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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你与我想的不同 ...

  •   安明?
      安明!
      就是这个名字,当时的即墨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普通又平庸名字的主人,在未来的岁月里,会对她的人生有多大的影响。
      只在他抬头望她的一瞬间,即墨的眼睛被对方眼里的光芒闪了一下。
      她从出生便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睛,明亮而有神,与宫中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同。
      父皇昏暗晦涩的双眸,或者太监羽林军卑微从顺的眼,都没有这个人的那么熠熠流转。如同夜明珠般顾盼生辉——如果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男人的话。
      真可惜!是冯贵妃身边的小太监。
      安明的眼神渐变凌厉,随着即墨望他的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显而易见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不屑,嘴角微微向上弯,扯出一丝嘲弄。
      即墨心里暗暗后悔,她发现了这个小太监安明看她的眼神如此轻贱。对于自己的俊美,他必然是有意识的吧,一定有不少宫女对他露出过这种表情,也许她们的脸上还带着钦慕。所以对他来讲,自己应该和个情窦初开的小宫人没有什么不同。
      不安往后退了退,脸上还留着一丝窘色,避开灼人的注视,即墨回头看向鲍德兴。
      “鲍公公,到底库房丢了什么?”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即墨问这的时候,脸上不再带着调皮的笑。而纯粹是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鲍德兴些微沉吟,思索是否该将实情和盘托出:“库房丢了一些重要的奏折与军备防务的文案备份。”
      “包括京城的么?”即墨问。
      “是,京畿防务图的备份也失窃了。”
      即墨倒抽一口冷气,她不懂的,军国政治的事情她不懂的。可就算不懂,她也知道这些东西失窃的后果有多严重。平日里与鲍老头玩笑开着,没轻没重、没大没小的,可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了。
      “鲍公公!”即墨皱眉,“您实话告诉我,这些东西失窃多久了?”
      鲍德兴将头压得更低,声音颤着:“有月余了~~~”
      一个多月了吗?
      即墨苦笑,无奈皱眉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太监。他这罪,怕是诛九族都够的了。
      “鲍公公!都这么久了。该运的早就运出去了。”
      鲍德兴点头连连称是,却也苦皱眉头,不得解决的办法。
      即墨依旧是苦笑,这些防务图,丢了么?那就丢了吧。她又能如何。
      指着一边跪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安明,淡淡说:“鲍公公,放了他吧。您也就是病急乱投医。纵使他在库房外鬼鬼祟祟,也未必就是要偷那些,想必您现在要搜身也搜了,该是什么都没发现吧。”
      “公主殿下,这些备案卷宗听来不多,实则体积巨大,要偷走也不可能藏在身上,所以小的并未搜过他的身。”
      微微点头:“那他的住所,公公留意过没有?”
      “小的有查证过,也是一无所获,所以今日才将他捉了来逼问的。”
      就知道是这样,一无所获,那是自然的:“想来他即使参与其中,也不是主犯,鲍公公您真把他给逼死了,冯贵妃那里,怕是很难交代下去。”
      “这个~~~”
      蹲下身,靠近鲍公公的耳侧,轻轻低语:“他出来时,未必没有人见过他的踪迹。真要查,您这里的事情怕是要整个儿给翻出来呢。”
      鲍德兴眼珠微转,权衡利弊:“公主,还是不能放。即使他对这事一无所知,现在已经知道库房丢失的是何物,回去与冯贵妃一说,我一样是死无全尸啊。况且,经过今日,他必然是记恨在心里的。”
      即墨低头思索,鲍德兴说的不无道理,她侧头看了那个叫安明的小太监一眼,发现他也正抬起头望着自己,脸上笑意隐现,心里竟然不经意地漏跳一拍。
      “鲍公公,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你说怎么办?”安明声音冷冷问,话音里还带着些许的不耐,似乎是没有心思在这里陪他俩玩儿了。
      即墨不再看他,问:“鲍公公,现在库房里,这些卷宗应该都又回来了吧。”
      “呃?公主的意思是?”
      “以鲍公公您在这宫里的资历,怕是做事都是会留着一手。既然是备案的卷宗,兵部应该都是有原本的,您又是可以定期出入兵部取备案卷宗的人,再复制一份,应该也不是难事。”
      鲍德兴低头叩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回公主,这再备的卷宗,已经补得七七八八的了。”
      “那您还怕什么呢?即使这小太监到冯贵妃那里告发您,您也该是能应付得来的吧。”即墨直点事实。
      鲍德兴跪着连连点头。
      “即使他真去告了,按如今父皇这久不上朝的态势,真要轮到查您,半年都有得等。”即墨叹息着,父皇,自己的父皇,对于江山如此漫不经心的父皇。
      听说前日数十位文武大臣在吏部尚书张元素大人带领下,来到文华殿,跪求父皇上朝共商国是,一跪便是一日,说是如果皇上不上朝,便就一直这样跪下去。不想,父皇竟也以一样坚决地态度命贴身的太监传下话去,说是身体不适,硬是不去上朝。
      这样的拉锯,持续了这许多年,从即墨有记忆起,父皇就与群臣这样的僵持着,时好时坏。大臣们不解内情,一些忠诚直谏的,便多有指责父皇昏庸。其实,渐渐长大的即墨,时而望着在烟雾中日渐萎弱的父皇,会对其中的因果缘由有一丝同情体认。
      “小人只是怕,万一这些卷宗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啊。”鲍德兴在一边提醒着,看似还有那么些忠君爱国的心。
      即墨摆手:“鲍公公不用担心了,这些卷宗已经落入他人之手了。至于是谁,就凭你我之力,也追究不来的。”
      “公主?!”
      “罢了!”即墨摆手:“鲍公公,今日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吧。麻烦您去门外看看,可有其它人在。如果没有,我便把这小太监送出去,其它的事情我会嘱咐。”
      鲍德兴无奈,瞪了安明一眼,愤愤地转身出去。
      即墨蹲下身,边为他解去捆缚绳索,边淡淡说:“我猜猜,这些卷宗,与你是脱不了关系的。就看你刚才与鲍公公说话的口气,便知道你也不会只是冯贵妃身边的普通小太监。想来,大约也知道你们偷这些防务图的目的。不过,也记得回去告诉冯贵妃她们,即便是知道,将来的龙位所属,也未必就是他的儿子能得的。朝中势力所向,才是她该关心的。”
      安明松开束缚,伸展手臂,活络筋骨,丝毫不在意在即墨面前彻底裸露精壮的上半身。
      即墨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继续低声说:“如果可以,让她记得多关心父皇。她这样,对不起父皇对她的情深意切。”
      安明不语,抱胸走到即墨面前,问:“你就是传说中的大公主即墨么?”
      即墨抬头看他一眼,目光扫过眼前赤裸前胸,红着脸低下头:“你这个小太监,这样对我说话,未免太不敬了,现在我依旧是可以将你弄死的。”
      安明无所谓地笑了笑,说:“你与我想的不一样。”
      “公主!”鲍公公在门口,冷冷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谈话。真是贴心体己的自己人,即墨暗想,总懂得在合适的时候插话,才好让不该继续的谈话不再延续。
      旁边安明开始从地上捡起上衣,一件件地给自己穿上。
      即墨走到鲍公公面前,轻声问:“外面有人么?”
      鲍公公轻摇圆圆的头颅,示意外面一切安全无虞。即墨将身体前倾,附到鲍公公耳边:“公公记得还是要留意他。”
      说完将身体站直,看鲍德兴脸上闪过一丝会意神色,两人心照不宣。
      回头看安明将自己收拾停当,即墨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
      这算是将他带离鲍公公的视线,给他个机会安全回到主子身边。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库房约莫半刻时间,也都没有再说过话。即墨来鲍德兴这里,本来就是来找乐子的,拿个东西便走,不想牵扯出这许多事来。
      有些事情,即墨宁愿不知道,知道了,反而会自寻不开心。她的父皇尚且逃避一切,对江山朝臣爱理不理,她一个没什么担当的公主,何必去皇帝不急急太监地自寻烦恼?
      这倒好,烦恼自来寻她了。
      “传说中的即墨公主刁蛮任性,也常会想出些荒唐的事情来整治宫里的下人。”安明在身后,终于开口。
      “你说得没错。”即墨答他。
      “启明公主说,遇到你最好绕开三丈,免得得罪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说的也对。”
      “那你干嘛救我?”
      即墨无奈地耸耸肩,站定身体后,回头看着安明,正对着阳光,微微刺眼,抬头看这个小太监,却看不清脸上的轮廓表情,只得一个剪影:“你想试探我是什么样的人?那就不必了。让你给冯贵妃带的话,记得要带到。另外~~~”
      即墨沉吟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如果你真觉得欠我这个人情,也真当我今日救你一命,以后便记得这个好处。鲍公公曾经说过,在这宫里,与人为善,总是好的。”
      她不知道该把话如何说下去,如今的情境,真不知父皇百年之后,谁会得势。即便是自己的地位,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好与坏之差,如同云泥。也许,真该做些什么,为将来留条后路了。
      又或者,今日救这小太监,不光是为了鲍公公权衡利弊,也是因为那昏暗室内的惊鸿一瞥。他真的是自己在这个宫里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如果,他能算男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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