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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危机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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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近至。按规矩,所有长房次房的大小仆从妇人,均是准备着过年的大小事情抑或是打包告辞了。人事变动变动带来的阴影或是喜悦,都还是间接直接地造成了人心的浮动。告别走人的仆从,都要向上一级的管事什么的磕头辞行,也还得向升级了的旧识道贺。覆舟扮作的周绛衣就算是升级的那一类,但前来给她道贺的下人并不算多。想来却是周绛衣本身身份特殊,再加上他平时就招人怼怨,碍于瑞王之面也更无人敢对他说三道四。升级也就冷冷清清罢了,谁想和疯子有什么真正的交情?覆舟也算乐得看见这般情形,毕竟自己还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被人抓包。
而她仍得作阴沉状,疯子的不按理出牌和喜怒无常并不是很难以模仿的事。麻烦的是她并不知道自己所扮演的疯子平日里的习性。为赶时间,刚易容好的她就混进了瑞王府里。根本是来不及深入了解周绛衣其人。按唐璜的说法算是知道了他的住所和工作内容,但还没在周绛衣本来的地方多呆几天习惯习惯,却被唐璜想办法调到了自己最熟悉地形的“毓风园”。
“原来你也是手眼通天,可惜你只是因为爱惜羽毛,就干脆弃我哥哥的事于不顾?”覆舟坐在毓风园的小房间里抚摸自己面具时喃喃自语,神态惘然:“……那现在呢?是为了你的七弟,你的圣上?……我早知道你也不过如此……”
人皮面具的触感并不算糟糕。唐璜请来的易容世家手艺是极好,那些个连覆舟自己都没有听说的异人能士,对唐璜可谓极度尊敬。在他们行事的过程中覆舟始终是闭紧了眼,只觉脸上微风轻抚一阵,再睁开时一照镜子,那张周绛衣特有的苍白脸色灿若双眸就出现在覆舟眼底。
打水净面,覆舟拭着脸皮时是一种很奇特的心理。顶着一张不是自己本来面目的生活,似乎就成了一种错位。不知道自己得戴着多久,是不是在完成任务之时就可以了呢?那么,那个本尊的周绛衣,又将如何?若不是自己将他偶然抓来,自己也没有机会得以进来吧……
“周……周管事……林管家请您过去一趟……”
覆舟伸伸懒腰,想起自己进这毓风园时因为害怕被人发现破绽,这几个月都对毓风园的主人林毓风避而不见。不过现在这般年关期间,再不进行拜见就委实怪异了。周绛衣再怎么疯,对自己的身份还是注意的……外面的小童似乎极是害怕周绛衣,喊叫声是细不可闻。覆舟想若不是自己有习武,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吧。深呼吸,推门,脸色仍是黑沉:“——知道了。”
说时迟那时快,小童一溜烟跑开,远远指了指林毓风房间方向。
——周绛衣难道会吃人么?覆舟背对着小童时忍不住偷笑。
想来周绛衣也是可怜人而已。
转一阵就摸进了林毓风的房间,屋子里却暂时没人。覆舟打量着房间四周,似乎主人家对自己的房子并没有花什么心思。迎着门的就是一张很大的书桌,上面的东西除了笔纸书籍还包括了一些不该出现的杯碗瓢盆。屋子里其实很空旷,因为装饰用的摆设并不是特别多。走近里面些再看,隔了一道纱帘就是床铺,上面是凌乱的被褥和一些不知名的斑斑点点痕迹。枕头落在了地上,看样子是被什么人狠狠踩了几脚。不过在床铺旁立了一架很大的书橱,里面的书倒是摆放得特别整齐。
“周管事久等了。”
背后搭了只枯瘦的手,林毓风果然像传说的那样毫无存在感——覆舟却几乎是因此吓了一跳:“不敢。”
“毓风去看了看今年进贡的歌舞队,一会儿还请周管事也去注意下人员的安全问题。”
“是的。”覆舟转身,执礼:“绛衣知道了。”
沉默,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你是谁?”
不太久的事,但覆舟只觉脑子随着林毓风的话轰地一声。对方却是极其漫不经心地搬了张板凳坐下,一只手慢慢拍着膝盖:“你不是周绛衣。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我还要问问你林毓风是什么人呢!”覆舟突然冷哼了一声,双手交叉在胸前:“林管家什么意思?难道我周绛衣还有假的了?!”
她笑,冷冰冰淡漠漠却步步紧逼:“真是奇了怪了,不过一段时间没见,林管家就这般疑神疑鬼了?……可笑!”
林毓风没说话,只是慢慢停止了手下的动作。
——有的时候有的情况下还是主动出击比较好?即使是冒险,也好过于沉默。
“林管家要是没别的事的话,周某就不奉陪了。”覆舟慢慢说完最后一句,甩手准备离开。
林毓风歪了歪身子,整个人似乎摇摇欲坠:“……不送。”
覆舟哐地一声关了那扇厚重的房门,三步并作两步回了自己房间,靠着墙缓缓坐下。
……真是险……
难说是不是林毓风在试探自己……
唐璜简单交待周绛衣其人时,怎么没提提他的人际关系?
还以为疯子……或者是终究和常人不大一样……不过按现在自己的表现,也许只是暂时堵住了林毓风的疑虑而已。
以后的路还长,还是得步步小心……
伸手,张开,闭紧。
手心里是微微的汗和些许白色残痕……是最近刚刚痊愈后的伤痕吧……想起自虐的日子,恍若隔世……如今是因为终于可以……靠近……就……
覆舟猛然站起身。
裘苒,裘苒在这里了。
是的,离自己很近了!
初入夜,毓风园灯火黯淡。
林毓风在看账,笔下涂涂抹抹。抬头时望向新来不久的周绛衣房间,已是熄灯了。他扶着额头还是默默想着自己曾见过的那个周绛衣和现在这个周绛衣的不同……
觉得还是很奇怪,因为周绛衣本身并不是喜欢在别人房间晃悠的人……
眼前这个周绛衣,说像不像,说不像又有那么一点儿像。似像非像最是难以确定……也不知道会不会给瑞王造成什么麻烦……抑或,是造成什么危险……
慢慢思绪又过渡到裘苒,最近他感染了风寒。白天送药进去时瞒住了其他仆从,只带了一个小心腹——那也多亏自己把他扔到了毓风园最偏僻的一处。其实自己对他也算且特别且复杂,同样这个人算是被瑞王宠爱了极久,可是又偏偏得不到任何赏赐——他想他和瑞王一样,大概都是觉得这个裘苒给人莫名的感觉吧。他的存在简直就是一切矛盾的综合,就算已经被驯服被教化,可那双粼粼的美目依旧是清澈透明……
他是什么人呢?若说骄傲矜持,他却屈服迎合了;若说习惯浊污,他却自我净化了……林毓风侧身站起时,衣襟带翻了烛台,屋子也跟着暂时黑暗了。
——就在这一瞬间……
“裘苒那个‘贱人’的住所在哪里?”
被抓住衣领从地面提起的小童战战兢兢地摇着头:“周……周管事……我……我……我什么也不知……知道……”
“是么?要不要我帮忙想一想?”覆舟笑,险恶无比。心里却着实乐开了花——那小童一听她这般说话,整个人瑟缩得更是厉害了:“……我……我……我这就带……带……”
哼,以为本小姐没注意么?白天,正是你和林毓风一起为“他”送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