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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粥里掺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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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熊得了大便宜,喜笑颜开,非拉着柳先生到馆子里坐坐……
钱掌柜终于长出一口气儿!
“我的个亲娘哎!这爷俩儿可走啦!快快!把任师爷的桌椅板凳全送回去……”
一转眼,十多天过去。
一望无垠的田野里,金色的稻穗随风起伏,发出阵阵“沙沙”声响;辛勤的鸟儿们唱着欢快的歌儿,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稻田和鸟窝之间,把无数颗新鲜稻粒送进幼鸟嘴里;南风一个劲儿地吹,路边那一排排的大杨树,举着巴掌大小的树叶儿,欢快地拍呀拍……
人间处处生机勃勃的!可“六月的天,小孩的脸儿,说变就变!”眼看稻收,老天发怒,一时间狂风暴雨夹冰雹,一连半月不停歇,砸倒水稻,稻粒混在泥水里,发芽的发芽,发黑的发黑,没一粒好粮!
乡下早已青黄不接,一见到嘴的粮食没了!抄起打狗棍,进城,讨饭!!
一瞬间,灾民遍地!
刘梅赶紧叫陈铿仁写十封“鸡毛信”,从“灾民遍地”一直写到“人吃人”,上司才轻飘飘来一句“知道了”!
任吒足足等一个礼拜,上司才拨给一车陈米!至多不过千把斤!那还要任吒在车竖大旗,上书“皇恩浩荡恩泽四海”!任吒一看,忙再加一句,“百姓高兴唱赞歌!”一路快马加鞭彩旗招展大呼小叫回到县衙!
“米来喽!米来喽!刘县令调来新鲜大米——魅话友好米!大伙儿快去祠堂吃粥……”
任吒一声吆喝,上千灾民“呼啦”一下涌进于家祠堂!
于震使出吃奶的劲儿,在把自己挤成纸片儿前,终于挤进去!
“吓!任吒!这是你煮的粥?!清汤寡水的,比涮锅水还干净!米呐?!”
“米在锅里!”任吒抱起勺把儿,在锅里连转十圈,瞅准时机,猛勺一勺,“看!这不是米?!”
“你丫的还有脸说?!就这半勺米,够三岁娃娃吃吗?!”
“要是只煮皇上给的米,当然不够!加上你家那千把斤……”
“我家捐给灾民三千斤!剩下那两千斤叫你贪啦?!”
于震扬起拳头!
任吒脖子一缩,“对对对!灾民忒多!加上那三千斤也不够!小弟没法儿,只好往里面加一点点魅话友好米!就变成魅话友好粥!天下第一粥!比肉香!比蜜甜……”
于震好奇地尝一口,眉头立刻皱成小山!
“这么多沙!你没淘米?!叫人怎么吃?!”
“怎么吃?!抢着就吃!抢不着不吃!你看,三丫头刚端回去一盆,这不又来啦!三丫头!你说,哥煮的魅话友好粥好不好吃?!”
“鬼才吃这破玩意儿!我端回去喂猪!!”
“啥?!这是给灾民吃的粥!你拿去喂猪?!你你……你爹是师爷!你家还缺一碗粥?!”
“我家当然不缺吃喝!可这粥不要钱!不要白不要!端回去喂猪喂鸭,不也省自家粮食?!真傻!!!”
三丫头鼻孔朝天,两眼一翻,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模样儿!
“三丫头……你你……”
“你啥呀你?!这粥只配喂猪!全是沙!!!你尝尝再说我!!!”
三丫头勺起一勺粥,举到于震嘴边儿,于震再没勇气舔一口!
任吒“嘿嘿”一笑,接过勺子舔一下,一脸得意儿!
“不多不少!刚刚好儿!一升米,三两沙!灾民吃了撑不着,饿不死,保命就行!!!”
“任吒!原来是你往粥里撒沙?!你还是人吗?!”
“我不是人!可当官的说我是人!我就是人!是救苦救难的大好人儿!”
“放辟!我这就去县衙告你!告你贪没灾民救命粮!”
“你去!你去告我!看刘县令不打烂你屁股!实话告诉你,刘县令求爷爷告奶奶才得一车米!陈年老米!刘县令一看,呀!黑不溜秋鼠屎虫咬!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扫出来的!哪是给人吃的!她老人家实在没法儿,只好求魅姬!人家魅姬真是好样的!大手一挥,立马送咱一斗米!魅国神米!一粒顶咱一万粒儿!一斗顶咱一万斗!用它煮粥,保管灾民不饿肚子!我一寻思,灾民成千上万!光靠这一斗也不行哇!得掺上些陈米!美其名曰‘魅话友好米’!百姓一听‘好米’,能不两眼发湿,心里发热?!大官儿一听‘魅话友好’,能不喜笑颜开乐开花儿?!大官儿一乐,我就是好人!好人能不升官发财?!……”
于震肺都要气炸!任吒却杀猪似的叫起来!
“乡亲们!刘县令亲自来看咱们来啦!快拍巴掌!!!”
任吒带头鼓掌!灾民们虽没吃饱,好歹拍手的力气还有,好歹拍两下,给足县令面子!
刘梅双手抱拳,冲灾民连连拱手!
“客气客气!乡亲们不必客气!哎……老天下大雨!雨大成灾!乡亲们都成灾民了哈……这个……受灾不要紧!在小画县,只要有我刘梅吃的,就有你们吃的……这个哈……本县令使出吃奶的劲儿,才给诸位讨来一些米!虽不多!可够吃!够吃就好好吃!使劲儿吃……变着法儿吃……吃他个肚儿圆……”
“好好好!刘县令说得好极了!!!”任吒跳起来鼓掌!“诸位乡亲听好喽!咱们吃的是‘魅话友好粥’!是咱们的父母官——刘县令亲自讨来的!吃一碗饱三天!吃饱没事儿别捣乱!都给我喊刘县令的好!来!跟我喊:
‘一、二、三……
刘梅好!刘梅俊!刘梅是我大恩人!
喝下好粥长良心,
喝粥不忘讨米人!
刘梅恩情似海深,
爹亲娘亲不如刘梅亲……”
于震放眼望去,千万灾民,手捧破碗,嘴巴像被线拽着似的,机械地一张一合,有一句没一句地瞎嚷嚷,至于到底说个啥?!他们才懒地想!纯粹就是喝人家粥,吃人嘴短,不得不喊两嗓子!
于震彻底无语!等任吒忙活完,他一把拽住他胳膊!
“任师爷,愚兄想讨个说法儿!”
“讨个说法儿?!谁欠你说法儿……”
“你!你说一下,百姓受灾!当官的理应救灾!叫灾民吃饱穿暖!你看看,就凭你这粥,稀汤寡水儿,清徐徐能照人影儿!你还有脸叫灾民磕头谢恩!夸当官的好?!”
“官救民!民不该夸官儿么?!”
“官救民!官的职责所在;民养官儿,好吃好喝供着!你们这些官儿,拿陈米熬稀粥也就罢了!粥里还有老鼠屎!叫百姓吃屎还夸你们?!你们……你们于心何忍?!”
“呀哈!姓于的,你跟我较啥劲儿?!我一个小师爷!管不了那么多!”
“任吒,你当师爷,为官,还是为民?!”
“当然为官!官大一级压死人儿!官说我好,我就能升官发财吃香喝辣要啥有啥!官说我坏,我这个师爷,芝麻粒大的官儿,一撸到底!吃糠咽菜!狗都不如!你说为官还是为民?!”
“为民!别说掉官儿!就是掉脑袋!也得为民!民是衣食父母!他们手里有粮!供你们吃喝……”
“民手里有粮!可民说了不算!民的粮得先供官,官吃饱喝足,剩下的才给民填肚子,叫民再种粮……”
“民要吃不饱!饿死!冻死!死活没人管!民就不种粮……”
“那种啥?!种金元宝?!”
“种刀!种枪!有刀有枪有政权!”
“你想造反?!”
任吒一个激灵,原地起跳三尺高!
“于大哥!我告诉你!杀头事儿,想都不要想……皇上再错也是皇上……民只能忍!忍到死!祖祖辈辈儿都得忍!!!“
“任师爷,我告诉你,民手里有粮,心中有刀枪!民要不忍了,那就是,‘君不正民不忠刀枪侍候!皇帝轮流坐!!’”
“好!我接下朕儿!‘父不正子不孝各奔他乡!老死不相来往!!’哈哈!于震呀于震,一言不和你就上憨疯!早晚吃大亏!!”
“亏死不回头!我于震,就有股子牛劲儿!!”
一个多月后,灾民全都散去!
于忠,立刻忙活起来!他指挥长工把一块匾额挂在堂屋正中!那匾额长约六尺,披红挂绿,上书五个镏金大字儿—“一门五状元”!
为了叫别人看清,于忠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出来,再叫人拿尺子一笔一划地量了,在匾额上刻出字,最后涂一层金粉!一番瞎折腾,又花不少银子!把整个于家老底儿全部掏光!
“老爷!挂好啦!您看行不?!”
“好好好!一门五状元!祖坟冒青烟!光宗耀祖!流芳百世!”
一旁的长工忙随声附和,“老爷,这小画县,不,这方圆百里,不不不,在咱整个大话国,恐怕再没第二家一门出五个状元啦!天大的喜事儿!您得先在村口立座贞洁牌坊……”
“状元牌坊!!!”
于忠大吼一声,全村人都吓了一跳!
万幸的是他心情好,好歹没骂娘!
长工急忙改嘴!
“对对对!状元牌坊!不光立状元牌坊,您还得大修祠堂,在新祠堂里摆三天流水宴!唱三天大戏!好好庆祝一下!叫老祖宗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