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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一波 ...

  •   话说那日荣昱敬受命一路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凉城,这才发觉事态远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荣鼎斋除了掌柜祝远是对荣家忠心耿耿依然坚守之外,其余干了多年的老人见东家不稳竟然纷纷请辞,可偏偏转眼就跑去了唐家的文博轩。此外,荣鼎斋的老顾客也被文博轩抢走不少,加上账面上损失的银子,这次荣家虽不算元气大伤,但也耗损不小。

      荣家大少爷荣昱敏坐在一旁,手边的茶早已放凉了。他见弟弟眼睛只盯着账簿,口中却一言不发,心里很是惴惴。

      荣昱敏早已料想过,若是老爷子回来了倒好,大不了横下一条心,被打也好,被骂也罢,他荣昱敏最终还是荣家的儿子,当爹的焉能赶了他出去?谁曾想回来的偏偏是荣昱敬!对于这个多年未见面的弟弟,荣昱敏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恐惧。

      虽然这大半年时间两人朝夕相处,但和荣昱敬之间却总是有些疏离,更何况荣昱敬归来之后好几笔生意处理得甚是利索,浑身上下流露出的精明能干,还有与他的年纪不甚相符的城府心计,让人更加的猜不透摸不着他的脾气。

      既然吃不准荣昱敬在想些什么,荣昱敏心中难免有些忐忑,然而他转念一想,自己是大哥,难道还要看弟弟的脸色不成,于是荣昱敏便又收起小心的神色,故作无谓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呸,茶凉了还真涩!他赶紧一口吐回了茶盅里。

      荣昱敬抬头瞥见大哥的神情,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合起账簿,冥神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北山上那块地大哥赶紧卖了它吧。”

      “什么?”荣昱敏惊诧地瞪大眼睛盯着弟弟,“你让我卖地?这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唐家手里抢来的,凭什么要卖?不是便宜那小子了!”

      荣昱敬暗暗皱了皱眉头,“大哥怎么还想不明白,那块地本就是唐家设下的圈套,如今账面吃紧,若是不卖地,恐怕难以应付接下来的几笔交易。”

      荣昱敏迟疑了一会儿,可还是坚持不松口,“银子缺了我来想办法,那地……绝不能卖!”

      “你想办法?”荣昱敬挑眉看着他。见弟弟一脸的不信任加上语气中略带了几分嘲弄的口吻,荣家大少爷的脸面顿时有些搁不住,便沉了下来,“我知道二弟你精明能干,可这些年大哥跟随父亲为荣家打拼,也不是在白白浪费时间。你放心,大哥自然有办法。”

      荣昱敬见兄长固执己见,于是不想再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便道:“那好,既然大哥信誓旦旦,子墨便无可厚非了。只是子墨想提醒一下大哥,马家订购的那几件物件,如今可都在唐家手里,眼看离交货只剩十日了,若还是交不出那批货便只得赔银子,然而如今未到年关,这账面的银子大多还在别处顶着,光靠手头的这些恐怕……”

      听了弟弟的话,荣昱敏白净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不耐烦地打断荣昱敬,“二弟大可放心,十日之内我定会把亏空补上,不叫荣家吃亏了就是。”说罢拂袖而去。

      荣昱敬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两道俊挺的浓眉不禁紧紧地蹙在一起。

      荣昱敬离开了听雨阁,刚要迈腿踏入松院大门,耳旁传来一声惊呼“哎哟—”

      只见一团粉红的身影夹杂着清新的芬芳之气向他扑了过来,荣昱敬下意识地闪身避过,紧接着顺手搀扶住那人的手臂,那人这才没有跌倒在地。荣昱敬仔细一看,原来是服侍自己的那对双生女中的一个,纾月。

      纾月刚站稳脚,惊魂未定地拍拍自己胸口,嘴里喃喃念道:“吓死我了!”她红润鲜亮的小檀口一张一合,吐气如兰,忽然回神却见一位英俊不凡的翩翩公子正站在面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顿时两团红雾染上她的面颊,一时有如朝霞映雪,分外动人。

      荣昱敬见了心中一动,面上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小丫头怎地这么不小心?”

      “走快了……给……给石头绊的。”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一张小脸蛋儿更是红透,粉扑扑地很是娇憨可人。

      荣昱敬心里暗叹,多日不见,这个原本柔柔弱弱,眉眼之间时常带着一丝的羞怯的丫头竟像是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一样,眉眼之间的怯弱已然不见了踪影,不知不觉中流露出一种少女娇羞的风情。

      见荣昱敬迟迟不语,纾月迟疑着微微抬起头,一双剪水双瞳定定地望着荣昱敬,眼中波光灵动,刚要开口,只听见不远处有人快步走近,柔声唤道:“侍月见过公子。”

      来人正是已更名“侍月”的花家大姐花弄影。

      荣昱敬点点头,开口对纾月说道:“走路慢些。”

      纾月挽起如樱桃般娇艳欲滴的红唇,巧笑倩兮,“纾月谢过公子。”

      荣昱敬微微一笑转身吩咐侍月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往书房走去,留下身后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的纾月。她望着荣昱敬的背影,脸上娇羞的神情渐渐敛起,眼眸中浮上一抹耐人寻味的深意。

      来到书房坐定,荣昱敬就着侍月送上的温热手巾擦了擦手,在书桌前坐下,一旁侍月放下手巾又忙递上一杯热茶。

      “我离开的这段时日嘱咐你的事可曾办好?”

      侍月低声说道:“是,奴婢按照公子的吩咐一直留心着,这些时日府里表面上虽一切如常,但私下里却是暗流涌动。”

      “哦?”荣昱敬挑眉看着侍月,侍月顿了一顿,然后说道:“二夫人房里的大丫鬟茉莲前些日子被查出偷了二夫人的首饰,二夫人下令乱棍打死了。”

      荣昱敬听出她欲语还休,于是盯着她,“怎么?你觉得有蹊跷?”

      侍月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住自己,双颊不禁微微泛出红晕,忙又垂下头,说道:“奴婢斗胆,奴婢只是觉得事情并非像大家传闻的那样。”

      “不妨,你直说便是。”荣昱敬低头抿了口茶水,眼睛却不看她,而是望着窗外的一枝花开木槿,略有些出神。

      “奴婢觉得茉莲姐并非是监守自盗的宵小之辈。自从侍月进府以来,最熟稔的除了小姐房里的碧香姐,便是茉莲姐。茉莲姐虽是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但并没有什么架子,待人也是十分和气,奴婢姐妹方到府里不懂规矩,好几次犯了错都幸好有茉莲姐在胡总管面前替我们说好话,这才少吃了许多苦头。不仅如此,茉莲姐还不时用自己攒的月钱接济府里的婆子丫鬟,就连府外的乞丐流民也得过茉莲姐的好处。此外,茉莲姐深得二夫人的宠爱,府里的下人们哪个见了她不是巴巴地上前巴结,想得点好处,可茉莲姐办事素来公正分明,并未偏颇,就连胡总管也赞赏有加。奴婢实在是想不明白,像她这样善良又品行端正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小偷呢?”

      “所以……”

      侍月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荣昱敬,“所以侍月觉得这件事里茉莲姐只是一个替罪羊。”

      荣昱敬心里暗赞,这个丫头心思缜密,看来自己并没有选错人。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望着窗外的木槿花:“说下去。”

      “奴婢以为陷害茉莲姐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夫人!”

      “大胆!”荣昱敬故作暴怒地喝止她,“以下犯上,你可知罪?”

      侍月跪倒在地,她咬住下唇,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充满勇气地看着荣昱敬,“奴婢甘愿受罚!”

      荣昱敬静静地看着她,“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奴婢知道,奴婢身为下人不该妄自非议主人,只是茉莲姐好端端一条人命如今却枉死,侍月平日多蒙她的照顾,若是不能够在公子面前提她申辩几句,侍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公子明鉴,若公子听完奴婢所说仍要惩罚奴婢,奴婢也绝不后悔。”抬眼见荣昱敬脸上霁色稍稍缓解,侍月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前些日子奴婢暗中留意府里的情形时,凑巧听到有人谈论,说是大少爷做生意亏了不少银子,”侍月一边说,一边瞄了瞄荣昱敬,见他神色间并未有责备的意思,便放下心来继续说道:“那几天二夫人脾气暴躁不少,即便是胡总管也挨了她几次训斥,想必她正是为了大少爷的亏空而发愁。没过几日,几个丫鬟私下里议论二夫人不见了不少首饰珠宝时,恰好被老太太听了去。老太太将二夫人叫去训斥了半天,二夫人这才装模作样查了几日,没多久就传出风声,说是茉莲姐监守自盗偷了那些珠宝。二夫人勃然大怒,便下令将茉莲姐乱棍打死。”

      “茉莲姐一死,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二夫人也算给了老太太一个交待,但是……”她吸了一口气,哽咽道:“但是,谁也没有去追问过茉莲姐拿了它们之后又是怎么处置的呢?那么多的珠宝首饰肯定值得不少银子吧,若是茉莲姐偷偷卖了,那么得来的钱呢?若没有卖掉,那么那些珠宝如今又在何处?”

      她眼中水汽氤氲,含泪望着荣昱敬,后者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神色莫辨,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茉莲姐对二夫人一向忠心耿耿,当日即便是被二夫人亲口下令打死也是毫无怨言,直到临死都还一口咬定首饰是自己偷的。可是,我却知道……奴婢,奴婢只是替她不值……”话未说完已是哽噎不止。

      “这话除了我,你还说给谁听过?”半晌,荣昱敬低沉的声音响起,侍月吓了一跳,连忙摇摇头,“不曾说给任何人听。”

      “那便到此为止,此事日后不许再提。”

      侍月心里一沉,忙抹干泪痕,正色说道:“奴婢遵命。”

      “起来吧。”荣昱敬伸手将侍月扶了起来,“以后别有事没事就下跪,荣府虽然规矩大,但在我这里你不必守那些规矩。”见侍月受惊小鹿一般瞪大双眼看着自己,脸上依稀还有几道未拭去的泪渍,荣昱敬忍不住笑了起来,春风般的笑容缓缓地吹进了她的心里,把她的心吹得热热的,暖暖的。

      “你和她们,不一样。”

      听了他的话,侍月心里更是醺醺的,只觉得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十分的淳厚。她忽然意识到公子离自己好近,他身上没有熏香,却有一股好闻的男子气息阵阵扑面而来,让她有些不自然起来。不过,还没等她体味出个中的感受,就听见荣昱敬开口问道:“前面遇到的是你二妹吧。”

      “嗯,是二妹纾月。”侍月脑袋依然有些晕晕乎乎的,不解公子为何突然问起妹妹的事来。

      “几日不见,觉得她似乎与刚入府时大不一样了,不再羞羞怯怯的,性子开朗了许多。”荣昱敬若有所思地说道。

      一说到妹妹,侍月便打心眼里透出一股娇宠之意,脸上的笑容也不觉深了几分,“二妹从小体弱,最是得父母疼爱,本就是个娇娇女,若非家中变故……”她突然警觉地停了口,慌忙望望荣昱敬,见他似乎并未在意,才忙改口说道:“……父母亡故没有庇佑,她难免心中郁结,自然显得胆怯懦弱了些,二妹最近的确开朗许多,也更有主见了些,想必是因为心结渐渐解开了的缘故吧。”

      看着她笑靥如花,一朵梨涡在颊边若隐若现,他的唇边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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