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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回村 ...

  •   京城,掌印府。

      明明已是未时,书房内却一片昏暗,只在两侧点着几盏灯烛。

      屋内青烟缭绕,馥郁扑鼻,垂着纱幔的软榻间,一年轻男子斜斜躺着,阖目养神。

      他长相文雅,细眉狭眸,唇却红得妖异,面白无须,让人望之生寒。

      正是东厂现任掌印,赵懿。

      榻下,身披薄纱的俊朗男子正跪坐在地为他按腿,身后同样身披红纱、长相妩媚的清瘦男子,手掌小心翼翼搭上肩头,轻柔地揉捏,神情谄媚讨好。

      熏香阵阵,叆叆靡靡。

      听完跪在榻下之人的回话后,虚虚搭在下巴处的食指一动。

      “跑了?”

      嗓音听不出喜怒,但地上那人还是一阵瑟缩,冷汗直冒,赵三不敢抬头,咽了口唾沫道:“是,那几个没能跟上……”

      虚如漏风,接着他又来了底气:“不过,不过小的已经派人确认过了,那假少爷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带走。”

      赵懿眉头一挑,缓缓掀开眼帘,眸中阴寒如深潭。

      想起那张皓齿明眸、香培玉琢的脸,赵懿就是一阵心痒,轻嗤道:“狠心?我看他们是不愿向本掌印示好。”

      无人敢应。

      吃了颗喂至唇边的葡萄,赵懿眯了眯眼,如蛇吐信,“罢了。”

      “反正谢家总得送一个儿子入宫。”

      未点而红的唇扯出一道诡异弧线。

      地上提着一口气的赵三这才松懈下来,“那,那几个办事不当的……”

      赵懿轻轻乜他一眼。

      “小的明白。”

      赵□□出房间,将香气尽数阻隔在门后,转身背心已是一片濡湿。

      掌印向来阴晴不定,手段毒辣,前去回话可是份苦差,轻则褪一层皮,重则骨头渣子都留不住,也是他运气差抽到了这门差事。

      更何况事儿还没办成,赵三都做好自己丢掉性命的准备了,没想却被轻轻揭过。

      掌印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怕是修那邀仙居的项目有了大进展。

      赵三抬起肥厚的手臂擦了擦汗,低声吩咐手下去处理掉那几人,安静等候在门外。

      不消片刻,重新响起调笑声的屋内陡然一静,紧接着传出阵阵抽打皮肉的鞭声。

      低低的求饶呜咽很快变成凄厉绝望的惨叫,而后一滞,再无声响。

      刺眼血色缓缓从门缝中渗出。

      ……

      河田村,谢家。

      院落围墙由黄泥碎石砌成,连接上木门勉勉强强起到保护遮挡的作用。院内的房屋也是如此,黄土为基赤陶做顶,暗沉灰扑,布满风吹日晒的沧桑痕迹。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剑眉寒眸,面容冷峻的男人抗着柴大步踏入,将其整整齐齐码在院落中。

      他身高八尺,体型精壮,粗布衣衫下的蜜色肌肉隆起,充满勃发的力量感,一看就是个力气活的好手。

      严弋看了一眼卧房的位置,仍是毫无动静,估摸着快到午时,他转身进了伙房。

      说是说是伙房,其实也就是被黄土墙围起来的灶台,他熟练地生上火,不过多时,炊烟袅袅升起。

      半柱香后,他端着两个陶碗,径直走向卧房,推门而入。

      木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道身影,呼吸清浅,显然是还在熟睡中。

      今日天气正好,阳光透过半开的木窗洒入,照在少年泛着粉意的嫩白肌肤上,边沿的细小绒毛在光线下清晰可见,让他的颊肉看上去像是一块多汁香甜的蜜桃。

      人是半夜到的,黑暗中他并未看清面容,这下一看,的确比谢竹更像谢叔几分。

      严弋收回视线,将碗放在房间中为数不多的家具之一——木桌上 ,又走进床边,正欲唤醒少年,下一瞬,只见那纤长蝶翼扑簌轻颤,一点点掀开,露出底下晶莹剔透的琥珀秋水瞳。

      谢瑾宁醒了。

      被迫用药,又是在狭小车厢,他这几日都睡得不舒服,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人抱起又放平,身体舒展开来后,意识瞬间沉入黑渊。

      他难得睡得这么香甜,眼神还未聚焦,只见一道身影站在自己身边,他下意识喊:“王致和?”

      声音又细又软,还带着糯糯的鼻音。

      严弋一愣,心头像是被羽毛拂过,泛起细微波澜。

      “那是谁?送你来之人的名字吗?”他沉声,“他昨夜将你送到后就已离开。”

      什么,他到了?

      这下愣住的换成了谢瑾宁,他猛地坐起身,薄被从身上滑落,露出那身皱皱巴巴的水绿锦缎。起得太急,他眼前一黑,又要向前倒去,被人捉住胳膊才稳住。

      从严弋的角度能够清晰看到他大开的领口间,镶嵌在白皙锁骨凹陷处,那颗陡然增了几分艳冶的朱红小痣。

      似乎闻到一股甜香,如花似蜜,他喉结动了动,一时之竟忘了松手。

      前几日被迫依赖王致和让谢瑾宁极为反感这种被动的肢体接触,他忍过那阵眩晕,立刻挣开。

      抬眼望去,只见此人轮廓锋利眉眼深邃,一双黑瞳似波澜不惊的沉渊,鼻挺唇薄,严肃又沉稳。

      看着就很凶。

      谢瑾宁肩膀缩了缩,问:“你又是谁?”

      不等回话,他环视一圈,见屋内装饰简陋,除了身下的木床外,就只有木柜和一套木桌木凳,说句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惊疑与嫌恶相继爬上秀致的眉眼,他嘴唇颤了颤,问:“这不会…就是谢家吧?”

      在来的路上,他无数次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总算是做好面对此处贫瘠穷苦的准备,但当他真的亲身目视时,谢瑾宁还是难以接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破的屋子?!

      这甚至还不如谢府的马厩!

      谢瑾宁不可置信地闭上眼,只希望这一切都是虚幻,可惜,男人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侥幸。

      “对。”严弋道,“你来的突然,谢叔没提前准备,他与人一同去镇上做工,归期未定,你且先住着谢竹的屋子。”

      眼神逐渐黯淡,一连串打击下,他已然有些麻木,甚至听到自己正待在谢竹睡了十几年的房间里,躺在他睡过的床时也无太大反应,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但好在,他不用立刻对上那个……

      他的生身父母。

      谢瑾宁指尖蜷了蜷,他不开口,严弋也不是个多话之人,屋内一时静默无言。但很快,只听一声“咕噜”,从堆砌的薄被间传来。

      床上的少年保持着坐起的姿势,腹部被遮住,腰带松散乌发披散,也能看得出腰背线条的纤薄。

      随即像是开了闸,又是几声,还有起有伏,谢瑾宁飞快捂住腹部,将头转向窗外,咬着唇暗骂肚子不争气。

      许是长相无害之人更易让人心生好感,严弋看着他凌乱乌发间烧红的耳垂,唇角微不可闻地勾了勾,道:“吃的在桌上,你吃完了拿碗出来便是。”

      “我就住在隔壁,姓严名弋,若是有事随时喊我。”

      谢瑾宁仍未吭声,等房门被关上,他才揉了揉发烫的脸,视线从窗外移开,慢吞吞从被窝挪至床边。

      他穿好鞋,低头看了眼几天没换、褶皱不堪的衣物,再看看又空又破,绞尽脑汁勉强能夸出一句干净的房间,只觉心头悲戚。

      吸了吸鼻子,咽下喉间的酸涩,谢瑾宁尽力打起精神。

      好饿,他得先吃点东西。

      前几日奔波途中,他吃不惯又干又硬的馕和肉干,王致和就去沿路的村庄里买了些糕点。

      但那些凡俗之物岂是谢瑾宁以前用过的那些能比的,一个个又甜又腻,吃得他如今一想起那味道就反胃,满脑子都是等到了目的地他得吃点好的补偿自己。

      就算是要跑,也得吃饱了再跑。

      他缓缓走到桌边,却是大失所望。

      桌上摆着两枚土色陶碗,一个装着浅黄的窝头和一块漆黑的不明物体,另一碗则是清粥和几筷青菜。

      粥清可见底,窝头勉强能入口,而那团黑漆漆的东西,谢瑾宁看半天都没能辨认出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凑近闻,一股咸味直冲天灵盖,他打了个喷嚏,嫌弃地收回视线。

      这都是些什么啊,谢家最低等奴仆的餐食都比这丰盛。

      他也不委屈自己,立刻扯着嗓子喊出了声,“严弋!”

      严弋正在院中砍柴,听到唤声推开房门,“吃完……”

      他端来的东西还好好放在桌上,而谢叔的亲生儿子,那个刚从京城回来的小少爷,正一脸不快地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用像是看脏东西的眼神盯着碗中的食物。

      “怎么什么东西都端来给我吃,谢家是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吗?!”

      为表不满,他一巴掌往桌面拍去,粥液晃荡,洒出些许。

      但严弋的注意力并未在溅出打湿桌面的液体上。

      许是没收住力,少年睫毛颤了颤,眸中泛起一层水雾,有些吃痛地收掌成拳,将被拍红了的掌心藏在袖中。

      一套小动作自以为隐蔽,却被无感敏锐的严弋看得一清二楚。

      他走近,道:“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严弋本就长得高大,如今两人一坐一站,差距甚远的身高体型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光线都快被宽阔的肩背遮挡,谢瑾宁不满仰着脑袋说话,干脆站起身来,叉腰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人能吃的吗?”

      从第一次逃跑被抓回去时积攒的怒气丝丝缕缕蔓延开来,连谢瑾宁自己都未发觉,他的怒火已悄然转移到了眼前的男人身上。

      漂亮的眉眼间带上了几分怨戾,清软的嗓音也变得尖锐。

      严弋皱眉,问:“那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群鲜羹、生丝江瑶……”

      谢瑾宁一连报出数道菜肴名,都是他常吃的,想起那味道都口舌生津。

      他属实馋了,每报一道,小巧喉结随之吞咽,尾音也被尽数吞了进去,有些含糊不清。

      “什么?”

      严弋侧耳,谢瑾宁乜了他一眼,冷脸重复后,见那人还是一副一知半解的模样,他舔了舔唇,从床头包裹里翻出二两白银放在桌上推过去。

      “还不快去,我都要饿死了。”

      二两白银,一块玉佩,一身锦袍,就是谢瑾宁从谢家带出来的所有东西。

      此时他一心只想着吃些好的,全然没想过,把全部银子拿去买了吃食 、一无所有的他要如何逃,如何到达好友所在之处,寻求他们的帮助庇护。

      况且,这还是个相当贫穷偏僻的小村落,谢瑾宁常吃的酒楼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儿不说,二两银子也根本买不起。

      于是当严弋沉声拒绝,并表示家里能吃的只有这些时,怒火瞬间冲上大脑,谢瑾宁手一挥,将装有窝头熏肉的陶碗挥落。

      “我说了我不吃这个,你是耳聋了吗?!”

      陶碗掉落在地碎裂成瓣,窝头和熏肉掉出,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一层薄灰。

      “你做什么。”

      严弋最是见不得有人浪费粮食,当即眼神一凛,本就冷厉的眉眼翻涌着沉沉怒气,似是即将掀起巨浪的风暴,有力的臂膀处肌肉绷紧,拳头仿佛下一秒就会挥来。

      谢瑾宁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抱着手臂搓了搓,回过神又觉得自己竟然被一个粗鄙的乡下人吓到,真是丢脸。

      他扬起下巴,垂眸睨着蹲下身捡窝头的男人,语气蛮横:“反正也是吃不得的垃圾,我扔掉怎么了?”

      “……”

      掺了面粉的窝头,熏肉,精米,都是谢叔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去年大旱,水井干涸,河床裸露,庄稼收成锐减,交完越收越多的粮税后是所剩无几。那时村里几乎人人都勒紧了裤腰带,别说精粮,荤腥也极少沾。

      谢叔变卖全部身家将钱交予谢竹做路费,也没想过谢瑾宁会被送回,家中物品所剩无几,紧急去换了些白面,又天还未亮就跟人搭伙去做工挣钱去了。

      临走之前,他将这些都留给了亲生骨肉,这小少爷却不知珍惜,一口一个垃圾、不是人吃的东西,想必在以前的家也是个惯会浪费粮食的奢靡之徒。

      既然已归原位,就应改掉这骄奢淫逸的恶习。

      念此,严弋从怀中抽出一块粗布,将窝头和熏肉包好放在桌上后,疾步朝谢瑾宁走来。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谢瑾宁心底生出一股凉意。

      面前的冷面男人脊背宽厚,步伐沉稳,高大的身影如山般压来,一双冷眸紧紧盯着自己,如鹰隼锁定猎物般锐利。

      “你给我站住,别过来!”

      谢瑾宁努力故作威严,声音响亮,尾音却不自觉的发着颤。

      被晒得微红的腻白肌肤上,那双琥珀色的杏眼圆瞪,反而暴露了水润瞳孔间的慌张。

      一幅色厉内荏、只想让人狠狠欺负的模样。

      眼见男人步步逼近,谢瑾宁心脏狂跳,也一步步朝后退去,直到大腿后侧撞上床沿,他腿一软,倏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而男人已经逼至眼前。

      “你,啊——”

      下一秒,天旋地转,身位变换,谢瑾宁被严弋一把搂起,翻身压在膝盖。

      男人只用一只胳膊便轻松将他压制,不顾挣扎,掀开衣袍褪下裤腰,冲着那被薄白亵裤包裹的挺翘曲线就是一巴掌。

      村里人训孩子都这样,不听话,就要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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