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的鸥鸟[露中]》极地夜航

1、翱翔

　　Янебоюсьостатьсявхолодном озере, нопрошутебянечувствоватьсебяодиноко, когдаты одиноким образом паришьвнебе.
　　我不害怕留在冰冷的湖中，但请你不要因独自翱翔在天空而感到孤独。
　　青年人稚气未消的脸上满是漆黑的炮灰尘土和干涸凝固而发黑的血渍，暗示他刚刚经历过的残酷厮杀。
　　他坐在一块秃木桩上，目光有些呆滞，刚刚死去的战友尸骨未寒，被抛弃在战场之上。德/军无论是士兵还是装备都是一等一的，全世界都见识了他们闪电战的厉害。
　　一个大胡子闷了口伏特加，朝着窝在地上的人说：“去他妈的德/国鬼/子，爷爷我要是再年轻十岁直接把他们轰回柏林妈妈家去。”
　　“德拉夫，虽然我不想打击士气，但目前德/军确实势如破竹。”一个忧虑的蓝色眼睛盯着手里干瘪的列巴，气馁似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要不是空中支援，我们都会战死在那里。”
　　说到空军支援，王耀眼睛一亮，他想起了炮火的轰鸣中，单片甲壳四射中，那轰鸣的战机从他头顶划过的场景，像在天际自由翱翔的鸥鸟，不过他还没在这片地方见过鸥鸟。那一架架苏式战机将所有人从恐慌中救了出来。空中的大炮精准地射击敌军的装甲和大炮，他们瞬间失去了优势。
　　火炮声连着漫天的轰鸣声：“援军来了！冲啊！”
　　不知道是谁开了头，瑟缩的士兵们从堑壕里冲出来，没了机甲的压制，苏军很快在近身战上获得了胜利。
　　王耀拿着刺刀，一片血光之下数十个敌人倒在脚下，他顺手抱起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战友，拖入了堑壕内。
　　“耀！别过去了。德军已经败了，你不必去送死。”
　　王耀朝他一笑，拂去他的手。
　　战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他决绝地冲出掩体。
　　在我的祖国，没有先进的战机和装甲，我的前辈和同辈都是靠赤手双拳面对日/本的机械化部队的，他们没有退缩，哪怕他们知道自己这么做微不足道。
　　思绪拉回，他眼眶微红，头顶是一望无际的夜空，少得可怜的星星从头顶指向远处直到消失在层峦叠嶂的群山中，好像指向了他的家。一股失落感由心而生。“等我从这里积累好了机械化作战经验，就回到组织，回到祖国。”
　　他就这样坚信一定会学成归去。
　　啃了一大口列巴，他的眼神更加坚定了。
　　“王耀！”卫生员走出营帐朝着人群着急地喊着。
　　“在！”他理了一下衣服，将手里未吃完的东西放进包里。
　　“克劳德找你！快去，他快不行了！”女卫生员急切挥着手。
　　不行了！？克劳德是王耀到苏/联学习时的乌克兰同学，西线战争突然爆发，一群热血青年就这样自愿上了前线。
　　“克劳德！”王耀跑到他的担架前，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人，和记忆中初见时截然不同，疼痛，恐惧，无助包裹住了这个可怜的士兵。
　　他左半边的身体被炸得血肉模糊。
　　“耀，”他气息微弱，从胸口的袋子里拿出一张对折成手掌大小的纸片，“我的家乡不是联邦的叛徒……”
　　他的手停在了王耀的手中，随后慢慢滑落，像秋天落叶一样决绝。翻开纸片，一张从学籍证上裁剪下来的17岁的克劳德躺在那里，满脸稚气，咧着大大的嘴，纸上写着一句话：“生者啊，如果你从我尸体的口袋里看到了照片，不要把它埋到土里，带走吧，我不想一个人。”
　　不知为何，王耀心中翻起一阵绞痛，那个不远万里来到西伯利亚和他一起入学于机械学院的克劳德，那个从福利院只身飘零在广袤雪地的灵魂短暂地拥有了青春，然后又孤身而去。
　　“克劳德，”王耀俯身贴在他的耳边，“能听见吗？我带你走，我带你回家了。”
　　王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在自己的祖国，亲人都会千里迢迢找到身死异乡的孩子，然后和他说“不要怕，我们来带你回家了。”
　　王耀想了想了，想到了父母和妹妹，流下了一滴浑浊的眼泪。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我也会……
　　“嘿，”身后传来男人深厚低沉的声音，“上等兵，不要难过。他是你亲人吗？”
　　王耀低下头迅速抹干眼泪，故作轻松转过来。一张柔和美丽的东方面孔跌入了男人紫罗兰色的眼眸中。他呆滞了一瞬，在这个嘈杂的营帐里，这一抹浓重的黑色从无数攒动轻浮的金棕色里脱颖而出，他漆黑又闪着琥珀色的瞳仁里似乎藏着巨大的魔力，吸引着伊万·布拉金斯基少尉。
　　“是中国的伙伴啊！原谅我的唐突。”他诚挚地低下头。
　　“你是支援部队的？”王耀发出略带东方口音的俄语，看着伊万依旧笔挺的军装，肩部还有一个少尉肩章。
　　“是的，是空军，不过我们的战机遭到了损伤，现在在维修。”
　　“你想去看看吗？”
　　王耀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他来苏/联不就是为了学习先进的武器吗？看着熟睡的克劳德被抬走后，他跟着伊万的步子来到了空军的休整地。
　　那些士兵正费力地在这些巨大的家伙身上捯饬，王耀小心翼翼走到一个大家伙前面，聚精会神地将这些机翼机身结构和自己学过的知识相匹配。
　　“多么精妙的器械啊！”
　　“有机会，我教你。”伊万走到他身边，宽厚的手掌抚摸珍宝般摩挲着机身，那是他的千里良驹，他的筋斗云。
　　王耀两眼放光，崇拜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的身躯比自己大了一圈，脸也比自己成熟，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得知这位名为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少尉和他是同龄人，他原在莫斯科读书，后来自愿参军。
　　“布拉金斯基少尉，那您为什么选择当空军？您很喜欢飞机吗？”
　　伊万挠头，他没想这么多：“在天上飞，俯瞰整个世界，很自由很酷不是吗？”伊万知道自己的回答一点深度都没有，尴尬的笑着。
　　王耀却听得很认真：“很自由，原来在天上飞是这样的感觉。”
　　“那您在天上飞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他抬头看着夜空，很美，也很空洞。
　　看着王耀炙热的目光，伊万心里升起一股抱负，情绪激动：“把那群侵犯我们领土的畜生统统杀死！”
　　王耀并没有被他的激动吓到，而是在一阵安静后拍着伊万的肩，是认同也是期望：“会的，无论是德军还是日军，都会被打走的。”
　　“那您呢？为什么来到这里？”
　　“学习……学习我们没有的。”
　　“所以王，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对吗？”
　　王耀沉默了一瞬，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祖国需要，那他就去做。
　　“对，有一天，我的祖国也会有这些先进的武器。”
　　伊万没在意他说什么，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眼前人既谦虚有自信的神情吸引了。每次谈到他的国家，他都会这样，伊万开始对这个养育了王耀18年的地方有了莫名的好感。
　　前线沦陷的消息传到了这个战区。明斯克于6月底沦陷了。低迷的情绪在军队内传播开来。
　　但好在这几天这里并没有发生战事，士兵得以喘口气。但王耀并不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那些粗鲁的人只会讲荤段子，吓得战营里的女孩都不敢靠近。还有就是他有了时间去思念家乡了，看来他是不能闲下来的。
　　他得找些事做。他从衣服里拿出一把小刀，捡起地上的枯树枝，记忆里父亲给妈妈和妹妹雕刻各种发钗和玩具的场景袭来。
　　“我也要雕刻出一个作品来。”
　　他左思右想。牡丹花？太复杂了。他环顾四周，桦树林沙沙作响，尽头那一抹紫罗兰色的眼眸正在看着自己。伊万正和士兵围坐在锅炉旁话家常，不知何时注意到了藏匿在林中的黑色精灵。
　　他乌黑的眼睫被风吹得扑朔，牵动了伊万少年的悸动。阳光不偏不倚垂爱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揪住了伊万的气息。以至于身边的人打趣到伊万的终身大事时，他像木头一样一言不发。
　　“希尔德，你的长官怎么了？”
　　士兵耸肩：“或许人家看不上你妹妹，已经心有所属了。”
　　“希尔德，敢这么说我的好妹妹。她现在就在医疗兵里，信不信我让她好好治治你！”
　　“别，我嘴笨，别和我计较。”
　　“伊万？”一看见这个熟悉的面孔他就会想起轰鸣的战斗机划过头顶的画面，向敏捷的鸥鸟。
　　“鸥鸟……”王耀想着，“那就雕一个鸥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