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色》猫浮

11、 四 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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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寂寞的时候经常听到一种声音。
　　啪嚓，啪嚓。
　　好像拍蚊子。
　　极微弱的声音。
　　那时候他大约十几岁年纪，招财是第一个被他收了房的丫环，他已经习惯拥着一具温软柔滑的身体入睡。
　　他问：“是什么声音？”
　　招财迷迷糊糊睁眼，听了半晌，茫然摇头。
　　李可寂就不再问下去。
　　等他发现只有他能听到这极微弱的声音时，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可能有些不正常。
　　这倒不是什么坏事。
　　当朝皇帝是他的哥哥。那是一个聪明但十分软弱的人。
　　因为聪明，所以贪生怕死。因为软弱，所以受宦官朋党摆布，好似个金雕玉琢的木偶。
　　李可寂有两个堂兄，一个疯了，一个清醒。
　　清醒的那个，被赐死了。疯了的那个，至今锦衣玉食好好活着。
　　所以他也就坐视自己的奇怪幻听。
　　但除了这微弱的幻听以外，李可寂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一个正常的人。
　　他甚至有点遗憾。

　　后来他改了想法。
　　那一日，他叔父死了。
　　他叔父是素有清名的庆郡王，之所以被赐死，原因无它，只因太过有名，太过正常，太过善良。
　　当时小他两岁的堂弟李承葭正在他府中下棋。
　　听到自己父亲死去的消息，李承葭手一抖，打翻了一边的棋碟。
　　白色棋子落了一地，哗啦啦的一阵响。
　　他问李可寂，声音带着微微哭腔：“怎么办？”
　　怎么办？
　　李可寂摸一摸眉边红痣，有一种怒意，似烈酒微酣。
　　“承葭，坐下。”
　　堂弟茫然坐下。
　　“继续下棋。”
　　李承葭伸手捡起棋子时，手一直在抖。
　　片刻后，李可寂闲闲说：“方才你本可以取胜，现在却将惨败了。”
　　李承葭呆了一呆，终于哭出来：“我要回家。”
　　“回家？”李可寂伸指，敲敲棋盘，“回去送死？”

　　他收留了堂弟，将他保护起来，整整十年。
　　他也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男人。
　　但他真正告别孩子而成长，是在那个夜晚，棋子在叔父的死讯中落下。
　　你可以善良柔弱，任人宰割。
　　或者你可以凶恶冷酷，灵魂坚强如利刃。
　　他选择后者。
　　当皇帝已完全落入宦官势力的掌握时，他开始向朝中朋党示好。
　　一步一步，走自己的道路。
　　那轻微的耳鸣声，他已经鲜少听到。
　　因为他忙，很忙。
　　忙得没空去寂寞。
　　忙得没空去疯狂。
　　但是见到何梦色的时候，那声音忽然剧烈地鼓噪起来。

　　“既然抓错了人，就放他回去吧？”招财在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噢？”李可寂漫不经心地答，“你担心我会对他做什么吗？”
　　招财立时噤声。
　　何梦色很怒：“我要回去！”
　　“然后呢？”李可寂抬一抬眼。
　　何梦色想了想：“我不会报官，也不会宣扬此事。也请你不要再干扰我的生活！”
　　李可寂忽然笑起来。
　　“许梦色，我看不惯你这一点。好像往信相寺内一缩，这世上的事就与你无关了似的。”
　　他站起来，一步步走近，“我要让你知道，你所相信的一切，都是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