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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换朱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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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宵中,隐隐霜华重。昨日看赏花丛,丝羽白蝶舞无与共。一盅盅,夜夜同,自是愁将送。原来缁衣早染霓虹,色易空。
——题记
今夕何夕,也不知是这里哪里,我心中眼里,只有一个你。
红灯停,绿灯行。走走停停,我只看你。花白的头发,深驼色的盖膝风衣,一截透明胶带粘着鞋底,右边肩上揩了一肩的粉笔,粉白的等待一双手去拍干净。
如果我可以做那只手,该多好?口里埋怨着你不知珍惜自己身体,伸手用力拍除你劳累的痕迹,别扭的笑着,任你牵过了我的手去洗。
心中想着眼底苦涩,脚下却是慢了许多,落在人群后头。不留神让什么给绊了一脚,来不及稳住身形,直直跌到斑马线外,半天爬不起,摔得不轻。
绿色标志闪个不停,灯上的小人突然不知跑去哪里,一把红色利剑快速的刺入眼帘,车阵开始流动,一辆辆冲向我跌跌撞撞的方向。
无数喇叭的声音伴着一声急刹齐齐响起,同声告诉我有什么已经来不及。
上一刻,你是眼中唯一的风景,可望而不可即,下一刻,是什么穿过了我的身体,狠厉无情,扯破了哪里,带进风来,慢慢的,我看见自己变成红色,高高飞起。回头张望的你,站在蜗行的后车窗里,看得见吗,我破碎的嘴里,从未宣之于口的情意。
与你,陌路代替了距离。
混混沌沌,灵魂飞升,轻轻离了万丈红尘。
红尘回望,全是过往。载着你的车早过拐角,被丢下的身体,仿佛是别人的,不属于自己,好似得了大解脱,全无挂碍。抛开相思迷狂,心脏空落落的,细看却沉淀着莫名欢喜。
围观的人看我,我看围观的人,热闹的总归是他们。我只是我,我不再是我。
再不可能跟在你身后。
小小的时候,坐在你对面,身边每一个人都喜欢你,看你,聊你,我却只喜欢听你的声音,喜欢她们说的你的形迹,却恐惧于让你的名字从我嘴里跳起,跳进她们的眼里、耳朵里。
那么多人都有了自己的感情,说说情话,传纸条儿,暗地里小指勾起别人的,羞红了脸颊。我躲在人群里,不敢有丝毫动静,害怕他们,更怕你,只能在你写字转身时,微微抬眼,看你背影。
那时你年轻,刚自师范毕业的大学生,满腔火热,对每一个的孩子都很是关心,这让乡村朴实的孩子一个个觉得欢欣。只有我,受宠若惊,不仅疏于回应,而且有时候还会显得畏畏缩缩,很是不积极。
没有人觉察,我的字迹越来越像你,横折钩划,竖点撇捺,一个字一个字写下。听说你爱书法,我便一边偷偷临着你留在我课业上的字,一边存了零花去了西安碑林一趟。两个月的临摹,拜访大家,日夜习字,磨秃了指甲。
点点滴滴,死去的光阴里,一年年扑腾着长大的我,一天天安宁老去的你,都在别人的故事里,有意无意,玩闹时,我藏着自己,不打听不靠近你的家庭,如何不明白,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求不得,和你,一起。
感情生了病,不是你,也不会有别人。前来表白的,等也得不到回应,他们等的人在病里,一病不起,也对他们不起,说不出原因。
离开乡里,去外地,学习,工作,逢节过年,一次次回家。一次次去看你。不打电话,不写信,不寄东西,我只想看你,看你一点点变老,奇怪的是,竟不嫌弃,哪怕我已美丽,你与我,不同往昔。
变了的回不去了,回去的一如往昔。我还是只能偷偷看你,晴暖冬日,踩在你斜长的背影里,脚步轻轻,惟恐留了痕迹。
无数次听人说起你贤惠的妻子,无数次我俯身在佛前,求他保佑,属于你的岁月静好无纷扰。相邀的好友见我虔诚,总会玩笑。佛前,腼腆,红了耳尖。不叫你知道。
系我一生心,竟成绝缘体。
同窗们彼此关心,少不了,有关于我的打听,从来,我不说起,不得见人的心思,细想想,和谁都没关系。我恋上的心情,神神秘秘,融进血肉里。
终归凡体而已,月盈天心,意绪万千,但恐无事生了非,无中生了有,恰听人唱经,是忏悔文: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于是结了缘法,日日红尘奔波,梵音时而歌。三藏所译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如刻明镜,悬于心田脑海: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经书里究竟说了什么,何必在意呢,道理不在文字。想念突如其来,千山万水,去看你便是。瞒所有人,也不难为了自个。
多好,从心所欲,不逾矩。
多好,再见到。
多好,虽然错过,到底,没有过错。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去了的过去。
来的,似是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