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改造计划》北芫

2、第 2 章

　　翌日。

　　祭典开始，众人齐聚于祭天台前，祭典遵照旧制，庄严而肃穆，国师鸣金击鼓，唱祷祝词。进而焚香祷告以慰天地神灵。

　　陆成璟换好紫金蟒服站在武将行列之首，高阶之上的明黄身影离他甚远。

　　虽然看不清，但那张脸早已深深刻进记忆里，哪怕岁月更迭，沧海桑田，亦不能忘却。

　　昭明帝，李源。

　　李聿的父亲。

　　他的仇人。

　　陆成璟面上丝毫不显看，藏在宽大朝服的指尖却深深地嵌入掌心的软肉中，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诡异气息。

　　或许是陆成璟身上的气势太过骇人，周围的官员悄无声息地离他远了些。

　　【宿主！深呼吸！这可是祭天大典！不要乱来。】

　　在检测到陆成璟急剧波动的情绪数值时，系统101连忙发出警示。

　　倏然，陆成璟感觉周身涌入一股怪异的气息，极为霸道，短暂地让身体失去控制与知觉，却也压住了他心底涌上的暴虐，还脑中一丝清明。

　　“是什么？”

　　【宿主放心，是微小电流，只是为了让您清醒，并不会伤害身体。】

　　昭明帝在吟唱祷词，这厢陆成璟已经平静下来，他看了一眼昭明帝，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祭坛。

　　祭天大典还未结束，陆成璟却不顾规矩地离开了，但却没一个人敢拦着他，毕竟只要拦了只怕小命不保，而陆成璟自己最多就是罚俸禁足，得不偿失。

　　祭天大典后还有宫宴，陆成璟将不可避免地再次和昭明帝面对面，重生归来发现自己的忍耐程度远不如从前。时机未到，为避免他忍不住当堂杀了李源，陆成璟早早离开。

　　他本打算去宫门口直接打道回府，却不想晃悠着竟走到冷宫，在冷宫一侧小门处停下脚步。

　　冷宫里只有一个人住。

　　九皇子，李聿。

　　陆成璟自诩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答应了要赔李聿一世欢愉，自当遵守承诺，可人到了门口却近乡情怯，踌躇不前。

　　曾经他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利用仇人的儿子，只因他认为李聿是李源的后代，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可在江南的那三年，他重病缠身，常常陷入梦魇之中，度一场梁生祝梦。

　　他看着那个自小被昭明帝放弃的孩子如何在险象环生的皇宫里艰难求生，才终大彻大悟。

　　父债子偿？

　　皇子身份于李聿而言是困苦、枷锁，是一切不幸的源头。

　　他从未享受过如其他皇子般锦衣玉食，为何又要承受那非源于他的滔天恨意。

　　这对李聿不公平。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陆成璟终是叹了一口气调转方向朝不远处的湖心亭走去。

　　尽管对方脸上丝毫不显，但101还是敏锐地察觉出陆成璟的心情不美丽。

　　【宿主，您……心情不好吗？】

　　陆成璟落座，闻言顿了一下，“重生第二天遇见仇人，你可欢愉？”

　　【哎呀，宿主大大别不开心啦，看我！】

　　原本的发光毛球忽然变大无数倍吧，身上的颜色也从一种办成了五颜六色，101还尽力地舞动着它胖乎乎的身躯，远远看去果真就是一颗圆滚滚的球。

　　陆成璟愣了一下，随后唇角微微勾起，如寒封冰原的眼底溢出一抹茫然，但眼瞧着确实心情好了些。

　　一不留神，他又陷入了回忆中。

　　咚！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落水声，陆成璟还没从回忆中抽离，101的尖叫声已经响起，差点震碎陆成璟的耳朵。

　　【宿主爸爸！！李聿落水了！】

　　身体先脑子一步有了动作，只见陆成璟豁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踩着湖心亭的栏杆，朝李聿落水的地方跃去。

　　【卧槽！宿主爸爸会飞！】

　　水边三皇子抱着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在水里不停扑腾的李聿。

　　“哟，小野种还没沉下去？要不要本皇子帮你一把？”

　　李聿身量太小，又不熟水性，他不停地扑腾着却越陷越深，水很快淹过了他的脖颈，一不留神就喝了好几口水。

　　“救命！救……救命！”

　　“三皇子您看，这野种还会喊救命呢！”一旁的小太监是三皇子的狗腿子，方才也是他帮忙把李聿扔下水的。

　　三皇子垂着眸子耻笑一声，看向李聿的眼眸满是贬低，“他娘是个只会爬龙床的贱人，生的儿子也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种，每天和这个野种一起去国学院真是让本皇子恶心透了！”

　　三皇子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精光，他左右看了看，见四处无人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小泉子，看九皇子这么辛苦，你不如……去帮他一把，让他免受挣扎之苦，嗯？”

　　小太监被三皇子眼里的狠毒和嗜杀之意吓了一跳，浑身忍不住哆嗦一下，赔笑道：“殿下，这……好歹是个皇子，奴才……不敢呐。”

　　九皇子的亲娘早死，陛下也对他不闻不问，除了出生时赐了名字，之后便扔在冷宫里自生自灭。

　　平时欺负一下根本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如果真弄死了，若有人追究起来，三皇子被宁妃娘娘护着自然无事，倒霉的只会是他这个小太监。

　　“怕什么！”三皇子给了小泉子一个响亮的巴掌，厉声道：“本皇子可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我母妃是摄六宫事的宠妃，有本皇子保你，你怕什么！”

　　“这……”

　　小太监左右为难，最后狠了狠心朝着近水处走去，伸出一只手朝水中扑腾的李聿走去，却在手和李聿即将接触的那一刻，变故徒增！

　　在水中扑腾的李聿被人一把从水中捞起，只听“哗”地一声，利剑寒光乍现。恰时，一道光照在利刃之侧，反射而来的白光让三皇子有几息间的失明。

　　啊——

　　小太监爆发出一阵惨烈的痛呼声，倒在水边，半边身子都浸了水，左手紧紧地抓着右胳膊，面上满是痛苦。

　　三皇子被徒然的变故吓住了，他下意识朝小泉子的右手看去，只见方才还好端端的右手只剩下了半截手臂，小臂及以下的部位空荡荡的，在染血的衣袖间晃荡，小臂落在湖边的水潭里晕染出一片血色，只留血肉模糊的上臂在身上。

　　三皇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后背升起一股名为恐惧的冷汗，为人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朝后退去，但显然对方比他更快一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先行出手，顷刻间只见一柄利剑抵在三皇子的喉咙上。

　　只要往前一寸，便可直取性命。

　　而剑的另一端是手握剑把的……陆成璟，他的怀里抱着浑身湿漉漉不停发抖的李聿。

　　“摄……摄政王？”

　　陆成璟的眼底满是寒霜，微眯的眸子闪过明晃晃的杀意，却在掂起怀中李聿时有一息的错愕。

　　李聿为何如何轻飘？

　　九皇子李聿，年方十五。

　　可怀中之人的重量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孩子。

　　三皇子一个小孩哪里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在常年战场厮杀的陆成璟面前提不起一点往日的倨傲，整个人如同鹌鹑一般竟然吓得跪了下去。

　　眼瞧着利刃竟有向前的趋势，不过尺寸之距却让三皇子吓破了胆。

　　“摄政王！摄……摄政王我错了！不要杀我！”

　　陆成璟神情冰冷，置若罔闻。

　　剑刃仍在缓缓推进。

　　“住手！”

　　长剑在毫厘之距的地方停住了，距离之近仿佛只要三皇子微微一动，便可被长剑穿破喉咙。

　　“母妃！！救我！”

　　有小太监见情势不对便赶忙跑回去找了宁妃来救人，这才及时救下了即将成为剑下亡魂的三皇子。

　　宁妃对上陆成璟毫无温度的眸子，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来，“不知……小儿如何得罪了摄政王，本宫替孩子赔个不是，还请王爷高抬贵手饶过孩子。”

　　宁妃盛宠多年，何时同人这般低声下气说过话。但面对陆成璟她丝毫不敢硬碰硬，只因这位是真敢在这里弄死皇子。

　　“宁妃？”

　　对重活一世的陆成璟来说，这宫里的一切都陌生极了，他想了半天才想起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是谁。

　　“正是！”宁妃挺直了腰杆，走到三皇子旁边，看着抵在自己儿子喉咙的利剑，忍不住咽了一口气，堆着笑意看向陆成璟，“王爷，不管孩子做错了什么，也罪不至死，还请王爷收了剑，本宫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孩子。”

　　岂料，陆成璟丝毫没有要收回的意思，“罪不至死？他敢推皇子入水，胆大妄为！”

　　陆成璟征战沙场已久，身上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肃杀之气，而这股压迫感是宁妃和三皇子在昭明帝身上未曾感受过的。

　　哪怕他们一个是皇帝的宠妃，一个是受宠的皇子，但在陆成璟面前连争辩的勇气都没有。

　　“这……”

　　宁妃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又把目光移向陆成璟怀里如同小猫似的埋头在陆成璟怀中的李聿，心下为难。

　　自家儿子总欺负李聿的事情她也清楚，只是懒得管罢了。一个不受宠的冷宫皇子，欺负就欺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谁能想到一向和任何人都不亲近的且六日前刚刚和他们表达友好的摄政王会忽然护着李聿那个小崽子，转而打了三皇子的脸！

　　“不是我干的！”被吓破胆的三皇子忽然神情剧变，脑子一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一旁疼得打滚的小泉子，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他，“是他！是他要推李聿入水，也是他要杀李聿，从始至终都是他的注意，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救李聿的！”

　　前一刻还信誓旦旦的人在顷刻间就抛弃了为他冲锋陷阵的小太监，如此心性，不堪大用。

　　陆成璟不禁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被下了降头，怎得选了这个欺软怕硬的废物！

　　宁妃略带惊奇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但想起目前的局面，狠狠心顺着三皇子的话说了下去，“原来是你这刁奴干的！王爷放心，本宫会处置这个刁奴，给王爷一个交代。”

　　眼瞧着宁妃母子打算轻轻揭过此事，将所有过错推到一个小太监身上，陆成璟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皇子听太监的？

　　骗鬼呢。

　　正当他意欲再次开口时，忽然感觉有一双湿漉漉的手拉了拉他胸襟前的衣服，滴水的脑袋凑到他脖颈处，呼出一口热气。

　　一道如同小猫般羸弱的声音传来。

　　“哥……哥。”

　　熟悉的称呼再次出现，陆成璟的身躯猛然僵硬。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

　　101抓住这个契机连忙道：【宿主！快安慰一下李聿，小孩子估计吓坏了，此刻最需要温暖！】

　　陆成璟正打算脱口而出的作甚二字硬生生咽了下去，他低头看见才八岁的李聿浑身瑟瑟发抖，本就瘦小的身躯显得更加单薄，苍白的小脸上满是落水后的恐惧。

　　“太冷了还是……哪里受伤了？”

　　水中暗石无数，说不准李聿磕到哪里了。

　　李聿摇了摇头，小小一只不停地往陆成璟怀里钻，怯生生道：“哥哥，我……好冷。”

　　见状，陆成璟第一次觉得自己出门不带狐裘的毛病该改了，他只得脱下外衣将浑身发抖的李聿紧紧地裹住。

　　“一会儿带你回去换衣服。”

　　语气之轻柔让有一旁的宁妃母子叹为观止。

　　这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

　　岂料，李聿拉着陆成璟的手不肯松开，耷拉着小脑袋，道：“我们现在走，好不好？我好冷，好难受。”

　　细碎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和委屈。

　　【宿主爸爸！快带李聿去换衣服啊！再不换衣服他就要落下寒症了！】

　　陆成璟记得李聿身上的寒症，上一世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来到这里，也没有见到被推下水的李聿，等他把李聿接出冷宫的时候，身上的寒症已然根深蒂固无法医治了。

　　这也是李聿后来每每入冬便身体虚弱的根源。

　　陆成璟不敢耽搁，抱起李聿就打算离开，转头看见满脸慌张的三皇子和挡在前面的宁妃，心知今日是无法收拾三皇子了。

　　“也罢，既然是这小太监做的，那此事便先作罢。”

　　宁妃母子脸上闪过一丝喜意，三皇子更是心中雀跃，却不料还不待他露出喜色，脸颊上骤然传来的温热让他愣在了原地。

　　耳边宁妃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三皇子楞楞地抹了一把脸，看着掌心的红色。

　　是血。

　　长剑沾染了血迹，小太监无声无息的尸体就躺在三皇子脚边。

　　陆成璟杀了对李聿动手的小太监。

　　毫不留情。

　　“敢对皇子动手，其心当诛。如有下次，便如此人。”

　　三皇子知道最后一句话是摄政王对自己的警告，如果他再敢动李聿，躺在这里的尸体就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