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相识》曲色

1、1

　　A
　　上火车那一刻，她确定她与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
　　提上行李走上站台后，她回头望了并排站在一起的三个人。中间是喜欢多年的石岩，右边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颜雪，左边是石岩的女友叶蓝。她们站在他的两侧，多像初中时的三人组合。
　　那段青涩的日子，在记忆中已开始模糊起来。

　　不在天真，已然长大。

　　在江城各大人才市场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收获。回到蓉城，开始继续上课。
　　大四的课程不多。班上考研的同学相继申请了缓考，六十多人的教室里常常只剩下十来人，俨然一个小班。庆幸的是，还有同宿舍的小衣和她一起上课。
　　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然后坐在靠窗边的角落里，描摹枯黄的梧桐叶，在洁白的纸张上记下朦胧的心情。她的字歪歪扭扭，小衣笑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偶尔也会响起几声手机的叮叮声。是招聘单位打来的，通知去面试。
　　她谨慎的回答，却失望而归。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等。
　　终了，才知道等的意思是没有希望。
　　她收起失落的心情，始终微笑着面对身边的朋友。
　　她是笑笑，一定不可以愁容满面。
　　每周给家里的电话里，她都说，我很好，爸妈，不要担心。

　　红心贸易公司到学校招聘行政助理时，她正在言事口的报亭浏览新闻。手机响了，小衣说招生就业办公室有一个面试，让她赶紧过去。
　　她化了个淡妆，带着简历奔向招聘地点。
　　面试已经开始了，在一群精心打扮的美女中，她像一片埋没树间的绿叶。
　　前来应聘的人特别多，几个小时过去了，长长的队伍依旧很壮观。
　　招聘的负责人改变了策略。先收简历，然后挑选合适的进入下一轮面试。
　　她松了口气，在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从她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招聘者的面孔。是两个男子。主要负责的那个二十七八岁，面容英俊，脸上有干净的笑容。他低着头，认真地翻阅着简历。坐在旁边的那个男子胖乎乎的，戴着副黑色眼镜，年龄稍微大些，大约四十来岁了。他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也不看简历，只肆无忌惮地打量周边的女生。
　　被淘汰的简历发下来了，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她紧张地翻找自己的。没有找到。又忐忑不安地坐下，看着一群人拿着自己的简历灰溜溜地走出大厅。
　　又经过一轮挑选，开始面试了。
　　轮到她时，大厅里只剩下五六个人了。
　　暗暗吸了口气，径直走过去。坐下，抬头，看见自己的简历被他攥在手里。
　　没有人开口说话。看美女的那位先生仍像花痴一样盯着剩余的女子。她思度着，是否要做一下自我介绍，以填空这段时间的空白。
　　苏色，湖北人？他小声念了一遍，微笑着说道，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我比较欣赏湖北人，很聪明。我妹妹也在湖北念大学。
　　哦，哪所大学？她有些意外，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些。
　　武大。他说，然后瞟了瞟她的简历，你是学管理的。那么你认为何谓管理，在企业管理中，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的获奖证书蛮多的，不过我希望你用自己的话回答。
　　所谓管理，管的是资源，理的是流程。我认为，在企业中，最重要的是人才。她思考了一两秒后，不急不慢地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
　　接下来的谈话很轻松。临走时，他说，你的实践经历很欠缺，回去我们再商讨一下。这样吧，简历就留下了，三天后给你答复。
　　她说，辛苦你们了，坐了这么长时间。谢谢。然后转身离开。

　　没有抱希望。经受的失败多了，她明白，有些事是无法勉强的。照常上课，下课后依旧去报亭阅览报纸，一个一个的书店去找新出的小说。找到了，欣喜若狂地租回来，坐在床上如饥似渴地阅读。到了吃饭的时间，也不下去。小衣说，喜欢小说的人骨子里有种深深的寂寞。大概是吧。

　　第三天，她接到公司的电话，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被告知一星期后带着就业协议书前去公司报到。
　　上司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处于更年期。整天蹙着眉头，打扮地像五十多岁的女人。办公室里，稍一留神，就会听到女上司的破口大骂。
　　她对一切都很陌生，小心翼翼地完成上司交代的工作。为了更快的适应工作，下班后，她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熟悉相关流程。

　　来公司一个星期了，并没有遇见那个招聘她的年轻男子，倒是在走廊遇见过几次另外一个男子。她一向本分，尽管有些期许，倒也不打听。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她的本职是做好工作。

　　做完最后一个报表，她揉揉发痛的眼睛，点了滴药水。闭上一两分种后，看着显示屏上的时间，已是九点了。关了电脑，锁好门，拿着背包走了出去。
　　整层大楼的灯都已熄了。她翻出手机，用以照亮。走至电梯处，按了开关。
　　他站在里面，穿着黑色西服，提着公文包，特别帅气。她一阵眩晕。出于礼貌，她有些不自在地问，你好，这么晚才回家？
　　你不也是？他笑了笑，怎么样，工作还能适应吧。
　　有些吃力。但相信一段时间后，就不会那么困难了。这样的工作比较适合我，我可以做的很好。她满怀信心地说。
　　他点了点头，眼里闪烁着欣赏的目光。

　　出了电梯，和他说再见后，匆匆朝离大厦一百米左右的公交站牌走去，公交车九点半收车 ，兴许还能赶上最后一班。
　　夜晚的风吹的有些冷。她孤独地走在路上，尚在营业的店铺里播放着《童话》：我愿意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已过了相信童话的年龄，她仍很喜欢这首歌。虽然踏入社会后，变的忙碌，处事圆滑起来，但内心深处仍保留着一处小女孩的纯真。

　　B
　　月初的例会上，她看见他了。坐在主席台上，对着话筒。简短的开场白后，她了解到他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读完MBA后就直接进了这家公司。经过两年的摸爬滚打，升至总经理的位置。年轻英俊的他是公司许多女性的偶像。他不苟言笑。台上的他，甚至有些严肃。她盯着他好看的面孔，忘记了上司交代的作记录。
　　上司狠狠责骂她一顿。有生以来，她从未受到如此苛刻的责骂。她差点跳起来，教训她一顿，然后摆摆手，拍拍屁股走人。她硬是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忍了下来。虽然工作的不愉快，但至少不用靠家里养活自己。
　　加班到很晚。又遇见他几次，和一个长发，面容娇好的女子相拥走至停靠在楼下的黑色宝马。心里隐隐约约有些失落。

　　临近考试，她向公司请了假，专心备考。从院办公室领完准考证，看见并肩和院长走的那个男子很像他。她抬起头，想看的真切些。真的是他。她掩头，准备逃走。
　　他开口叫住了她，转身对院长说，培训的事就麻烦老师了。我会尽快安排培训的名单。或许下个周末就可以开始。
　　院长离开后。他们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厅坐下。她坐在他的对面，始终低着头，用勺子搅拌着咖啡。
　　他说，你很怕我，我很可怕吗？
　　没有，我才不怕你。她肯定地回答，抬头望了一眼，碰到他探究的眼神后又飞快低下头来。
　　回答地太快，泄露了她的底气。他一阵轻笑，开始解释前来的原因：院长是我读研时的导师。公司每年都会推荐一批优秀的员工进行培训。这次我准备把院长请到公司去做培训。你也参加吧。
　　刚进公司的员工有这么优厚的待遇？她呷了一口咖啡，问道。还是你对同校师妹的照顾？
　　他没回答，端坐着，伸手拨开盖住她面孔的青丝，温柔地看着她。
　　她心头一热，弹开他的手。一口喝完剩下的咖啡，站起身，说，谢谢师兄，我还要准备考试，先走了。
　　他没有阻拦。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小声说道，妹妹，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她会留在这里。

　　C
　　寒假到了。大四的寒假比任何一个求学时期的假期都长。室友早早离开了宿舍，小衣也去苏州男朋友那边了。整层楼，从楼道走到她的宿舍，见的最多是一张白色的封条。夜晚，人过时，那圆形感应灯突然就亮了，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很久。
　　虽然已能胜任目前的工作，下班后，她仍呆在办公室里，上网，看小说，写日志。有时，也提前下班，到街上溜达。这里的夜晚很美丽，灯火辉煌，装饰明亮的店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她走在人群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有说有笑，她咀嚼到了寂寞嗜心的滋味。虽然一直很寂寞，一直活在寂寞里。
　　小衣发短信说，笑笑，快过年了，这边到处洋溢着新年的喜庆。今天我和许去花市买了一盆郁金香。他爸妈说很漂亮。我们把它放在阳台上，一出房门就可以看见。笑笑，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放假，要回家吗？
　　小衣，我只有一周的假期。前天去订回家的火车票，已经没有到那边的了。我不打算回家了。
　　哦，那......笑笑，找个男朋友吧。
　　她没回答。

　　从电梯里出来，听到一阵争吵声。黑色宝马前，那个女子提着粉色的手提包，从车里走出来，狠狠关上车门，冷冷地对他说，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他有些惊讶，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爱你了。女子说，我爱上了别人。他比你关心我，比你对我好。我想我们根本不合适。你根本不了解我，也不愿花时间去了解。你不知道我的喜好，从不说你爱我。虽然我们从大一就走到一起了，到现在为止，你和其她女人也没有来往。可是，这么长的时间，我好像对你仍是可有可无。除了你不爱我外，我想不出其它原因。
　　他对你好吗？他沉默了几分钟，问道。
　　很好。女子说，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摘下来给我。
　　那你走吧。他说，我祝你们幸福。
　　女子提着包，头也不回地，慢慢地从他面前消失，钻进一辆一直等候在路边的车。

　　他收回目光，回头看见她走出大厦。
　　她什么也没说，很平静地朝他打招呼，然后一头扎进黑暗。
　　那是乘公交车的路线。刚开始工作时，他经常走这条路回学校。自从公司给他配车后，他再也不用挤公交了。
　　迎面的风吹来，有点冷。他突然想再次走走，重温当年的时光，也想找个人说话。
　　他加快了脚步，想追上她。她的身影就在前方。可是，就在他到的时候，最后一趟车已经开走了。她坐在窗口，凝视着外面。那发呆的神情，有些迷茫与无助，又有些骄傲。他记得那样的表情，就像他刚踏入社会时一样。那样的性情，纵使遇到千般万般困难，却决不会低头。
　　车开走了。站台上没有赶到车的人渐渐散了。他走回大厦，发动车，朝一间酒吧奔去。
　　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

　　D
　　年终，公司的庆功晚会是在一家酒店里举行。她到的时候，晚会已经开始了。她用盘子盛了些点心，躲在寂静的角落里大块朵颐。她一直很偏爱这种甜甜的点心。行政部的同事发现了她，大叫着让她喝酒。她推脱不掉，捏着鼻子，被迫喝下三杯红酒后，才放过她。

　　独处的时候，胃憋的难受。她掩着嘴，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她瞧见自己的憔悴。洗了把脸，稍梢补了一下妆，走了出来。
　　他站在走廊，好像是专门等着她似的，瞧见她，低低地说，你不会喝酒，可以拒绝的，不要勉强自己。
　　那好吗？她笑笑，新年晚会，大家难得这么开心。下次，我不会再喝了。
　　他点点头，瞧见她又走向大厅，你还要回去吗？
　　她说，我跟他们说一声，然后离开。
　　他们一前一后走向大厅。大家玩的开心，谁也没发现。

　　回到宿舍，她用烧水棒烧了壶开水，洗了澡，拥在被子里看电视。有点冷。她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床棉被。两床被子，一床海蓝色的，一床青白相间的格子被套。盖在身上。
　　校台正在放电影版的《向左走，向右走》。男女主角自第二次相遇后，一直擦肩而过。那么多次，那么多次。他向左，她向右。只是一回头的距离，他们就可以相逢。可是偏偏谁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们固执地找寻对方，直到最后感到没希望了，两人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然而，命运是好捉弄人的，在他们无望的时候，却又给了希望。
　　关上电视，躺在床上。红酒的余味加之看完电影后的心痛,眼泪不自觉地冒出来了。很多年了，她不曾哭泣。即使是高考失利，她最好的朋友背着她，和她相恋的人在一起时，她都不让自己掉一滴眼泪。她没有用手拭去眼泪，让它静静地流下来。小衣说，你太要强了，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偶尔哭一哭会让心情舒畅许多。

　　手机铃声响了。是他打来的。她接起来，电话里传来他沙哑的声音，他说，到宿舍了吗？
　　恩，到了。她抹干眼泪，尽量表现出愉悦的声音，晚会结束了吧。你回去了没？
　　还在外面。他那边有点吵，有车驶过的声音。
　　师兄，早点回去休息。
　　你也是。
　　她沉默了，他也沉默着。
　　最后，他说，你早点休息，我挂了。
　　恩，等等，师兄。她突然叫到，你看过《向左走，向右走》吗？你相信缘分吗？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挂了电话。
　　他坐在车里。十字街头的红灯已经亮了，汽车喇叭声在他耳边响个不停。他发动了车，向右拐了个弯，朝公寓的方向驶去。
　　E
　　她一直希望有台电脑，有间自己的屋子。夜幕降临的时候，呆在自己亲手布置的小窝里，写自己的文字。拿到几个月的工资后，又向父母借了点钱，她请他陪同她去电脑城配置了一台明基的笔记本电脑。
　　下班后，她窝在宿舍里，挂着□□，对着电脑敲字。
　　他的头像一直挂在上面。她无意聊天，他也很少说话。只是在很晚的时候，发一句，还没睡啊。我下了，早点休息。晚安！晚安！她回一句，在确定信息发送成功后看见他的头像变黑了。她关了□□，继续打字。

　　下了线，他坐在电脑前，泡一杯咖啡，继续处理未完的公务。他知道，她还没休息。但她不知道他经常浏览她的□□空间。空间装饰的很淡雅，养着一盆蓝色铃兰。相册里，有一些照片，大多是风景画：飞舞的蒲公英，倚靠在树边的单车，南瓜花瓶里的百合，长在树干上的双生叶，展翅的蝴蝶。他很喜欢里面的照片，一朵花，一幅景，一个瞬间，都令人响起那些遗失的美好。她坚持每天更新日志。回到家，无论多晚，他都会打开□□去看她的空间。那些寂寞的文字，在那些安静的夜晚，陪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在那些文字的诱惑中，他的心开始慢慢沦陷。

　　他开始追她。他自小就是行动力特别强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后，他不会迟疑。
　　在学校见到她之前，妹妹已经把她的故事告诉他了，并希望她留在这边。他嗤笑妹妹的天真，若感情不是你情我愿，强留下她又有何用？但内心深处仍是疼爱妹妹的。作为兄长，他有责任保护妹妹不受伤害。
　　他到母校招聘。当她把简历递给他时，苏色这两个字倏地跃入他的视线。
　　面试时，她有点紧张。聊了几句后，慢慢进入状况。她很真诚，简历上那些获奖证书表明了她的优秀。只是她不善于表达。直觉她会是一个好员工。
　　三天后，她成了他公司的一员。
　　他们的办公室不在同一楼，他见到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没有什么交集。妹妹的嘱托似乎完成了。
　　可是，不经意地相遇，远处，那串凝视他的眸子让他困惑了。
　　她喜欢他。单纯地喜欢，即使他和女友分手后，她也是不动声色。
　　既然如此，那他来追她吧。

　　她见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多，多的让她惊讶。下班遇见后，他经常请她到附近的小店喝咖啡，然后送她回学校。她的脸色越来越红润，整个人焕发出一种夺目的光彩。
　　室友常问她，苏色，你是不是恋爱了？
　　恋爱了吗？她问自己。不，他和她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二月十四日。
　　不到下班时间，大部分员工都跟上司告假了。大家心知肚明。做完自己的那份，办公室里只剩下新来的实习生小谢。她收拾完东西，和小谢说声再见，准备回去写文。
　　小谢朝她眨眨眼，说，苏色，今天晚上你准备怎么过？
　　和平常一样啊。窝在宿舍看电影。今天对于我来说，又没什么特别的。她笑笑，你也收拾一下，赶快走吧。
　　恩。小谢点点头，暧昧地笑笑，在她耳旁小声说，恐怕不能如你愿。
　　恩？她有些惊讶。
　　走出办公室，看见他站在那里，像是有意在等她。他说，今晚有空吗，陪我走走如何？
　　她没有拒绝。
　　先去吃饭。附近几十里的餐馆都客满了，他们问了好多家，都没有空位。她说，算了，时间还早，我们自己做吧。
　　去超市买了些鸡蛋，西红柿，土豆，鱼，青椒，排骨，然后开车去了他的公寓。
　　她简单地做了个红烧鱼，青椒肉丝，土豆烧排骨，番茄蛋花汤。三菜一汤，摆在桌上，菜色看起来竟十分漂亮。
　　他吃的非常开心。许久没吃过这些家常菜了。工作累了，叫一份外卖或出去吃。相恋七年的女友不会做饭，约会时，总是在外面解决。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呵呵笑出了声。
　　饭后，他泡了杯水果茶递给她，自己走进厨房，将碗筷放进锅里。

　　回去的时候，她和他聊起了家人。她说，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说过有个妹妹在江城上学，她现在好吗？他说，她很好，有自己喜欢的男友，他们是在报社实习的时候认识的。她很爱他。只是......
　　只是什么？她问道。
　　他心里有另一个女孩。初中时，他们互相喜欢，可是谁也没有说出来。后来，他转学了。他们共同的好朋友，另一个喜欢他的女孩私自把他写给她的信藏了起来，慢慢地他们断了联系。再后来，她高考失利，去了另一个城市。他和她的好朋友在一起了。因彼此不合适，还是分手了。妹妹是他后来遇上的。妹妹说，去年那个女孩去过她们学校一次，她很好，妹妹也很喜欢她。只是，爱情是自私的，既然没有缘分，她希望她不要再介入他们中。
　　他偷偷看了眼她的神色。她很镇定，淡淡地笑了笑，你妹妹的担心倒是多余的，如果他放不下的是她的话，又为何不向她表白。郎有情，妹有意，他和前任女友分手后，早和她在一起了。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学校了。
　　我送你。他说。
　　不用了，我自己搭公车就好。说完，她跳上一辆前来的公车，谢谢你的款待。
　　看着他惊鄂的面孔，只有她明白她仓促地逃走是多么的狼狈。

　　上楼的时候，管理员阿姨叫住她。她停住，阿姨拿出一捧用淡蓝色塑料纸包裹的玫瑰花递给她。她接住，没看到卡片。随口问阿姨，阿姨，这花是送给我们宿舍谁的。当然是你的，阿姨笑笑，是男朋友送的吧。这是今晚我见过最漂亮的一束花。
　　她笑笑，谢谢阿姨后，抱着花走进宿舍。
　　她去阳台的窗台上找来矿泉水瓶，用刀削去一截后，装些水，将花插在里面，放在阳台上。
　　她数了数，共有十三朵。
　　那些玫瑰，娇艳欲滴，开得极其灿烂。
　　可是她的爱情，还来不及开放，就已经凋谢了。

　　她一直没有打听送花的人。

　　那晚后，她准时下班。
　　他时常陪客户出去应酬，很晚才到家。在办公室里，也很少见到她的身影。走廊上偶尔遇见她几次，仍是初见时的模样，面挂微笑，笑容却总是涩涩的，没有半点温暖的成分。
　　他再约她时，她推说有事。两三次后，他明白他们生疏了。

　　过了二十九岁的生日，母亲开始催他结婚了。四处为他张罗着相亲，他颇有些无奈。
　　晚上呆在公寓的时候，依旧看她的日志。那是他了解她生活的唯一途径。空间依然冷清，只有几个熟识的人在上面留上脚印。她在写一个豪门恩怨似的长篇小说，三个人在感情里纠缠不清。停了很久了，她又动笔，坚持往下写。他明白，她是一个执着的人，认定的事就不会放弃。
　　他喜欢她的这份坚持。
　　所以情人节那天，他订了十三支玫瑰，送到她宿舍，想给她一个惊喜。
　　十三朵玫瑰的花语：你是我暗恋的人。
　　可是，她的仓皇离开，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上网时，遇到石岩。他说，笑笑，我要结婚了。
　　和叶蓝吗？她是个好女孩，祝福你们。
　　谢谢。
　　似乎没有话可以说了。曾经的那份熟悉，并没有穿越时空的限制。时隔七年，辗转中，已是物事人非。
　　这多年没有新的感情，不是为了守住以前那份感情，只是没遇上合适的。
　　十三支玫瑰的花语，她在网上查过，友谊长存。
　　她内心里希望那个送花的人是他，也相信是他。
　　情人节那晚，他未说完的话，他不安的眼神，她相信他有几分喜欢她。
　　只是，到底有几分？几分是喜欢她，几分是为了他妹妹？
　　他房间里和叶蓝的合影，他提到的那个故事。故事里受伤的主角是她，被好朋友抢去男朋友的人，在另一段感情里成了第三者。他的出现，是有目的的。
　　她明白了。她的爱情也就结束了。
　　他们之间隔了一些人，一些事。
　　纵使现在他对她有感情，她却不能漠视。
　　她是那样倔强的女子。

　　半年的实习期结束后，她辞去了工作。
　　小衣说，她太任性了。现在就业形势有多严峻，大学生找工作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场招聘会都是人山人海，八百元一个月的工作都有四五十人应征。你轻易就放弃了那么好的一份工作，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来不及多想，又开始加入找工作的队伍中。

　　在一次大型的商务人才招聘会上，他又看见她了。她穿着一套黑色职业装，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手中拿着几份简历。她从摊位前走过，没有停留，拥挤的人群将她的身影湮没。
　　他看不到她。

　　她看到他了，被一群应征的人包围着。和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一样，只是这次，没有太多的停留。
　　如果我们注定只能是这结局，那一切都结束吧。
　　我们都是如此坚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