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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朝秘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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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华楼里,茶香袅袅,人声鼎沸。一块惊堂木“啪”地重重拍在枣木桌上,震得桌上茶碗叮当作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列位看官,今儿个老朽就给大伙讲讲前朝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说书先生清了清嗓音高声说道。
他的话语,让二楼雅座上的病弱公子,端起茶杯送至唇边的手微微顿了顿。他为即将听到的故事,感到惊异的同时又充满了期待。
隔壁“珠帘”忽然叮咚一声脆响,打破了他片刻的宁静。
“姑娘,郭家嫁衣还差半边金凤没有绣好呢,可怎么办呀!”小丫鬟焦急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跺脚的急切。
“这不还有几天嘛!”一道空灵清雅的少女声音响起。
小丫鬟托着腮帮子直叹气:“那些顾客也真是的,非认准了要姑娘您亲自绣。裳绮阁里那么多绣娘,偏就瞧不上别个,这些日子您连轴转,我看着都…”
话没说完就被截住,少女伸出纤指轻点小丫头额头:“就你爱操心,难得有点自己的闲暇时间,到底是你给我说书,还是楼下先生说书?”
小丫头连忙捂住嘴,眼睛笑成月牙:“自然是听先生说书啦!”
楼下,金堂木再次轰然炸响。
“话说这大褚王朝享国四百余载,本是物阜民风的天朝上国。
可叹月满则亏,谁曾想到了安和五年,朝堂上已是豺狼当道,民间饿殍遍野。北疆戍边的战士们连口汤都喝不上,倒让那草原的狼崽子嗅到了腥味!”
满堂茶客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穿灰布短打的脚夫哆哆嗦嗦道:“妄议前朝的旧事,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话音未落,被邻桌的几个彪形大汉瞪了回去。
说书人将折扇往颈后一插,消瘦的手指捻着山羊须,炯亮的眼睛挨个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继续道:
“北边草原上有个唤作勒邯的部落联盟,说是游牧之族,却在早年间偷偷学去了我们中原的冶铁铸诚之术。”
“那新任首领,阿史那鹰扬更是不得了,生得鹰视狼顾之相,十岁能开三弹弓,十五岁便带着族人吞并了七个部落。
这厮枕着羊皮毯子睡觉,都在念叨:“长生天在上,早晚要踏平中原的花花世界!”
说书先生将茶碗重重一放:“话说那鹰扬可汗当真了得,先是用牛羊换来了大褚边关布防图。又使得美人计笼络了太子李松。”
“待得永平三载冬月,趁着黄河决堤民变四起,这狼崽子带着十万铁骑叩关而来。守关的康庭靖虽是个忠良,奈何粮草被奸人苛扣,三万儿郎饿着肚子苦守半月,终究让胡马踏破了凤门关。”
“啪!”惊堂木再响,说书先生语音未停:
“紫宸殿里那位糊涂天子还在听曲儿呢,忽听得宫门外杀声震天。您猜怎的?那阿史那·鹰扬竟扮作献宝的胡商,带着三百死士直取午门!”
“金銮殿前血溅九尺,玉阶之上横尸遍地。待得五更鼓响,那胡酋竟大剌剌坐在龙椅上,把传国玉玺往腰间一别!”
说书先生折扇遮面压低声音:“最惨当属前朝皇族。文安公主被囚在冷宫时,窗棂上还溅着亲弟弟的血。”
“那鹰扬可汗也是个混账,前脚刚屠了人家满门,后脚竟要纳公主为妃!说什么‘彰显天恩浩荡’,实则是要绝了前朝血脉。”
“可怜金枝玉叶的文安公主,为着腹中骨肉,只得咬牙饮下这杯鸩酒般的羞辱。”
听到此处时,二楼雅座里的病弱公子忽然攥紧了手中的茶杯,脸上隐隐现出愤怒的表情。
说书先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将碗盖扣得叮当响:“要说这宫闱里的戏码,可比战场还凶险三分。”
“那胡酋带来的青梅竹马乌洛兰·离沁,眼瞧着文安公主封了皇后,恨得指甲都掐进肉里。”
“今儿往安胎药里掺红花,明儿在熏香里混麝香,最毒是买通稳婆要行“去母留子”之计。列位看官可知?深宫里的冤魂,可比沙场上的白骨还多哩!”
“啪!”醒木三拍:
“文安公主何等聪慧?自幼长在深宫,对这红墙内的腌攒勾当可谓洞若观火。那日借着祭祖之名,暗地里联络了旧宫人。”
“要说她身边的映婉姑娘,当真是个忠仆,竟肯舍了性命扮作主子服毒。待到乌洛兰氏得意洋洋来验尸时,棺椁里躺着的,早换了乱葬岗上无名宫女的尸首!”
说书先生折扇轻摇:“如今这文安公主究竟流落何方?”说书先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也不知,如果各位有知道的,不妨说说看。”
茶客们讨论声不绝于耳,有人说在江南见过戴帷帽的贵妇人,有人说漠北商队里多了位通晓经史的女先生…
说书人听着这些说法,由起初的期望,变成了黯然的失望。只因他们所说,他都一一进行过验证。
每回都是满心期待而去,失望而归。看来今天也不例外,终究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说书先生再次拿起惊堂木一拍:“各位,今日故事暂且讲到此处,且待老朽明日吃了酒钱,再与诸位分说!”
稍稍安静的茶楼,议论声重新此起彼伏,茶客们意犹未尽,纷纷交头接耳,猜测着故事的后续发展。
有人低声感叹文安公主的机智与坚韧,有人则对乌洛兰氏的阴险手段愤愤不平。
言莫谦依旧坐在二楼的雅座上,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楼下那说书先生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娘,咱们该回去了。”隔壁间传来侍女轻声的催促。
那清雅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伤感:“是啊,该回去了。只是这故事听得人既悲痛又心潮澎湃,倒让我有些舍不得走了。那文安公主的孩子若顺利出生的话,该有你我一般年岁了吧?”
言莫谦闻言眸瞳微缩,隔壁珠帘又突然叮咚作响。
他借着举杯的姿势侧目望去,只见一抹栀黄如流云般掠过楼梯转角,瞬间与言莫谦脑海中的那个身影重叠。
同时看见这抹桅黄惊疑不定的,还有说书先生。
忽然,说书先生的座椅不知怎的一歪,他怀中的竹简,连同他手中茶杯里的茶汤,顿时撒了一地。
众人皆是一惊。
“姑娘,能否请你帮我拾一下那些竹简。”说书先生赶忙向路过他身旁的少女求助。
“当然可以。”少女轻声应道,语气温柔又随和。
少女弯腰拾起那根离她最近的竹简,只见被溅上茶汤的竹简上的,晕开一只仰天长啸的虎头图案。
她微笑着将竹简递给说书先生。说书先生见她瞧见虎头图案并无任何反应,心中一阵失落。
二楼雅座之上的言莫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腹诽连连,这女子究竟是何身份?为何会让说书先生如此失态?这竹简上的图案,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姑娘,这说书先生胆子还真大,竟敢拿朝廷秘辛消遣。”出了露华楼,侍女桐溪才敢小声将心中的惊骇表露出来。
柳涵苔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说书先生的胆大妄为,背后或许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缘由。”
她心里暗自想着,大褚的百姓,骨子里都流淌着不屈的血性,自己的家国故土,又怎会轻易屈服于窃国贼的统治,甘心任其肆意妄为?
柳涵苔主仆二人的身影刚转过街角,三个挑夫打扮的汉子便悄然放下扁担,鬼鬼祟祟尾随而去。
而此时露华楼里,跑堂伙计满脸堆笑来到言莫谦的雅座道:"公子,茶都凉了,小的给您续上。"
可就在他倾身倒茶的瞬间,袖口暗纹一闪,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蛇形图案。
言莫谦神色一凛,锋利的匕首已悄然抵住对方腰腹,冷冷道:"乌洛兰氏的探子,何时改行当起茶博士了?说,此番有何目的?"
跑堂小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说道:“言…言公子,皇后让你前往庞威镖局盗取火浣锦,说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言莫谦眼神一冷,手中匕首微微用力,声音低沉而冰冷:“盗取火浣锦?皇后胃口倒是不小,连这等稀世珍宝都觊觎。”
跑堂小二疼得冷汗直冒,连忙求饶:"大人明鉴,小的也是身不由己,奉命行事罢了。皇后娘娘许诺,只要小的完成任务,就赐给小的高官厚禄,小的实在是没办法啊。”
言莫谦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他松开匕首,却并未让小二起身,而是用匕首尖轻轻挑起对方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一字一顿道:
"高官厚禄?哼,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值几个钱。这次暂且饶你不死,记住,别再有下次。"
说罢,他猛地一甩手,将跑堂小二甩到一旁。小二连滚带爬,灰溜溜地退出雅,临走前,眼中还残留着深深的恐惧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言莫谦望着小二离去的背影,低声自语:“庞威镖局吗?火浣锦,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大能耐,能守得住这宝贝。
西市暗巷,夜色幽深。柳涵苔走着走着,突然神色一紧,猛地攥住侍女桐溪的手腕。
月光将三个黑影清晰地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那三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朝她们靠近。
柳涵苔迅速捡起几颗石子,手腕一抖,石子如暗器般朝着岔路飞去。“砰砰”几声轻响,成功引开了那三个跟踪者的注意力。
趁着他们分心之际,柳涵苔拉着桐溪,身姿轻盈如燕,纵身一跃,轻松翻过一堵围墙。
成功甩开尾巴后,柳涵苔微微喘着气,对桐溪说道:“去慈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