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圣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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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就在下周了。”
卡莲现在可以理直气壮的指示杰森帮她拿个苹果或者端杯水了，这是病号的特权。不过她还是没让好友这样做，毕竟杰森有些他自己没有觉察出来的难过。
还好自己可能感受到，可以一直看着他不知情的样子，这感觉真好。
七月流火的季节还是有些余热在的，杰森任劳任怨的走过去把窗户关上，然后坐到卡莲床边的椅子上，像是要和她聊天的样子。
这里没有什么特别鲜艳的颜色，修女的房间和她内心一样空白。半盖着的被子也是和墙壁一样的颜色，而卡莲又有着和这些东西如出一辙的白色长发与因缺血而苍白的脸色。要是不说，杰森甚至会以为自己来到了停尸房。
他也毫不客气的把这话说出来了：“为什么不选择换个颜色？”
卡莲终于愿意翻动自己给她挑的字典了：“因为你会来。”
这是什么鬼答案？杰森恶狠狠的把字典从卡莲手里拿出来，对上她平淡的目光后还是缓和了语气，“所以，到底怎么样？”
帕普昆神父把他当做孩子糊弄，说卡莲只是旧疾复发后就一直在打电话，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然后就让他回家，说卡莲暂时没法见人。
杰森沉默的翻窗跳进卡莲的房间。神父又出去了，有什么问题和疑惑直接问当事人就可以了，毕竟她不会说谎，只要是他问了就一定说。
“我也不清楚……不过，这是圣痕。”卡莲穿的只是一条很宽松的白裙子，可以轻而易举的看见错综的绑带缠满了半身，也连着手臂，一直到手掌才停止。
神父不可能一点包扎的常识都不懂，而且他也在卡莲抬手后闻到了更重的消毒水味和酒精味，哪怕没有血渗红绑带，杰森也意识到卡莲受的伤不是一般的重。他低下头思考：是白血病复发，还是……？
“你是要去法国治疗吗？”
杰森已经从卡莲口中知道她将要被送到什么“西多会修道院”。是在那里进修吗？当修女还要进修什么？现在不应该去医院吗，还是那个修道院有特殊的治疗方式？
卡莲也不知道：“我要先去梵蒂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那样。”
杰森一点也不能理解帕普昆神父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可能是他们上头的人这样安排的，但是他一点不为自己的养女争取一下吗？有患病而来教会祈祷的人他都会安慰对方注意休息，那卡莲现在莫名重伤在身，他都不等她修养就急迫的要送她走？
“你为什么要生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卡莲看着愤愤不平的杰森，只觉得稀奇又好玩，不禁萌生出逗逗他的想法。她坐在床上，稍微歪头时蓬松的长发就散到脸颊另一侧，卡莲左手撑着脸，看向杰森的眼里充满调笑：“我也很想留在哥谭的。”
杰森觉得自己是很难辨别出这家伙真真假假的话里，有多少回答是根据他所以转变的了。卡莲还在仔细的观察他的反应，下意识要往后仰的杰森还是忍住没动，从桌上随便拿起一张纸卷成柱状轻轻往她头上一敲，“没有人陪你去吗？”
神父在对待卡莲这事可以算是半个人渣了，他想。但是他又没有什么资格要求或者提醒卡莲脱离他的抚养，毕竟卡莲对现状很满意，也对自己说过一直这样也很好。
杰森很难不回想起那时候的卡莲，她难得会正常的笑出声来。
*
“下周”离他们很远又很近，卡莲要走的事实无法改变。杰森也试着挽留过他的好友，卡莲却只是摇摇头，说这是主的旨意。
杰森耸耸肩，说了句好吧，就继续坐在卡莲旁边心神不定的翻着书页了。
他们的相处模式和以前一样，关系也一如既往的有种诡异的和谐。以前他们在电影院门口看影院试放的片段时，总是对男女主要分别时的不舍没有实感。直到现在——他们依旧没有什么感觉。
卡莲倒是希望从杰森脸上看到失落的情绪，好感受他的悲伤。但犯罪巷出品的典型小孩给她比了个友好手势后还是没有如她所愿哭出来。
“闭嘴啦，只是想看到别人哭的家伙糟糕透了。”
托神父的福，至少这几年生活质量稍微提升了些的杰森勉强算是衣食无忧，时间比较充裕的他这段时间还是选择多和卡莲待会，虽然没有什么良心的卡莲总是让他去超市买辣酱。
冷酷的杰森残忍的拒绝了这个请求。
“病号就老老实实给我吃面包！”
可能是杰森带她冲回教堂很及时，卡莲的伤看着是恐怖，到现在了愈合已经差不多了，短短几天她就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可惜神父不允许她出门了，卡莲只好选择在房间或者后院活动活动。
“我只见过你穿修女服和这条白裙子，是有很多件一样的吗？”
“可能比你多一件睡衣吧，这不是值得关注的事。”
什么是值得关注的事？卡莲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给他解释了什么是“圣痕”。帕普昆神父没有让卡莲知道太多的意思，但基本的常识还是要告诉她的，他认为卡莲不用说也知道“不要向普通人透露神秘”这一基本认知。
可他忘了卡莲也仅仅九岁而已，在圣痕出现之前都是被当普通孩子养大的，一点魔术界也没有接触过。
杰森听完卡莲讲完神父告诉她的那些所谓“必须记住的常识”后，差点以为卡莲终于学会胡说八道了。
什么魔术协会啊、圣堂教会啊还有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现代社会里的中二病果然也是与时俱进的吗，还逻辑自洽的会给自己补全设定？
“疼疼疼……听着呢！”
卡莲明显对杰森欲言又止的态度很不满意，直接上手去揪他的脸。如果是平时杰森早就和卡莲扭打在一块了，但卡莲仗着自己受伤太嚣张了。原本不想动手的杰森还是也伸手去扯她的脸了。
势均力敌的两人很快就意识到他俩这样闹是很幼稚的。杰森率先放手，一边站起来一边将自己的领子从卡莲手里扯出来，“哼，不和你闹了。”
他理着自己的领子，看了卡莲一下又移开视线，像是随口一提：“要出去看看吗？”
*
他们走进平常去的公园，但没有和以往一样直奔长椅。卡莲的裙子没有口袋，双手随着步伐前前后后的晃动着，杰森在她旁边双手插兜，不紧不慢的跟着。
卡莲又到喷泉那看了看，她终于没有关注里面有没有硬币，而是指着旁边的冰淇淋车看向杰森：“啊，是冰淇淋。”
语调一点都没有起伏。杰森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要吃吗？”
卡莲拉着杰森走过去，对着车窗上五花八门的品种犹豫着，还是杰森率先往贴纸贴的歪歪扭扭的的钱罐丢了几个钢镚：“一个巧克力的和一个香草的。”
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卡莲点点头，在杰森递给她冰淇淋前就先把巧克力味的那支拿了过来：“狗吃了会死的哦。”
“希望你到那边去也是这么伶牙俐齿的。”
公园不算大，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扩建。杰森跟着卡莲又走了出去，路过了他们上次看书的书店。哥谭的家伙们都是行动派，前几天这里的商铺都是一片混乱的，现在差不多都恢复了正常营业。
他们没有进去看，毕竟两人今天的要做的事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卡莲拒绝过杰森很多次“出去看看”的邀请，但这次不同，也许是要离开的愧疚感（哦卡莲其实根本没这么贴心）。总之，说是随便逛逛，身体却诚实的将附近走了个遍。
卡莲没来过这，杰森倒是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了，毕竟这里赚钱的机会多，但他现在并不想当导游。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奇心，在周遭看了个大概后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了。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他们又进不去游乐场，兜兜转转还是站到了街角边，打算观察来来往往的人。
小孩子们在不远处玩，如果把吵闹的声音换成哭泣的声音就好了。卡莲一点目光也没有分过去，有些遗憾的想：昨天刚下过雨，积水坑在那里吗？
“你会一直待在……法国吗？”
卡莲还在看着来往的车辆，听到杰森有些不自然的问询后随意的回应：“不，我被要求在这里。”
杰森挠了挠头发：“你有没有想过，嗯，自己做决定呢？”
卡莲疑惑的看着他，懂得很多的修女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杰森撇撇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愿意留在圣堂教会……还是哥谭？”
“主的旨意变幻莫测——不过，既然你在哥谭，”卡莲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往杰森那挤了挤，好让要过马路的人可以容易过去，“我也许会留在这里。”
她最后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意愿表达出来，杰森郁闷的叹了口气，可心里一种不清不楚的情绪却在卡莲将这话说出后突然灰飞烟灭了。杰森不清楚这种感情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轻松，好像是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到了地面上。
虽然不知道卡莲为什么会这么笃定，也许是和圣堂教会商定的？杰森低下头去看卡莲，“帕普昆神父快回去了吗？”
卡莲点点头，杰森就跟着她慢慢往回走。
来的路上和回去的路上都很安静，这很少见。卡莲经常在路上和杰森聊天，或许称不上聊天，只是在随意说着发生了什么事情。杰森不是很习惯现在的安静，唯一的感受就是觉得她近期的攻击性减弱了。
在这里生活的九年里，和杰森结交的三年内，生活平静到枯燥，却不至于厌烦。虽说不喜欢，但是让卡莲放下，她却不能。
沉默萦绕着两人，教堂却是越来越近了。
“你还会回到教堂吗？”卡莲看着杰森好像低头在思考什么的样子，就试着去拉他的手。一点都不出意外的看到他慌忙的样子了，简直要跳起来一样，松开又抓紧自己的手。
“那很好，厨房的糖粉还有很多。赶快用完吧，主不会怪罪的。”
“我可不会同意把一袋糖粉只洒在一块饼干上——你不能那样吃。”
卡莲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杰森用空余的另一只手狠狠敲了下她的脑袋。他没法很用力的挣扎，就算力气比卡莲大到可以直接压制住她的那些胡闹的举动。但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卡莲就会选择摔倒然后哭泣，那样不管有错没错都变成了他的错了。
好在卡莲很快就不再戏弄他了，一下子松开牵着的手后也差不多到教堂了。除开刚才她主动的胡闹，今天平凡到简直让杰森觉得不真实——好像卡莲只是要出去玩几天，没过多久就会回来一样。
他们的分离，就好像是普通人选择在第二天换个吃饭的口味一样无人在意——没有电视上演的那么眼泪汪汪，没有想象中可能会有的依依不舍，就和平常一样，只是少了些修女的挖苦而已。
没错，卡莲连伪装的眼泪也不愿意送给他。
说是会回来，却连准确的日期都没有。杰森不会说出“一直等她”这种的话……对卡莲说这种话太肉麻了，估计她也不会想知道自己的对她的情感。
可是，即使如此。
“卡莲。”
卡莲背对着教堂，转身望向杰森，眼里似乎有着他看不清楚的情绪，却依旧淡漠。
杰森感慨着果然这家伙才不会有愧疚之类的情感出现，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直在与自己扭曲的本质对抗着的修女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杰森还是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卡莲终于睁大了眼睛，金色的眼睛好似软化了的黄金流转，翻滚的热浪缓慢又坚持不懈的破除开冰霜般冷漠的内心。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圣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