，恐怕是一段时间后了。苏小墨觉得自己能接受穆黎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和白芷源接近的气质，纯澈透明，让她不由自主的靠近，但是自己心知肚明，她绝对不会对穆黎产生友谊以外的情感，她只是自欺欺人的从穆黎身上找寻白芷源的影子罢了。
今天晚修路迦莹出去找老师解答难题了，只有苏小墨一个人在座位上，穆黎向她借了一支笔，然后她们随意的聊了起来。
“这个重点高中的晚修时间好长哦，”穆黎说。
“嗯，不过习惯了就好，”苏小墨笑着回答。
“我们那都是不上晚修的。”，“真的吗？那太好了”苏小莫羡慕道。
“呵呵，但是晚上我们都请了家教。”说到这里她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家教？”苏小墨不太明白。
不过穆黎没打算再继续，看了看表：“唉呀，九点了，我还有两大张试卷。”
“我也是。”说着苏小墨转过头去，继续埋头答题。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苏小墨抛到脑后，临近清明放假，所以这周六也要上课，美名其曰是补课，学生们当然怨声载道。
一天下来，林秀茗的脸都皱成一团了，不断抱怨这该死的学校，变相剥夺她们宝贵的假期，苏小墨在一旁发愣，只觉得这一个月的时光，如同三月氤氲的薄雾般，消散得没有一丝痕迹，心里余留下淡淡苦涩，提醒自己已经很久没同白芷源说过一句话了，这日子淡得像白开水，无味却也麻木。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苏小墨听到从不远的花圃，传来一个压抑着哭泣的声音，“你听......”。“干嘛，”林秀茗正说得性起，被人截住了话头，很不耐烦，但随后她也听到了这个时续时断的哭声。
林秀茗扯着苏小墨小声说：“不会是有鬼吧？哭得这么凄惨？”
苏小墨白了她一眼：“这世上哪有鬼，笨蛋。”
顺手拍她一下，“走，我们去看看。”
话音刚落就听到那声音颤抖说：“不要离开我......求你。”
是男女朋友在谈分手，女生不愿意，两人听到这里就没有过去，虽然她们很八卦，但还没到那个地步。
之后另一个声音的回答，却让她们吃了一惊：“我也不想，但是你等我，等我考上大学，我们再见面。”这人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可以听出是一个女生，并且似曾相识。
苏小墨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她拉着林秀茗轻轻走过去，隔着一道花圃，她们看到的是穆黎和一个娇小的女生拥抱在一起，那女生哭得十分伤心，穆黎一边吻去她的眼泪，一边轻抚她的后背，缓声安慰她。
看到这一幕苏小墨的身子颤动起来，原来同性的恋情并不是水中花，两情相悦也不是镜中月，并且她们之间的感情丝毫不逊于异性！
苏小墨紧握双拳，一时间心头五味杂成，两分激动，两分感念，余下的一分竟是悲凉，什么时候她和白芷源才能到达这般境界。
轻叹一口气，她拉着林秀茗悄悄退出去。而林秀茗只怕还没见过如此惊世骇俗的恋情，双目一眨不眨，檀口微张。半晌，才说出一句：“她......她......她们。”苏小墨看到好友吃惊的表情，心里的难过更添一层，她也是不能接受同性相恋的吧。
谁知，林秀茗接下来的话让人大跌眼镜，“她们太让人感动了，虽然是同性，不过好难得。”
“啊？”这回轮到苏小墨吃惊。
“啊什么，你不觉得她们在一起很美好么。”
苏小墨终于明白好友理解同性相恋，她吃惊的是两人的性别，但她赞成她们毫无瑕疵的恋慕之情。
想到这里，苏小墨从心底绽开这个月以来最灿烂的笑颜，“走吧，我们回去。”
自从知道穆黎倾心同性后，苏小墨觉得自己并不是孤独的，至少这条路上不是她一个人在独行，所以她与穆黎的关系越来越好。
而白芷源不喜欢穆黎，从第一印象开始，她就不喜欢这个格格不入行的女生，偏偏苏小墨和她关系那么好，穆黎来了以后，苏小墨在教室的大半部分时间都和她在一起。白芷源找不到能与苏小墨单独相处的机会，要说的话也迟迟搁置下来。她只能不断看书做题，不让自己停下，才能抑制住去找苏小墨的冲动。
无聊的课间，白芷源又不知不觉的转向苏小墨那边.萧暮雨以为她在关注穆黎，顺着她的目光说道：“这个穆黎，不简单啊。”
“什么不简单？”这话显然引起了白芷源的注意。
“你不知道吗？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萧暮雨故意提高声调说。
白芷源看她无所不知的样子，微微皱眉，但还是继续问下去：“怎么回事？”
萧暮雨轻蔑地瞟了一眼穆黎，撇过头说：“她不就是个变态么！”
“变态？”白芷源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呵，你真不知道？”萧暮雨轻哼一声，眼角上扬说：“她和个女的搞在一起，不是变态是什么。”
话说到这里，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何况白芷源一向冰雪聪明，心里震动一下，什么东西涌了上来，说不清是厌恶，鄙夷，还是什么感觉。内心深处最迫切的是想要苏小墨马上远离她，远离这个不伦不类的危险人物。白芷源“刷”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把萧暮雨吓了一跳，萧暮雨从未见过一向冷静沉着的白芷源此刻一副急火攻心的模样。上课铃碰巧在此时响起，看到王老师走进来，白芷源只得缓缓坐下去，紧抿嘴唇，再忍这一节课。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和她说清楚。
这节一如既往的语文课本来没什么可听的，下面的人都昏昏欲睡，王老师结束的一句话却让全班人打了个激灵。苏小墨伏在桌上抄生字词，耳边听到王老师说到要换座位，还以为是听错了，连忙碰了碰路迦莹，看到她也是一脸茫然。
这次王老师应该早有计划，她说道：“各位同学，通过对你们月余的了解，我重新调整了座位表，放学后，你们就根据新的座位表来换位置，这件事我就不在班会课上说了。”说完这句话，下课铃也随之打响。“下课！”，“起立！”。
起立过后，白芷源没等王老师走出教室，就向后门奔过去。“苏小墨。”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一瞬间，白芷源觉得所有情感都被调动起来，很多话涌在嘴边，不知道要先说那句好，只得欲言又止的怔在那里。
苏小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扰乱了心绪，她定了定神才问：“有什么事吗？”
林秀茗不知从哪里挤到两人中来，兴高采烈地说：“真是太好了！我的位置竟然没换，我还和严梦瑜坐，哈哈。”
苏小墨下意识的应了句：“哦。”得到回应，林秀茗顺便卖起了关子：“墨墨，知道你和谁坐吗？”
苏小墨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白芷源身上，没留神林秀茗。见苏小墨没反应，林秀茗自知讨了个没趣，还是撅着嘴把话说完：“你和穆黎坐，傻瓜。”苏小墨淡淡应道：“嗯。”穆黎也加入进来：“真的吗，我和苏小墨坐一起，呵呵。”
白芷源看着她们的反应，心里的不安和忧虑迅速扩大，忽然大声说：“不行，你不能和穆黎坐。”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使三个人都惊疑地转过头看她。白芷源顾不上自己失态，握上她纤细的手腕说：“跟我出去。”
苏小墨看着与往日大不相同的白芷源，觉得有些意外，但心里早就期待她的出现，所以任由她拉着。
来到僻静无人处，白芷源才放开她，微喘着气说：“你不能和她坐一起。”
“原因呢 ？”苏小墨闪着清亮的双眸问道。
“因为......”白芷源别过头去，似有难言之隐。
苏小墨抬头，直视那幽深黑瞳：“为什么？”为什么两人的对话便会陷入如此窘境，为什么她们要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纠缠，白芷源想对她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面对苏小墨的视线，白芷源几次欲将真想吐出，但话到嘴边，又觉难以启齿，这个禁忌的话题，一旦打开了话匣，是否就如潘多拉的魔盒，回不了头了呢？
白芷源犹豫着，长睫微微颤抖。苏小墨看她吞吞吐吐的，一把无名火在心中烧了起来，一向柔顺的性子，面对白芷源就会不知不觉的急躁，她颦着眉头道：“你说吧，只要让我心服口服，我一定听你的。”
白芷源闻言，波动的眼睫逐渐平静下来，轻声道：“苏小墨听我的，你们不能坐一起。”，“然后呐？”这话不是在重复之前么？
“然后......”白芷源把心一横，既然萧暮雨说外面都传遍了，那么苏小墨迟早都会知道，真相还不如自己亲口告诉她：“穆黎，她是个不正常的人。”
“
嗯？”苏小墨微动眉梢，看来准备说到点子上了。
白芷源深吸了一口气：“她喜欢的是女生。”
“哦。”苏小墨淡淡应着，“是和她性别相同的人。”白芷源补充道。
“所以？”
“你不能和她坐。”白芷源总结道。
“为什么？”苏小墨还在问，一双清眸迷离地注视她，似懂非懂。
转了一圈又回到这里，白芷源几乎要抓狂了：“你怎么还不明白？”
诧异于苏小墨的迟钝无知，她握住她的双肩道：“你很危险，你知道吗？她不是个正常人。”
“那她是什么？”苏小墨扬眉问。
“她是个变态。”顺嘴说出了萧暮雨刚才的评价，虽然有些过火，但她实在不懂怎么和苏小墨解释清楚。
明亮的双眸瞬间睁大，苏小墨瞪着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抓住她的手臂。
白芷源看向那双褐瞳深处，那里似乎燃起了火焰，但这次她不能退让，即使要承受她的怒气，也在所不辞！
她也提高声量说：“穆黎是个令人恶心的变态！”，摇晃着她的身子道：“苏小墨你醒醒，你这样不是在往火坑里跳么？”
苏小墨显然不接受她的好意，她挣开白芷源，几乎用吼地回到：“你不就说她是个同性恋吗？！”
“你清楚！那你还和她坐？”白芷源也火了。
“我和谁坐一起不要你管！”苏小墨用力推开拦在身前的纤影。
白芷源一时气结：“苏小墨，你！......”
“够了！我不想听！”她快步离去，生怕迟了一步就会泪如雨下，迟了一秒，就会心如裂锦。
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和她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天与地。
残酷的命运宣判了她的极刑，并由白芷源亲口宣读，那寥寥数语瞬间碾碎了她的心，堪比世间任何利器。
转身的那一刻，苏小墨听到她的世界轰然倾塌，从此绝迹了光明，独留下无际的黑暗。
几日前见证的幸福不只是渺茫，是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幻境！这股深深的绝望压得她几乎窒息。
眼前模糊一片，却连一滴泪也流不下来。
原来痛到极致，是不会流泪的无望，只让这痛楚，更深的蔓延……蔓延……直至灵魂深处……
身子仿佛被抽空般，空空荡荡，无处可依。苏小墨扶着墙壁，靠坐下来，把头深深埋进双臂，蜷缩着把自己封闭起来。当林秀茗和路迦莹找到她时，她就像只小兽，蜷缩在墙角，身体无助的颤抖着，伴随着低低的抽泣。两人什么也没说，搀扶起苏小墨去到休息室。
另一边，苏小墨的离去使空旷的走廊留下一串沉重的回响。
那声音似是踏在自己心上，白芷源缓缓合上眼帘不去看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狠狠一拳挥向了墙壁。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失望湮没而来，白芷源捂着胸口在心里低吼道：“苏小墨！”这个名字，深深烙在心上，变得与血肉共生和灵魂同在，怕是永远也忘不了了吧。
似水年华中有什么在悄然改变，改变在春天这夹缠不清的混乱中。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愁肠百结春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