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家药圃》南陌枕流

3、定情什么的

　　掌叶半夏是个好姑娘。好姑娘总是招人惦记的。
　　可怜这好姑娘到第二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头天被新认的兄长出卖给曲枝天冬君了。
　　为什么不知道？
　　要说，这事与她实在干系甚大。若成了，这是下半辈子的归宿，若不成，她下半辈子就将是另一个归宿。
　　可她为什么不知道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
　　没人告诉她。
　　咳。
　　所以，一无所知的好姑娘瞧着今日夕阳甚好，便轻移莲步，向着浮光跃金之处款款行去，好巧不巧，竟遇着了满腹思量的痴小子。
　　曲枝天冬君在这一刹那，恍然明白，昨日苍术君所吟的那首牛头不对马嘴的诗，竟是诗谶！
　　一番整冠掇领，曲枝天冬君上前长揖一礼，朗声道：“半夏姑娘，小生这厢有礼。”
　　因不认得，掌叶半夏显得矜持且谨慎，“公子有礼。”
　　曲枝天冬君心知此事急不得，故而踟蹰上前一步，温声细语，“敢问姑娘全名？”
　　这边厢气氛正洽，突然平地炸开一声惊呼，“我娘！弯枝，你恶心谁呢？”
　　曲枝天冬与掌叶半夏尚未及反应，便见旁边大石后蹿出数条黑影，将路过且搅局的茜草君挟住胳膊，又蹿将回去，隐隐听到苍术君的声音，“弯枝跟我妹妹求婚呢，观棋不语，懂？”
　　“正是，清水了这么久终于出奸•情了，茜草君你要是咋呼得河蟹驾到，我就掐断你的根！”这话音儿听着像是田七君。
　　“奸•情？早说啊！”茜草君不可谓不欣喜。
　　石后诸君终于消停，曲枝天冬君从容拨开头上黑线，自报家门，“在下曲枝天冬君，区区贱名，未敢奢望姑娘记得，得过芳唇，已是幸甚。”
　　掌叶半夏虽不见厌色，却也不见得多欢喜，淡淡应道：“公子过谦，小女子何德何能，得见公子英姿，亦是幸事。”
　　“小生无意唐突佳人，只是想与姑娘说明此事——昨日令兄苍术君已同意将姑娘许配与我，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前面已经说到，掌叶半夏并不知道这回事，所以当下大惊，“可是小夏与兄长相认不过一日！”
　　苍术君见情况不妙，忙从石后现身，温言道：“小夏，曲枝天冬君乃是良配，你不如与他先处处？”
　　石后诸君于是感叹，“为了众人眼福牺牲自家妹子，何等猥琐的兄长！何等知心的朋友！”
　　掌叶半夏遂淡定，配对之事早在药草成精之时就已提起，如今轮到自己头上，惊讶之后，倒也理解，但她也不愿轻易答应。
　　“既然兄长这般说辞，不知曲枝天冬君可愿赠诗一首，权作定情之物？”
　　曲枝天冬君暗自叫苦，怎地这对兄妹对诗如此厚爱，但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姑娘可有题目？”
　　掌叶半夏颊上飞红，细声道：“小夏脱得泥土，尚留有旧坑一个，不如就以此为题？”
　　“如此，且待小生思量一番。”
　　人家配对只需得人撮合，便可玉成，为何轮到自己，竟如此麻烦？曲枝天冬君佯作思忖，暗自打量着掌叶半夏，见她螓首微含，颊抹绯色，婷婷而立，别有一种娇羞风情。佳人如斯，竟是正中下怀……也罢，轻易得来便不稀罕了。
　　“苍术，你妹妹好生难伺候。”茜草君悠哉叹道。
　　“没错没错，弯枝的这场求婚当真好看。”仙鹤草夫人欣然赞道。
　　“弯枝赶紧吟诗！”佛手君搂着自家夫人仙鹤草，蹲着说话也不腰疼。
　　曲枝天冬君站在掌叶半夏曾经栖身的深坑旁，正好能看见石后诸君蹲守之状，忽而福至心灵，击掌而歌：
　　“你挖个坑我蹲着等
　　坐立不安两眼怔怔
　　狗血虐心都是命
　　只盼结局得太平得太平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你看看坑众层层
　　你听听催更声声
　　敢问happy ending 且看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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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挖个坑我蹲着等
　　三日未见今又伪更
　　心内如焚坑中冷
　　刷新一遍又没更又没更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你看看坑众层层
　　你听听催更声声
　　敢问完结何期结期未明
　　敢问完结何期结期未明……”
　　一阕唱完。
　　茜草君惊呼：“文采！”
　　仙鹤草心有戚戚，叹道：“心声！”
　　田七君嫌他们聒噪，喝斥：“闭嘴！”
　　于是，石后再次消停。
　　掌叶半夏轻施一礼，谢道：“公子着实文采非凡，若公子不嫌小夏姿容鄙薄，小夏愿与公子举案齐眉。”
　　曲枝天冬君心满意足，“定不负娘子”。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好姑娘太阳下山之前一定不要出门溜达，否则，再回去时，已是人·妻。

作者有话说

　　我来洒点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