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转载）》烂梅春心

25、【晏周】驯化（24）

　　「杀神塔特殊医疗手术室

　　4:30PM」

　　周翔在手术室门口踱步，一直静不下来，晏明绪在一旁看得眼花，只好皱眉头说：“坐一会儿吧，他又不是第一次受伤了。”

　　周翔忍着怒气看向晏明绪，“他又不是什么物件，磕磕碰碰习惯了这种话，你这个当哥哥的也说得出口。”

　　“我的意思是，他经验丰富，应付得了，”晏明绪不觉羞愧，而是平静地看着周翔，“如果一味地把他保护起来，才更容易失去他，我作为兄长，必须教会他生存――周翔，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

　　周翔说不出话，明知这番话有某种诡辩的意味，却没办法反驳，他只得坐了下来，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明修没可能训练成为战神级哨兵，亚很蠢，他大概以为这样就可以培养出一个，但不行，你养过一个，应该比我清楚。”

　　周翔面对晏明绪的目光，心里很纳闷，面前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一句话可以触碰自己两个雷区的。

　　晏明绪毫无察觉，继续道：“战神级哨兵需要循序渐进地成长，亚的方式太残忍太暴力，导致明修的精神园比一般的哨兵脆弱，精神力却远高于平均水平，这也是为什么随着年龄增长，明修越来越衰弱，揠苗助长听说过吧？就是指……”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周翔困苦的双眸被疲惫的上眼睑不断地覆盖，他眼睛酸涩不堪，“我跟他两次精神园链接，第一次明显比第二次强大得多。”

　　晏明绪半带解释意味地说：“在眼睛里装监视器，不是我的主意。”

　　“看出来了，你弟弟可不就是这么一个不拿命当回事的人。”

　　晏明绪缄默无语了一阵，才摩挲着手，慢慢切入正题：“其实我估计错了一件事。”

　　周翔不明所以地疑问了一声。

　　“明修没有Aaron想像得那么弱，但是……他也没有我想象得那么无坚不摧，”晏明绪轻叹道，“他从里面出来之后一直魂不守舍，我猜Aaron的话对他有影响，我想你也知道，他们之前总是谈论你，Aaron几乎知道所有事情。”

　　“还有我们父母被杀害的那天晚上，我在学校，放学的时候被我的长官扣留了，那时候我年纪还小，搞不懂情况，再一次回到家，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以为董事会折腾的是我，没想到他们连着我和明修一起折腾。”

　　“我猜他看到了一些……他那个年纪不该看到的，残酷到他的大脑选择了忘记，我不希望他记起。”

　　晏明绪的话委婉而恰好，周翔在一层轻薄朦胧的布后找到了话中之意。

　　“杀神塔真的太糟糕了。”

　　「白象塔区·周长官的家」

　　周氏夫妇二人都是喜好简洁的人，复式设计非常朴素，却无处不温柔。每一层空间都不大，这是周长官的主意，他认为小面积能够增进家人的距离，并且――更有利于交流。

　　他们夫妇二人都曾幻想过在楼下呼唤小儿子起床吃饭的情景。

　　除了周翔自己，他还没有带进过第二个人。能进这个门的只能是周家人，这是周翔心里认定的一件事，因此他一直都在等第二个可以走进这个家的人。

　　就好像藏在地窖的一瓶酒，人们往往希望在富有意义的那天打开，一般都是很久很久之后，或者永远都不再打开。

　　遇见晏明修之后，周翔确定自己的心里住不下第二个人了。

　　手术过后的晏明修一直都住在周氏夫妻的家里休养，他时常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跟邻居家养的一只兔子对视。

　　那只兔子起初很怕他，见着他就跑，后来发现他跟家门口的石狮子没什么区别，就不再慌张地乱跑了。

　　晏明修感觉到了兔子的态度变化，心里忍不住想，为什么周翔就不能是这样？慢慢地习惯了危险，不再害怕自己会离开。很显然西伦说得对，周翔害怕失去他，总是在晏明修不经意的时候用一种怅然若失的目光盯着他。

　　晏明修想要开口与周翔谈心，西伦的话又开始在脑海萦绕：你觉得他还会相信你吗？

　　以往他们也曾有过各怀心事的时候，但无妨，晏明修和周翔都是不喜欢隐瞒的人。但是现在，晏明修心里被塞满了东西，却迟迟没有开口。

　　很显然，这就是种子的力量。

　　过去在周翔的心里埋下了种子，西伦在晏明修的心里埋下了种子。前者总是担心会失去，后者则不断感受到那种隐晦的心思。

　　他无法抑制地想，周翔会不会有更好的选择，自己会不会离开？

　　他甚至都没办法信任自己了。

　　「4:32AM」

　　晏明修在噩梦之中惊醒，家人临死前痛苦的表情和满地温热的血液不断地涌入他的梦里，争先恐后地占据他所有的脑细胞。

　　“明修，你做噩梦了吗？”周翔很自然地也醒来，他最近总是这样，只要晏明修稍微有些动静，他就会醒来。

　　可能周翔也只是对自己在睡梦之中失去某个重要的人有阴影了。

　　“我没事。”晏明修望着周翔的眼睛，很坚定地说。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有没有可信度，希望哪怕看到一点周翔眼里的安心，他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的猜想。

　　“你满头都是汗……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可是周翔没有。他还是满眼担心，抬手擦了擦对方脑门上的冷汗，然后自顾自地下床，去客厅接了杯热水回来。

　　晏明修嘬了两口，把水杯放到一边，重新躺了回去。

　　“明修，你是不是还有哪不舒服？”

　　“没有。”晏明修确实身上没有一处是不对劲的。

　　“你看上去有些憔悴，”周翔又离床去拿了一床被子进来，还不忘念叨，“可能是冬天要来了，这边本来天就冷，会下大雪，到时候我再去买一床厚一点的被子，免得你感冒，对了……”

　　周翔嘴唇开合间，没有准备地被迅速起身的晏明修捉住了。

　　“明修……”不等周翔再多说，晏明修相当纯熟的吻技已经在周翔唇齿之间施展。

　　“不想再听你说了。”晏明修巧舌两头忙，说出的话十分含糊。

　　周翔的气息已经快被对方全部掠夺而去，他有些不情愿地挣扎出来，捧着对方耳侧，笑道：“这么快就嫌你翔哥啰嗦了？”

　　“不是，”晏明修摇摇头，“我嫌我自己。”

　　周翔很少能碰到自己不理解晏明修所说的时候，他以为这是什么甜言蜜语，不懂装懂地轻轻哼了一声，放开晏明修，把被子扯过来，盖到对方身上。

　　“翔哥，我们自然一点行不行？”晏明修把周翔拉回来，带着某种期望问道。

　　“我们很自然啊，你又瞎想什么？”周翔一边回答，一边压下晏明修，把被子盖过肩膀，才满意地安心睡下。

　　「白象塔训练室

　　8:50AM」

　　周翔不是没有会意，而是不想会意。

　　有时候他也会下意识逃避他们之间的问题，在他对晏明修的小心翼翼上，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

　　训练室的格斗模拟是与向导或者哨兵的精神园连接后，通过生动活泼的虚拟现实进行双人对抗。周翔只有在心情差的时候才会选择这种训练方式。

　　自从与晏明修的精神园重连，周翔恢复得很好，这大概是天赋型向导的优势，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他就能重登往日巅峰。

　　周翔的心不顾一切，不听劝告地一头扎进晏明修，这是他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他能做的只有承受这一切，谁都不想怀抱着这样提心吊胆的情绪，可他要如何控制自己？

　　他需要时间让他和晏明修都冷静一些。

　　这整整一天，周翔都没有回家，兰溪戎时不时地探头进训练室瞅一眼，留下一些吃食又偷偷摸摸溜走。

　　直到兰溪戎晚上端饮食进来的时候，周翔已经坐在软椅上休息擦拭汗水，所以注意到了这个小青年。

　　“辛苦你了溪戎，我还以为是哪个学员送的。”周翔不跟兰溪戎客气，拿起盘子里的小面包啃了一口。

　　兰溪戎坐到了周翔对面，问：“你跟晏明修吵架了？”

　　“怎么把威哥的坏习惯学上了，这么八卦。”周翔故作责备地瞥了兰溪戎一眼，端过蔬菜肉汤，用勺子一口一口地舀着喝，相当斯文。

　　“你跟他在一起过得舒服当然最好，如果不舒服，就该考虑考虑是不是自己选错了。”兰溪戎唇红齿白的小模样还学着长辈姿态教育起自己的老师，学得有模有样的，引得周翔笑了一下。

　　“知道你关心我，你年纪小，别乱凑合。”

　　兰溪戎皱眉：“翔哥，你是不是对我的年龄有什么误会？我比晏明修还大一岁。”

　　周翔这才恍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小青年比自家明修还大一岁呢。

　　他抬眼多打量了兰溪戎一番，“确实长大不少，现在都是副长官了吧。”

　　“你……”兰溪戎显而易见地生气了，“真是一点都没关心过我。”

　　周翔果然心生愧意，放下手里的汤勺，歉疚道：“对不起啊溪戎，我这几年太忙了，前段时间又过得不好，自己都没顾好。”

　　“你还知道你连自己都亏待了，”兰溪戎语罢，酝酿许久，才缓慢道，“我能让你过得比现在好一万倍，起码，不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身世，你不是说喜欢安稳吗？难道跟晏明修这样的日子，就是你口中喜欢的那种生活？”

　　“……”周翔看着兰溪戎微微发亮的眼睛，突然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了兰溪戎这个人。

　　“这……我暂时没办法向你解释，你怎么能……”周翔为难地微微低头。

　　兰溪戎干脆一吐为快：“我喜欢你的时间更长，只是一直碍于面子不说，等我自己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晏明修他已经捷足先登了，我有什么办法。”

　　周翔惋惜又担心地说：“你是个好孩子，就别淌我这浑水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我更好的人，你会遇到的。”

　　“你是我遇见过最好的人。”兰溪戎预料到了周翔的话，但心里仍旧难过。

　　“溪戎，在感情里可别丢了自己啊，你值得更好的人。”这是周翔给兰溪戎的嘱咐，也是他唯一能为对方考虑到的事了，他们之间一直都有鲜明的界限，仿佛有些人生来就是要错过的。

　　「周长官的家

　　10：45PM」

　　晏明修不出一个月就把周翔家里的餐桌摆满了各式各样看不懂的仪器，他对他大哥发出军令状，不出两个月，要制造出对抗辐射弹的最佳武器，并且不断精进。

　　他足不出户，有时候在后院拿花草出气，在独栋复式周围的小跑道上健身。

　　今天他画了一天的图纸，周翔早早地出门，到了傍晚都没有回来，他们俩人总是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默契。

　　器械的制作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每一个细节都必须综合到整体考虑，不能有分毫偏差，这相当消耗精力，晏明修却没有感觉到特别疲惫。他总是在想着周翔，不管是做什么。

　　夜深，晏明修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

　　他其实早就很累，只是自己没有感觉到，一直不停歇地如同齿轮般地运作。

　　甚至连周翔回到家，家庭智能的声音都没能把晏明修从梦乡里拽出来。

　　周翔走到餐桌边，轻轻抚摸晏明修稍微长了些的头发，那些柔软乖巧的发丝仿佛拥有生命，它们熟悉周翔掌心的温度，顺从地贴了上去，一个挨着一个睡在周翔的指间。

　　周翔对于怎么才能让晏明修知道自己无法忍受与他分开这个事实感到束手无策。

　　他明白，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更好的选择这个说法。晏明修就是最好的选择，那属于周翔的人生。

　　周翔就像捧着瓷娃娃一样，把心爱之人放在四面铜墙铁壁的围城里。他俯身，亲吻自己的瓷娃娃，力道轻得像晏明修能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