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合心跳》墨花向晚

4、第四次缝合

　　“呜呜。”
　　“你妹妹她……又离家出走了。”

　　黎莉安站在出租屋的天台上，依靠着栏杆，抬头仰望着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星星。

　　“你在听吗？”
　　“在。”

　　“妈妈本来不想打给你的，怕你担心，但是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拿你妹怎么办了。”
　　“……”

　　“她从学校回来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喊她吃饭也不吃，一开始我是想好好跟她说的，但她非得跟我顶嘴，我一气之下就扇了她一巴掌，后来，我看到她手臂上全是自/残的伤痕。”

　　黎莉安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你就骂她不自爱，她就离家出走了是不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支支吾吾地说道：“是，但是我本意不是这样的。”

　　黎莉安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好几下。

　　“妈，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全都是我的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莉安解释道。

　　然而对面声音忽然拔高了一个度，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含辛茹苦地把你们俩姐妹养大，你们一个个都是这么对我的？”
　　“……”
　　“好啊好啊，连你也不理解我，我算是白养你了！”

　　对面气得挂断了电话。

　　黎莉安看着通话界面，沉默了一会儿。

　　她知道接了这通电话，心里肯定会不好受，但没办法，如果她不接，冯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至于黎欢欢，黎莉安已经收到了她报平安的短信，她准备在同学家住几晚。

　　黎莉安再回了句“好的”后，便关掉手机。

　　冯月是个可怜的人，经历过三次失败的婚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把前夫们对她的伤害，全部施加在两个女儿身上。

　　黎莉安比黎欢欢大八岁，她一成年就毫不犹豫地从那个家里逃了出来，虽然打工的钱只能勉强养活自己。

　　但这就可怜了黎欢欢，还要继续在那忍受着冯月的臭脾气和极强的控制欲。

　　跟冯月待在一起，不疯才怪。

　　天台上的风有点冷，黎莉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将手机揣进兜里，又看了眼头顶那颗星星。

　　忽然，她感觉有一股气堵在胸口，渐渐地，蔓延至全身上下，直到一阵麻木感从手脚处传来。

　　黎莉安快速地跑下楼，回到家里，冲进浴室对着洗手池猛地吐了起来。

　　胃里一阵汹涌，结束后，她无力地洗了把脸，双手撑着洗手池的两侧，弓着背微微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此刻的她，双眼充满血丝，唇色发白，一滴滴水珠顺着脸的轮廓，移动、凝聚在她小巧的鼻尖。

　　一秒，两秒，随即滑落而下。

　　黎莉安此时感觉深陷在一片黑暗无底的潭水里，好冷，好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房间里，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美工刀。

　　突然，躺在床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消息从顶部弹出来，显示联系人是YS。

　　黎莉安犹豫了，她将手机解锁，随后点进他的头像。

　　易慎给她发了张照片过来。

　　是今天上午黎莉安在船上喂天鹅的时候他偷拍的。

　　照片里，女孩的笑容阳光明媚，眼里有光，优越的侧脸让人移不开眼。

　　片刻，对面发来一句话。

　　YS：【顺手拍了一张你，不介意吧？】

　　黎莉安点开照片，目光停留了许久，而后退出了聊天框。

　　她将视线又重新移回到那丑陋吓人的小臂上，有些伤口因为疤痕增生凸了起来。

　　另一边，易慎见她许久都没有回复，想要撤回，但却发现早就超过了能撤回的时间。

　　***

　　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唤醒了整座城市。

　　易慎起床后，简单的吃了个早饭后，又埋头打理起阳台上的花花草草，等着黎莉安的到来。

　　那几束香水百合被他照顾的很好，阳光下，能看见微卷的花瓣上闪烁着零星几点亮光。

　　易慎看着手机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他昨晚发的。

　　黎莉安还是没回他。

　　不知为何，易慎心里竟有些失落，满脑子都是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又或者她在生气为什么他没经过允许偷拍她。

　　易慎就这么在阳台上坐了一个上午，可依旧没有等到门口的敲门声。

　　暖烘烘的阳光让他眯起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身上多了一条毯子。

　　易慎转过头就看到黎莉安拖完地从杂物间出来。

　　“你醒啦？”黎莉安问道。

　　“嗯。”他顿了顿，“你……”

　　“我半个小时之前来的，看你在睡觉就没叫醒你。”黎莉安率先开口，“我已经打扫好了卫生，你房间我没有进去，放心吧。”

　　易慎将毯子叠好，还是问出了心中的话。

　　“你上午怎么了？”

　　黎莉安倒水的手抖了一下，险些将水倒在桌上。

　　她笑道：“抱歉，睡过头了。”

　　易慎表示理解。

　　“你可以扣我工资的。”
　　“没事，只是下次如果有事记得跟我说一声。”
　　“好。”

　　黎莉安将水杯递给了他。

　　易慎却眼尖地发现她今天袖口没扣好，靠近手腕的地方有血痕。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喝了一口水。

　　这时，黎莉安也发现了自己袖口的纽扣没扣上，立马转过身将其扣好。

　　“我最近学了几道新菜，晚上想尝尝吗？”

　　易慎将水杯放到茶几上，抿唇点头：“可以，希望这次你会记得放盐。”

　　黎莉安：“……放心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由于易慎中午没有吃饭，所以黎莉安特意将做晚饭的时间提前了点。

　　她一个人在厨房里捣鼓了好一会儿，终于将热乎的饭菜端上了餐桌。

　　黎莉安做了三道菜，红烧鱼、清炒苋菜、玉米排骨汤。

　　这次的菜看上去比之前要有食欲的多，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易慎拿起木筷夹了块鱼肉，沾了点汤汁，随后送入口中，细细地品尝了起来。

　　鱼肉鲜嫩爽滑，配上咸淡恰当的汤汁，瞬间在舌尖中摩擦出美味的火花。

　　“怎么样？”黎莉安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错，我很喜欢。”

　　易慎又接着尝了另外两道菜，味道都出乎意料的好吃，完全看不出她前几天还是个连盐都会忘记放的人。

　　黎莉安见他一口气吃了两碗饭，心里的成就感满满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她吃了几口后就放下筷子。

　　“你吃饱了？”易慎问。

　　“我下午吃了点零食，所以现在还不饿。”黎莉安说，“快吃吧，等下菜凉了。”

　　“好。”

　　吃完饭后，黎莉安在厨房洗着碗。

　　此时，门铃响了。

　　她擦干净手，走出厨房，跟易慎示意她来开门。

　　下一秒，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拎着西瓜蹦到了黎莉安的面前。

　　“surprise！”

　　黎莉安被吓了一跳，往后踉跄了几步，撞到了易慎的轮椅。

　　她的手无意识地想要抓住一个支撑点，但很快就被身后的男人抓住了手腕。

　　“没事吧？”

　　黎莉安心跳得飞快：“没事。”

　　贺淇见给他开门的人不是易慎而是个女生时，又重新返回抬头看了眼门牌。

　　确实是易慎家没错。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开门的是你。”贺淇讪笑一声，尴尬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黎莉安摇摇手：“没事。”

　　此时，易慎开口道：“进来坐吧。”

　　她见状，给外边的人从鞋柜里找了双拖鞋。

　　“谢谢。”贺淇没敢看她。

　　黎莉安点头，又继续回厨房把剩下的碗给洗了。

　　客厅里，贺淇坐在沙发上，好奇地往厨房看了一眼。

　　“你什么时候请了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易慎将手中的报纸折了起来放在腿上：“也就前几天。”

　　贺淇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随后朝易慎那边靠近了点，将头凑到他面前。

　　“她叫什么啊？”
　　“黎莉安。”
　　“她联系方式推我一下呗。”

　　易慎微微蹙眉：“怎么，你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

　　贺淇见自己的心思被揭穿，虚心地笑了笑，打趣道：“我就问问，你看你紧张什么，护她护得这么紧。”

　　易慎：“……”

　　“好吧，我是对她有点意思。”

　　易慎知道贺淇是个花心的主，身边从来不缺人陪，在他眼里女人如衣服，不想穿了就换掉。

　　他道：“她很单纯，不能被你骗。”

　　贺淇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渣男吗？”

　　易慎：“嗯。”

　　贺淇语塞，顿时感到一阵心寒，假意捂住胸口：“痛，太痛了。”

　　易慎就这么静静地看他表演。

　　其实他承认，他确实有私心。

　　黎莉安跟别的女生不一样，她就像是个谜团，吸引着他想要更深入地去了解。

　　两人就这么在客厅“僵持”了一会儿，直到黎莉安从厨房里出来，端着切好的西瓜放在茶几上。

　　“来吃西瓜。”

　　贺淇问她：“我这西瓜挑的怎么样？”

　　黎莉安愣了愣，客气地笑道：“眼光不错，这西瓜一看就很新鲜。”

　　贺淇勾起嘴角，拿起一块最大的递给她：“很甜，尝尝。”

　　潜台词是：人美，嘴还甜。

　　“咳咳咳……”一旁的易慎忽然猛地咳嗽起来。

　　两人同时朝他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易慎平静了一会，说道：“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今天你先回去吧。”

　　黎莉安应道：“好吧，那我明天——”

　　“不是说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