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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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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说这个啊,我摸出来的。”
“你……你……你……!”
“我们都是女子,你不亏的昂。”
宋斯言仰面靠在墙上,脸上缓缓显露出一个苦笑,娓娓道来。
“父皇登基,改年号为定安。我阿娘是他的结发之妻,伴他不离不弃,本该封后。可父皇非要扶那王氏女为后,笼络琅琊王氏,而我阿娘被贬为妾幽禁行宫,终身不得出。”
“阿娘的父兄皆战死,族中只剩一些妇孺孩童,父皇欺她母族无人,无人能为她撑腰,肆意至极。我阿娘被贬行宫的第三月诊出有孕,她腹中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只能是男孩。”
“只有新帝的长子,才会有人在乎,她方能搏一搏。一生被困在四四方方的行宫里,简直令人窒息。”
宋斯言始终语调平缓叙述着。
“宋斯年愚蠢好色,难当大任。”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
“而我,自幼聪慧,连世家大儒都对我寄予厚望,纷纷站队。谋略兵法,君子六艺,凡是男子该学的,我一样都没落下。”
“可到头来呢?所有明面上的人际交往,都要我去。我在外面拼死拼活,宋斯年却只需坐享其成。”她声音微微颤抖,语气间满是自嘲。
“我本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就能得到我阿娘对我的认可,我不想再躲在暗处做他人的替身。”
“可在她的眼中,我不过是宋斯年的陪衬,是为他铺路的石子。”
“只因我是个女子,无法坐到那个位置上。这……公平吗?”
沈枝意久久怔愣不已,扯了扯嘴角。
“的确不公平。”
“你走吧,不然太子府就乱套了,今日之事我会守口如瓶的。”
“多谢。”
*
定安二十二年,不觉间,夜已深,夜雨悄无声息的下起来。
“主上,我们的人在北地发现了那人的踪迹。”
“你说什么!他竟然没死!”
沈恪双眸半阖,脸上蒙着一层寒霜。
他慢慢转动着指间的血玉扳指,意味深长道。
“既然倒了,就别妄图再起。”
“是。”
幸好,当年留了一手,他应该会很在乎那个孩子吧。
“来人。”沈恪低喝一声,声音仿若裹挟着千年寒霜,门外的小厮忙不迭地推门而入,连头都不敢抬。
“去,把玉夫人带来。”小厮领命匆匆而去。
沈恪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心中已然盘算好一条毒计。
天色渐暗,灯笼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晕在微风中晃荡,似是随时都会熄灭。
不多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两名侍卫半拖半拽地将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带进书房。
这女子正是玉心柔。
“你……还记得萧凛吧?”沈恪站起身,缓缓踱步到女子面前,声音刻意放柔,却无端让人脊背生寒。
玉心柔听到“萧凛”二字,原本空洞的眼眸瞬间有了焦距。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沈恪,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
很多年,没人提起他了……
沈恪却仿若未觉,继续轻声道:“他还活着。”
玉心柔闻言,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眼中满是恐惧与惊喜交织的复杂神色。
他想干什么。
“你的孩子,如今正顶着我相府嫡女的身份,在这府中安然度日。”
沈恪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而我的亲生女儿,却只做了个庶女。”
“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女儿,如今可是有个大好前程。当今圣上,为笼络大臣,正广选秀女。”沈恪踱步到窗前,手指轻轻敲打着窗框,“我打算送她入宫为妃。”
她闻言,惊恐地瞪大双眼,想要开口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半点声音。
“陛下虽年事已高,可对美人的喜爱却丝毫不减。”沈恪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寒意,“这些年,死在陛下床上的女人可不少。她长得很像你,想必,这对她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玉心柔拼命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侍卫强行按住。
“你……你不能这样做,她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无辜的。”玉心柔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颤抖,满是哀求。
“无辜?在这世上,哪有什么无辜之人。她不是我的女儿有谁知道呢?”
沈恪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玉娘,我这也是为了相府,这选秀之事可推脱不得。去的人只能是相府嫡女,你懂吗?”
相府嫡女吗?
是不是不再是相府的孩子昭昭就不用入宫了……
几日后,丞相府大摆筵席,宴请朝中权贵。
众人推杯换盏间,气氛正酣。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闯了进来。
“相爷,我们没拦住玉夫人,请相爷降罪。”
“这是怎么回事?”席间有人出声问道。
沈恪故作愧疚,却又难掩得逞之色,起身道:“这是我府中的妾室玉娘,不知怎的今日竟闯进了宴席,扰了各位雅兴,实在抱歉。”
那女子却像是没听到沈恪的话,指着坐在首位的沈恪,声嘶力竭地喊道:“昭昭她不是许氏的女儿,是我的孩子!你不能送个假的进宫选秀!”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沈恪,眼中俱是震惊。
沈恪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嘴角微微上扬。
一切,都如他所料。
“诸位,沈某还有些家事,就不留各位了。”
“沈相言重,此番叨扰多时,我等就先告辞。”
众人纷纷离开。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相府内却灯火通明。
许氏带着长子沈斯年,还有几个粗使婆子气势汹汹冲到沈枝意的琼华阁里。
“你占了宛宛的位置,你母亲就是个贱人,她怎么敢偷换我的孩子,她怎么敢的啊!”
“凭什么你在这里享福,而我的宛宛替你吃了十八年的苦!”
许氏眼底骤然迸发出恶狠狠的光芒。
“来人!把她从琼华阁中赶出去,送到老夫人面前。”
三四个粗使婆子上前死死地摁住沈枝意的胳膊,使她无法动弹。
沈枝意身躯微微颤动,目光中流露出的是难以掩饰的惊恐与不安。
“兄长,母亲在说什么啊?昭昭怎么听不懂,兄长,兄长,你说句话啊!”
沈枝意双臂被掐的生疼,眼泪不由自主滑落,嗓音也哽咽了。
“你们放开我!”
沈枝意从未见过阿娘如此神色。
她不明白为什么疼爱她的阿娘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恨不得狠狠地折磨她来解恨……
为什么爱护她的兄长变得沉默不语,连一眼都不肯看她……
“枝意小姐,请吧,莫要让老奴为难。”
深夜,愈发死寂。
沈府那位历经岁月沉浮、手段狠辣的老夫人。
在听闻此事后,身着一身暗沉的锦衣,拄着檀木拐杖,步伐急促却不失威严地赶来。
沈老夫人正襟危坐在高堂之上,花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神情肃穆庄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恪上前一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叙述了一番。沈老夫人听完,脸色愈发阴沉,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玉氏你可知罪!简直胆大包天敢混淆相府的子嗣!”
沈枝意一愣,下意识后退一步。
什么意思?
她不是沈家的孩子!?
“你们沈家人都如此蠢笨,哈哈哈哈哈,都被我耍得团团转,真是可笑。”
玉氏轻蔑地拍打着沈恪的脸,眼底凝着压抑的恨意。
“快来人,将这个疯女人从相爷身上拉开!”许氏猛地站起来。
“都给我退下。”
沈恪看着四周围过来丫鬟婆子,低声呵斥道。
“昭昭,来扶着你母亲些。”
沈枝意听到沈恪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许氏厌恶她,为何还让她去……
哦,原来他口中的母亲指的是玉氏。
她不吭声,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沈枝意来到玉氏身边,听到她轻哼一声,没再言语。
“玉氏混淆相府子嗣乱棍打死,她的女儿送出府去自生自灭,宛宛入族谱,是我们沈家的嫡小姐。”
沈老夫人的一句话定夺了玉氏和她的命运。
沈枝意脸色煞白。
“宛宛,你受苦了。”老夫人一脸慈祥地看着沈宛宛。
“祖母,宛宛不苦,有您这样为宛宛出气的祖母是宛宛的福分。”沈宛宛咬着下唇,泪光盈盈道。
沈枝意朝玉氏看去,只见她脸上扬起一抹解脱的笑意。
“母亲三思,玉娘就算有错也不至死,她的错儿子愿一力承担。不如将玉娘和昭昭送去庄子上,任她们自生自灭可好。”
“母亲良善,请您三思宽恕玉娘!”
他得把两个重要的筹码紧紧地握在手中。
“先把那个孽种给我押到祠堂去!”沈老夫人怒声下令。
很快,沈枝意便被几名侍卫强行押解着,朝着祠堂走去。
她被用力地推倒在地,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石板上,疼意瞬间从腿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