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快步地穿梭在街道上,好像铭刻在□□记忆里那样轻车熟路的乘车换站,来到与家相隔很远的街道,她仓皇地上楼开门,走进卧室里,那团不可名状的血肉躺在床上,看到她就说:“你哭了,不要再哭了,因为我在这里。”她饱含委屈地扑上去,它竭力地抹除着她的眼泪,尽管只是一团血肉,仍旧伸出触手试图为她擦去泪水,恶魔说:“我将取代他,我能够完全地拥有他的一切,形貌,思维,记忆,我可以成为他,并且我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哪里都不会去,我也能理解你的一切,只要你答应我……”她如饥似渴地抱着它,亲吻它,就像热恋期,他们曾经在咖啡馆中,在“Als alle Knospen sprangen”的美妙旋律中,那情到深处的吻。
她的眼泪掉在那团肉上,越掉越多,她哽咽着说:“别再让我哭了,别再让我痛苦了……”它说:“我保证哪里都不再去,我保证永远在你身旁,我再也不会让你哭了。”它已经初步具备了那午夜梦回时分她魂牵梦萦的声音,最为魅惑,最令人想念的音色——马克的声音,如此甜美地,近无可近地从她胸腔附近的那团肉里发出,让她忘却了一切忧伤,她满足地看到在她的怀里,那肉块胀大,好像在她的抚育下婴儿呱呱成长那种欣慰的满足感,她比谁都更确信它的永在,曾经,人们……第三帝国自称“千年帝国”,人们追求永远,事实上那是一种虚妄,没有什么是永在的,然而马克用那几乎甜美的声音接续她的思维:“——Et nunc et semper et in secula seculorum,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对你的爱跟祷词上的永恒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