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波》佳禾果子

34、千千心结

　　想来还是因为周绛衣实在是招麻烦，看眼前这个男人，应该是周绛衣经常约定什么乱七八糟事情的对象。覆舟觉得，这个男人似乎还是对周绛衣有什么忌讳，自觉不自觉就和他保持了距离……这样，是不是就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好好来从这个姓朱的下手，知道一些关于周绛衣的事？……最好，还能从这个朱身上利用出些许力量……

　　只是，要怎么套话的好？总不能一直打哈哈吧？覆舟不为人知地皱了皱眉，招呼着朱某坐了，以倒茶为借口，先行进了内间。伸手抓杯子茶盅什么的时候心眼一动，又加了只唐璜送自己的玉佩，拢进了袖子里。
　　“朱大哥，小弟想想还是觉得有事得麻烦。”覆舟陪了笑，端着盘子晃回。朱某却反了刚刚粗豪的常态，不露声色接道：“周小子客气了。”
　　覆舟咬牙，扮相不行？她沉沉声音，还好周绛衣本身就是偏阴柔的声线……“大哥，小弟知道自己只会给您添麻烦，但这回还真是无论如何都请您了。”
　　她说着，更是故意靠近了些。递上茶碗时手腕一翻，玉佩就落在了朱某的掌心。对方眼珠立即是瞪大了一半，顾不得茶烫手，连带着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可他接着又是沉默一阵，慢慢却吐出了三个字——
　　“你是谁？”

　　覆舟大笑：“你觉得我是谁来着？朱大哥别开玩笑了！”
　　朱某又犹豫了一会，三下两下却先搁了杯子藏了玉佩。看表情是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哥哥我看你这般文绉绉的好久，实在是怪得紧……不是你吃错药了？平日和我们讲话，你哪里客气了？”
　　“呵呵……”覆舟一滞，手心里冒了半手心的汗。旋即又回神，狠狠突然变了脸：“神经！林毓风那个混蛋这般说了也就罢了，连自家亲兄弟也这样！！”
　　朱某眨眨眼，似乎对覆舟的态度有些惊诧。不多会，他猛地站起身，啪地一声带翻了椅子：“奶奶的，这是你小子！”
　　说着又大力拍着自己的手，看样子是不疑有他了。覆舟暗暗吁了口气，趁热打铁：“小弟是麻烦大哥，请大哥为我打听个人……”
　　…………

　　年是开始了，红艳艳的灯笼从王府外一直挂进了王府内。覆舟想自己不是最喜欢过年的，毕竟这害自己会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都还是有哥哥覆水，还有爹爹阿娘……如今只剩自己一个的滋味，不过是让自己觉得无穷无尽的空荡荡了。屋子外面声音很嘈杂，有孩子的笑闹，有大人的惊叫，还有更多的，是满满到几乎溢出的幸福。闭紧了房门坐好，揭了人皮面具看自己本来的那张脸，有点惨白了……应是憋屈了太久么？
　　覆舟洗了面具倒身进了床铺，将被子拉紧直到捂了额头。和那个猪头帮主约定了件事，去查查裘苒真正的身世……看来这个帮主还有些作用，消息倒也灵通。虽然私心作祟的自己有点可鄙，但知道裘苒完整的过去也是觉得再好不过。
　　但又想起朱某和自己约的事，仍是禁不住头疼——
　　没想到，周绛衣和这个猪头帮联系起来，原来是做了那什么帮的中间人！做生意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互相利用竟是要害自己这个冒牌也跟着必须忙到团团转。偏偏这帮的成分还最是杂七杂八，平时要照顾要周旋的，还真不止朱某一个……
　　简直就是——麻烦死了……！
　　还是想想别的，能让自己唯一最是挂心的……

　　自那回失败的会面后，覆舟就再也不敢随便到裘苒那里去了。一来是怕又吓到他，二来自己披着周绛衣的脸皮也着实不方便到处乱转。说起来，这周绛衣肯定是害了裘苒的，不然他怎会吓成那样？覆舟很想很想顶着自己本来面目去看望，但一想起唐璜的警告还是泄了气——
　　“瑞王底下的人才是麻烦，没什么特别的情况，扮演疯子时也别太过火，更别提乱得罪人。最重要的，是千千万万别在外面摘了面具。”
　　唐璜的话有些模糊，不过大致意思也能明白。覆舟觉得，他有的时候未必也太滑头了些……摇摇头，回神继续慢慢考虑怎样才好和裘苒说明白，自己不是他害怕的对象……
　　翻身不知多久，忽然听外面爆发一般欢呼声穿进了耳膜。微怔，终于……是迎接到了新的一年？下意识咬住了被角，覆舟眼睛很热。
　　…………

　　裘苒还在病，这点叫毓风极是不耐。可也没办法说是立即叫他好了，找来几个大夫，都说是心疾难愈。若是问明白些，却又摇着头说裘苒虽是郁积于心，但身体也曾是被毁了大半。毓风想起了周绛衣那个疯子小红的缘由，心里更是堵得难过。对着病恹恹的裘苒端药送水虽然让他自己觉得微微不悦，但每每从底下人那里知道他故意几日不进食时却更恼怒。
　　站在裘苒床前对林毓风是种折磨，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要全数被这个死气沉沉的裘苒糟掉。将手里的药碗摔在他脸上，却保住了淡淡声音：“想死就快点。拖着不死不活，像什么样子？”
　　药汁泼了裘苒满脸。而他只是侧了侧头，任汁水流进了脖子流进了被子，不理不睬。
　　“得了。我不跟你再说这个，算我笨，自己找抽。”毓风等了又等，慢慢还是决定不再掩饰自己的厌恶：“你自己好自为之，瑞王爷还是记得你的。”
　　裘苒听了瑞王的名字，浑身立即是一震。缓了口气，他阖了眼道：“裘苒知道，所以就这么撑着不死不活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算我看走眼，你口上那些矜持话，还真是笑话！”毓风甩甩袖子，倏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俯身，在裘苒耳边吹着气：“周绛衣……小红是过来了……你别说你就因为他，病成这样！”
　　话音还没落，毓风突然觉得眼前一片猩红满满。吓了一吓立刻站直身，伸手抹抹脸皮，竟全是殷红到骇人的鲜血……低头再看裘苒，面如金纸，嘴角残了丝血色。
　　“不会吧……”他喃喃，呆滞着片刻。这时门外突然冲进了个瘦削的影子，一把推开毓风，抱住裘苒尖声喊叫起了大夫来。
　　…………

　　——“你是谁？”
　　——“……”
　　——“你到底是什么人？和裘苒又有什么关系？？”
　　——“……”

　　覆舟绞着手指，张望着裘苒方向……若不是因为年后担忧了他好久，终于是忍不住过来看他……没想到林毓风居然是在，还害到裘苒吐血……她自己，也不会失控地表现出和周绛衣完全不符的行为吧……
　　心乱了。
　　所以在林毓风第一时间的盘问时，没做声没反驳。
　　不知道该冷静，全心全意只看了裘苒而已。她摆摆头……唔，还是因为私情……
　　还没开始做自己该做的，就可能宣告结束。
　　不过，林毓风似乎要弄明白自己究竟是谁，所以他压下了“周绛衣”失控的事。
　　疯子……谁说疯子好做？
　　覆舟苦笑。
　　“……”毓风也不再逼问。眼前“周绛衣”虽然还是那张脸，可周身却散发着一种完全和他本来阴郁性格不符的哀愁轻慢气息：“你老实交代，我不一定会将你交给王爷。”
　　“得了，这样的话用来骗小孩还差不多。你最是忠心耿耿，怎么会放着可疑的人不管？没把我立即送上，不过是要先让你自己明白前因后果罢了。”
　　覆舟懒洋洋接口：“林毓风果然有双利眼，我该更是小心隐忍的。”
　　她倒是镇静。毓风暗道了声明白，赞许了少少，缓缓露了笑：“——你是女儿身？”

　　“……难怪你是这里的二管家，还真是称职到令人害怕……”
　　覆舟伸手挑开束发的簪子，甩开。刚刚过肩的短发最近是疯长，居然已经及到了半个背部：“我的名字，铙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