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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皇帝的意思陆丹卿很明白,换嫁之事已成定局,皇室颜面要紧,宁可将错就错,不可能为她一个势单力孤之人掀盖子,凭白叫别人看了笑话。

      所以皇帝先让她跪了小半个下午以示威严,随后一上来就把话头往皇室上引,再三言两语将她打成蓄意假冒之人,从根本上剥夺她所有说话的权力。

      是陆丹卿熟悉的皇家做派,她上辈子不知拿这套打发过多少人,这会儿攻守易势,感触甚是奇异。

      陆丹卿收回思绪,凝了凝神,继续同皇帝辩解:“陛下,民女确乃陆尚书嫡长女,此事陆府众人均可为证……”

      皇帝脸色逐渐不耐,陆丹卿却仿佛一无所察似的,并不住口。

      就在皇帝终于忍不住暗示左右将陆丹卿拖下去的时候,陆丹卿等的人,总算是到了。

      一个小太监神色惊惶地闯入御书房,囫囵行了个礼后颤声道:“陛下,高御史求见,说是鄢王遭人毒害!”

      “什么?!”皇帝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碎片与茶水一同迸溅在地。

      皇帝身侧,贴身太监声音尖利,大急道:“还不快传高御史觐见!”

      不久后,高御史匆匆入内,皇帝摆手免去他的虚礼,焦急问他:“鄢王此刻如何了?怎会中毒?”

      高御史拱手作揖:“陛下不必焦急,鄢王如今已解了毒脱离险境,至于怎么中的毒,这……”

      话到此处,高御史擦了擦额上汗渍,面色为难,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皇帝得知鄢王脱离险境,面色明显一松,此刻见了高御史吞吞吐吐的样子,也知道其中必有隐秘,眉间闪过几缕阴戾之气,沉声道:“爱卿但说无妨,无论如何朕都恕你无罪。”

      高御史于是和盘托出:“今日臣奉秦太师之命,将几盒上好的君山银针给鄢王送去,鄢王欣然收下,兴致盎然,邀臣一同品茶,可茶端上来,鄢王啜饮几口,竟然口吐鲜血,人事不省,好在毒性较浅,王府御医全力施为,救回了鄢王性命。

      王爷神智清醒后彻查此事,发现下毒之人竟然是……竟然是新娶的鄢王妃!”

      皇帝冷声问道:“鄢王妃新嫁,为何急着毒害亲夫?”

      高御史沉稳对答:

      “那毒名曰阎罗引,是出自南疆的奇毒,无色无味,是慢性毒,亦是长期毒,每三十日发作一回,需定时服用解药,否则发作后一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此次毒发,皆因其毒性碰巧与君山银针相冲,所以叫人察觉。”

      皇帝很快抓住了重点,怒极反笑:“定时服用解药?好好好,好得很!看来这幕后之人是想操纵我儿一生了!”

      话到此处,皇帝一拳砸在案上,咬牙切齿道:“好个老大!真是出息!弄权害到自己亲弟弟头上了!”

      皇帝此言一出,御书房众人尽皆匍匐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陆丹卿跪在一旁并不意外,他们昨日筹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老皇帝掌权日久,疑心深重,许多话许多事不必表现得十分明显,他自己就能完成一个阴谋的猜想。

      尤其陆尚书站队大皇子之事几乎人尽皆知,老皇帝从前为制衡朝堂,也给过陆尚书不少好处,这会儿想到大皇子想借陆氏掌控鄢王,几乎是必然之事。

      而高御史此时还并未投靠太子,鄢王也无甚朝中势力,在老皇帝心中,都是“干净人”,心中定是会更偏向些。

      皇帝面色晦暗至极,食指敲着桌案,尽力平复怒意,良久后忽地点名陆丹卿:“陆氏女,跪上前来,呈上你的诉状和一应证据。”

      连环计成功了,陆丹卿眸光一亮,迅速膝行上前,将状纸和苏姨娘的奴契都交给皇帝的贴身太监。

      皇帝将东西放在案上草草翻了翻,不由分说地为陆尚书定罪:

      “陆景龙蒙蔽皇室,不忠不义,以奴为妻,目无法纪,宠妾灭妻,轻薄无行,革职查办,抄没其家,压入狱中,下月初流放岭南。”

      “罪奴苏氏,依律死刑。”

      陆丹卿跪在原地心中冷嘲,事关亲儿子,老皇帝终于是不再粉饰太平地捂盖子了。

      皇帝雷厉风行地处置完,缓和了口气,状若无意地问陆丹卿:
      “你那妹妹是个毒妇,夺你姻缘,如今她原形毕露,你可愿与鄢王再续前缘?”

      老皇帝把陆尚书安排得明明白白,却一句也没提大皇子,可见皇室怎会有错,错自然都是外人的,而且陆家这会儿跌落尘泥,一丝体面都无,老皇帝却问她要不要做鄢王妃。

      这是再明白不过的试探,陆丹卿心下了然,毕恭毕敬地叩头道:
      “婚约虽是先皇后与亡母定下,可陆氏一族罪孽深重,民女不敢攀附鄢王,愿一生做庶民,为陛下、为鄢王、为我大央江山祈福。”

      皇帝对她的识相很是满意:“是个懂事的姑娘,朕便遂了你的心愿。”

      语罢对着秉笔太监道:“拟旨,陆景龙嫡长女言行合范,德操高绝,揭发有功,赐节女匾额,黄金百两,以作嘉奖。”

      高御史此时抬眼,小心翼翼地问皇帝:

      “陛下,那鄢王妃……”

      皇帝看着秉笔太监拟旨,漫不经心道:“陆景龙蒙蔽皇室,婚约不作数,鄢王从无王妃,他的婚事,待钦天监算出吉日再议。”

      陆丹卿闻言明白,皇帝恐怕是要让她妹妹陆妙菱“消失”了,方才她若没看出皇帝的试探,应对失措,行差踏错任何一步,恐怕也是这个下场,毕竟滔天的权势里,一个人轻易就可以被淹没。

      她如今复仇成功,心中却说不上痛快,反而觉得幽冷,就像前世一般,离权势越近,斗得越狠,这种幽冷就越深入骨髓。

      她谢了恩离开皇宫,将御赐的匾额寄存在高御史府中,换了身男装去看陆府抄家。

      陆丹卿站在巷口的大柳树上遥望陆府,静静看着昨日还无比煊赫的尚书府邸被破门而入,众人惊惶逃窜,看着苏姨娘哭天抢地,体面尽失,看着陆尚书被除去乌纱,戴上枷锁。

      她了却一桩心愿,眼尾缓缓落下一行泪,闭目抬手拭去,觉得总算是没有辜负陆夫人的在天之灵,让恶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接下来,她也该奔向属于自己的新人生了,远离权势、没有斗争、全是希望的新人生。

      陆丹卿跳下柳树,前往武馆聚集的京西兴善坊,在坊中走走停停,感受着前世从未体验过的市井武道氛围,心胸渐渐开阔起来,嘴角也不知不觉浮现一抹真心的笑意。

      “天龙拳馆……”

      这名字看起来颇有佛缘,就是门庭冷落,似乎很久无人打理了。

      陆丹卿在拳馆门前站了会儿,实在见不到人,于是试探着拍了拍拳馆的大门。

      谁知她还没怎么用力,拳馆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空旷少光的室内。

      陆丹卿愣了愣,单手成拳用力敲了敲门:“敢问馆主可在?”

      馆中东南方角落,一个蓬头垢面的颓靡身影抬起头,一双无神的双眼暴露在光线里,有气无力地回应:“找我有事吗?”

      陆丹卿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看颓靡男子年纪不小,却穿得像个乞丐,身形也松松垮垮的,有些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问他道:“这拳馆可还开着张?”

      颓靡男子瞬间暴躁起来:“门都关了你看不到吗?!倒闭了!还问什么问?哪儿来的瘦猴儿,一点规矩都没有!赶紧滚!”

      陆丹卿见多了大风大浪,不至于为这几句话乱了心神,仍平静发问:“这拳馆为何倒闭?”

      “嘿,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颓靡男子撸起袖子,嘴里骂骂咧咧的,“你再不滚,老子就帮你滚了。”

      陆丹卿见状挑了挑眉,大步跨进馆中,对颓靡男子道:“咱们大可切磋切磋,你若赢了,我立刻滚,我若赢了,你告诉我拳馆为何倒闭。”

      颓靡男子往地上啐了一口:“瘦猴儿口气倒是大,放马过来让爷爷看看你的本事!”

      陆丹卿摇了摇头,不跟他逞口舌之快,面对扑过来的对面人,上去就是一招顺手牵羊,控制了他的上盘和下盘,让他摔了个狠的。

      这颓靡男子底子不牢,体魄也一般,陆丹卿不介意跟他对战练练手。

      颓靡男子输了一招,稳住身形后,眼神清明不少,看向陆丹卿的眼神多了警惕:“练过的?你姓甚名谁?我在道上从没见过你这号人物?”

      陆丹卿只淡淡一句“承让”,并不透露身份,便又攻了上去,使出了她当年最得意的一招——少林七星拳中的鸡行步托掌,她先控制了颓靡男子的拳头,而后屈膝勾挂其腿,左手成爪扼其咽喉,最后上下用力,将颓靡男子重重摔倒在地。

      短时间内输了两场,颓靡男子也被激起战意,起身摆出更凶更猛的架势,朝着陆丹卿攻来。

      陆丹卿不紧不慢,见招拆招,与颓靡男子贴身后,使出一招马前倒,扯住他右拳,拧身下按,又死死将他制服在地。

      这几番折腾下来,颓靡男子也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是技不如人,仰倒在地上不再挣扎,一只手遮住了双眼,周身气息更加灰暗。

      陆丹卿轻轻踹了他两脚,找他兑现承诺:“我赢了,告诉我拳馆为何倒闭。”

      颓靡男子苦笑,自嘲道:“我连你这个瘦猴儿都打不过,拳馆怎么可能不倒闭?”

      陆丹卿冷哼一声:“学艺不精还这么理直气壮,你也算是个武人?”

      颓靡男子猛然坐起身,红了眼睛激动道:“是我想学武的吗?我还不是被逼的?!”

      陆丹卿见有内情,蹲下身安慰了他几句,从他口中勾出了这个拳馆的兴衰。

      据颓靡男子所言,这个天龙拳馆在二十多年前他父亲当家的时候,也辉煌过一阵,最盛时黑白两道都要给点面子,可惜后来他父亲染病,他对拳法本来就无甚兴趣,又资质不佳,只能勉力支撑,武馆才越来越没落,直到现在无人问津。

      陆丹卿知晓其中因果后心中一动,问颓靡男子道:“既然你对这拳馆兴致不高,何不将它出手,去做些你真正想做的事?”

      颓靡男子长叹一声:“如今不比二十多年了,习拳之人本就稀少,更别说开拳馆了,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出手?我倒是想出手,出给谁呢?”

      阴暗的室内,陆丹卿眼中灼灼发亮,语气上扬道:“出给我!”

      颓靡男子有些犹豫:“出给你……?”

      陆丹卿神情坚定:“对,出给我,相信我,我一定会将拳馆发扬光大!重现当年盛况!甚至超越当年!”

      颓靡男子被她的信念打动,态度明显动摇:“你身法精妙,拳艺成熟,这拳馆若给了你,大抵也不算辜负……”

      陆丹卿又极力劝他两句,很快便以一个还算低的价格拿下了这间拳馆。

      她将一小锭黄金递给颓靡男子,从他手中接过拳馆大门的钥匙,送走他后心满意足地逡巡起自己的新领地,只觉得踌躇满志,将来广阔,大有可为。

      但她高昂的情绪还没持续多久,拳馆外就出现了一个她沉重过往里的核心人物——她的皇帝前夫姬兆英。

      “从逃婚到直接取消婚约,陆丹卿,你就这么不想再嫁给本王?”

      姬兆英一脚踹开拳馆大门,面上是挥之不去的浓重阴霾。

      而陆丹卿也注意到了他话中的那个字眼——再。

      姬兆英为什么会说“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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