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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没办法,你逼的 ...

  •   几经等待,今年京城的第一场雪终于姗姗来迟地到了。
      这雪说来也奇怪,起先是老也不下,大家都盼得望眼欲穿地模样。忽然间,说来就来,毫无征兆。且一下起来,就连着几个日夜也不见停。
      等那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一停,可汗便又提出要出去打猎。
      深近一尺的大雪中,一群太监宫女侍立亭中,等待权贵大臣们偶有经过,服侍打点。
      宁远可汗这次并未再选皇宫的后山,而是在京郊的一片野地拉了围场,准备大猎一日。据说这么做,一是嫌后山根本不适合狩猎,二也是为了让他的侍奉宫女即墨姑娘散心。
      小太监清远此刻也立于亭中,即便浅浅呼吸,也能从鼻中哈出白色气体,可见天依旧是冷的。撇了眼一旁的宫女宝儿,正将双手聚拢,置于嘴前,轻轻哈出一口气,暖着冻僵的双手。小翘的鼻头也因寒冷,而冻得发了红。
      这宝儿着实生得秀气可人,清远很是喜欢,常想借机与她说话,老也得不着机会,如今正好轮到他俩都侍奉于亭内,总算可以借机聊聊。
      还未开口,一只野兔从亭前经过,毛儿灰灰的,浑身绒绒,煞是可爱。
      宝儿侧脸看了周围的宫女,微露一个笑容,正要伸出手,指着那兔子说些什么,“欻!”一支利箭贯穿小兔身体,箭尖深入雪地中,白雪瞬间映得血红,小兔身体依旧微颤,带着箭尾雕翎一颤一颤。
      大家都被这突如一箭给吓了一跳,呆滞半晌,才从口中长长舒出一口气息。
      不远处,马蹄踢踏靠近,马上坐着两人,从衣着风貌来看,竟是那高高在上的宁远可汗。可汗怀中紧搂一个美貌宫女,虽然是一样的宫服加身,与亭中各位小女子身上衣着并无二致,发式妆容毕竟还是不同,况且,耳上付了一对白狐狸毛的耳套,映得那一张小脸更加娇俏雪白。
      可汗吁停胯下骏马,飞身一跃,跳到小灰兔旁,一手执起箭尾,将那小兔叉于箭上,对着马上的绝美宫女晃了晃:“即墨,我说可以射中的,瞧!”
      马上被唤作即墨的宫女依旧双目微蹙,瞬时又垂下眼帘,侧过头去,不予理睬。那一侧脸蹙眉的风韵,忧伤而惑人。
      可汗微笑着又上了马,将兔子从箭上取下,置于马侧的袋子中,拥住怀中美人,回马离去,瞬间绝尘,只余雪地上马蹄踩踏留下足印一行。
      “这个宫女真是不得了,连可汗说话,她都可以不理不睬,竟是什么人啊?胆子这么大?”一旁新进的宫女玉喜啧啧叹道。
      宝儿微微抿唇笑了笑,红彤彤的小脸上满是艳羡:“那可不是普通的宫女,是前朝的即墨公主。”
      话音刚落,引来玉喜一脸惊讶:“哟!前朝公主~~~啧啧,难怪气度就是不一样,你看她穿着宫服,都可以美成那样,难怪可汗要拥她入怀呢。”
      清远望了亭内的宫女们,无不一一脸上露出羡慕神色。
      “可是奇了!”还是玉喜,这孩子刚入宫没几天,聒噪得很,凡事不论时候场合,都要问个清楚明白:“既然可汗都这么喜欢她,怎么连个笑容都不对可汗露呀?未免也太不把什么当回事儿了呢。”
      宝儿抬头,望那远去的马蹄足印,微微叹息一声:“听说,可汗是很喜欢这个即墨公主,不过也未见他有意要留她为妃,不知是作何想法。”
      玉喜也望了望他们离去的方向,微微嘟起嘴:“就算那样,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不会对人家这么不理不睬。”
      宝儿看了眼玉喜,入世未深的小丫头,在这宫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真是一点都不懂。
      不过话多也未必有用,宫里的事情,还需自己仔细琢磨才能悟透。
      一旁的清远正欲说些什么,嘴还未张,就被人抢了话头儿,一个不认识的宫女急忙插嘴道:“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前些日子,可汗为了对蒙古大人们有个交代,当着即墨公主的面,将她妹妹即黛公主给赐死了。据说当时,即墨公主几乎要疯了呢~~~~”
      玉喜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说话的宫女,这两人,从马上同趁一骑而来,看来如此亲密,竟然当中隔着这些人命恩怨,这宫里皇家的事儿,还真难揣测。
      “即墨公主起先是疯魔了一个多月的时日,接着,可汗估摸着是心疼了,看不下眼自己心头上的人儿就这么疯疯癫癫,于是便日日陪伴于她,听说,这些日子算是好点儿了。不过,还是不高兴,毕竟死的可是自己的妹妹。于是,可汗总变着法儿地取悦于她,时而是送些好玩逗趣的玩意儿,时而又是好吃好喝的哄着,瞧,这不,今日的狩猎,也就是为了让即墨公主能脸上展个笑容。”宫女说着,摇了摇头,心底思忖着,估计今日可汗的苦心,还是白费了。
      宝儿也在一旁微微叹息:“真是可怜,换作是我,也会难受的。谁受得了这种至亲之人死于眼前的伤痛。”
      “哼!”清远冷冷地哼了:“虽说受不了,还不是委身在那蒙古鞑子旁边,真是丢了汉人的脸!”
      清远这话,不仅颇重,也还犯了忌讳,若传扬出去,死都可以。
      宝儿转头拉下了脸,对着清远认真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再讲。
      清远见自己喜欢的人儿看了自己,且用了那样的眼神,微微红了脸,闭了嘴,不再说话。
      玉喜天性单纯,也未意识到什么,只双眼微露迷蒙状,“她真美,同样都是穿着宫服,怎么人家就这么高贵。宝儿姐姐,你看到她头上戴的那个耳套了么,好美,宛若林中仙子一般,你说,我能不能也学着回去做一个?”
      宝儿一愣,即墨公主身上的简单饰物,放在一旁,别人也真未必就会注意,不过若戴在她身上还真是漂亮,若是自己,都寻思着能不能去做一个类似的。
      对着玉喜,轻轻摇头:“仿似那么好的白狐狸毛可不好找。”
      “那用白兔毛代替可行?”有人问。
      皱眉思索了一下,宝儿答道:“倒是可以,不过兔子毛,也不便宜,做个耳套,也要花不少薪俸呢。”
      “花得多也值得,瞧那样子多漂亮。”玉喜一脸决心:“待我改日做了,戴在头上,说不定,也能找着个心上人,将我捧在手心里呢。”
      宝儿笑了,为玉喜的懵懂天真,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亭内一干宫女,竟也纷纷点头,各自攥紧了小拳头,仿似也颇为同意玉喜的念头。
      清远在一旁,也见了这场景,心中暗暗不悦。不过他不再说什么,不过刚才一句重话,不知会不会惹来麻烦,自己毕竟是有任务在身,还是小心低调些好。
      偷偷瞄了一眼喜欢的宝儿,看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红了脸,低下头开始数自己的脚趾头了。
      ***
      宁远觉得自己猎的东西差不多了,便叫来了一些人,陪他一同烤肉吃。
      来人都算年轻,不见老叟之辈,其间有些即墨认识,有些也算是生疏面孔,因着宁远并不介绍,她也不主动提出,只故作柔弱地偎在宁远怀中,用淡漠眼神望着跳动篝火,继续装作悲伤的样子,免得露了马脚,耳朵却听得仔细,没有错过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
      篝火周围,除了张成良一个汉人,其他皆用蒙语交谈,即墨这些时日,白日装作疯癫,一人在即黛之前居住小屋苦读蒙古书籍,晚上,遇到宁远,也只用蒙语说话,蒙语学得真是一日千里,比之之前只会简单的日常会话好太多太多了。
      可惜,宁远烤肉时,不怎么谈政事,说得无非是些无关痛痒话题。
      之前对即墨恨之入骨的布日顾德也陪同一旁,只是,对着即墨,不再如之前的冷漠厌恶。
      他当时也目睹即黛饮入鸩酒一幕,不知是这人有些良心,还是其它什么原因,现在对着即墨,虽说冷淡,也不恶语相向了。
      “可汗,巴图鲁大人今日怎么还没来?”布日顾德一般烤肉,一边问着。
      宁远一笑,并不说话,便有其他好事者提说:“巴图大人新娶了天方公主,正在新婚之际,浓情蜜意,哪里有时间来这里陪我们这些汉子啊。”
      一旁人纷纷大笑,只有即墨,在众人面前,不经意地于宁远怀中颤了颤,脸上神色悲戚,看得人我见犹怜。
      有几位蒙古年轻将领见了这场面,因为之前也听说那日的凄惨情状,纷纷停了笑脸,向即墨方向微微点头致歉。
      即墨依旧是蹙眉,换来宁远将唇轻轻附到她耳边,仿佛情人低喃一般:“恩,最近越来越会做戏了啊~~~”
      即墨将头埋入他怀中,也用汉语轻言道:“没办法,你逼的~~~”
      抬头望他,换来他低头轻轻一吻,在别人看来,仿似安慰。
      再侧头,看见布日顾德手中野鸡貌似已经熟透,即墨轻轻起身,从身边侍奉太监那里,取来些碗盏,默默走到布日顾得身边,用地道蒙语说:“布日大人,听闻您嗜辣,即墨这边帮您加些味道。”
      布日疑惑地看了即墨一眼,碍于场面,便将手中烤叉递予即墨。
      即墨取了叉子,利落地走到一边,执起小刀,片片切下鸡肉,抹上烤酱,又仔细分了几份,配上些蔬果蜜饯,倒了温热地酒,送回布日身边。
      布日取了随身佩刀,插起一块,置入口中,齿颊留香,竟有草原上没有的的味道,肉味里透着软糯,加着麻辣口感,很是特别。
      他又看了在一旁忙碌的即墨一眼,心里感觉莫名,说不清楚。好在他是个粗人,也不多想,继续送了一口肉到口中,与一旁的人聊了起来。
      烤肉配酒,篝火燃于雪中,何等地惬意。
      不多久,一群蒙古大臣,喝得有些微醺,开始大声聊起草原上的种种轶闻,连宁远也加入其中,与他们聊得很欢。
      即墨看他们融洽谈天,找了个空隙,一人独自步到边上,吹吹凉风,试图吹去一身烤肉味道。
      夜晚的雪地,除了月光下,一片幽暗又熠熠发亮的白,便是远处深深的浓黑。
      她在无人注意的处所,放松脸上的神情,不再忧郁悲伤作惹人怜状。
      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即墨侧头,看着踏雪步步靠近的张成良。
      “很多年前,你也曾这样偷看我,张大人。”即墨说着:“我还是要如当年一样问一句,我很好看么?”
      她明亮了双眼,等着眼前的年轻人回答。
      “很好看!”他答得直接,不再如当年年轻羞涩,也不再脸红。
      岁月,真是很奇妙的东西。仅仅三年,这样一个人身上,到底起了什么变化?
      即墨低头,眉宇间化不开的浓稠忧伤,“好看又如何呢?还不是~~~”
      欲言又止,低低咬住下唇,泫然欲泣。
      声情并茂,宁远说她不会说谎,即墨可不觉得。
      “当年~~~”他微微沉吟:“张家若不悔婚,现在,您应该过得好些。”
      即墨心弦被轻轻拨了一下,当年的事情,些许混乱,到底是自己拒婚,还是张家悔婚,还真不好说。
      “当年我拒婚来着。”转过身,即墨面对成良,说出真相:“我们~~~我是说我与可汗,早先便认识很久了。”
      一抹纾缓笑容释于俊脸之上:“原来这样,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有了个答案,我心中悬了许久的疑团也大致因为公主一句话而一一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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