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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番外1-跨年夜,两相忘(虐) ...

  •   李免艰难地睁开眼,他喉咙干燥到好像要冒烟,要起火,却整个人狠狠地打了一阵寒颤。在狭小昏暗的出租屋,在冷热交替的折磨中,在隔壁出租屋的情侣大吵大砸的背景音中,李免像失神了一样,睁着眼睛盯着黑暗中一个点,一动不动,直到膀胱感觉有压力。
      但他也不起来,只是翻了个身继续发呆。

      直到情侣吵完架,开始开火做饭,浓烈的呛辣椒的味道迅速杀入李免的小房间,他这才忍无可忍,缓缓从床上爬起来。

      他拿起手机一看,总共两条信息,一条是餐馆老板在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一个催他去干活的短信,一条是前天加到的一个散布兼职的社会你吴姐,吴姐显然是对李免这个特别挺拔俊美的年轻男孩上了心,带他进了接活群,在他没有抢活的时候单独给他留了一个今晚到商场做展柜吉祥物的兼职,这是一对发传单、摇奶茶的兼职里时薪最高的,有八十块呢。

      李免平静地看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他一咳嗽,整个喉咙连带着肺部,都被牵连出难耐的痛苦,如果是以前的他,受这样的苦早就眼泪花直冒,可惜他身体里的水都被持续的低烧熬干,眼眶干得发痛,流不出一滴泪。

      在胸膛内部千丝万缕的疼痛之中,李免反而打起了精神,一边咳嗽一边整装,他穿好了衣服,又拎起烧水壶,直接用嘴对着壶口直灌,一口气喝掉了大半壶水,才稍微感觉好了一点点。

      出门前,他去厕所看了下,昏黄的灯光下,那块年纪比他大得多的镜子映出一个特别清瘦、特别漂亮的十八岁左右的少年,少年神情平静得近乎麻木,眼尾、脸颊都泛着病态的红。
      李免戴上口罩,他现在这副样子,自己看了也觉得晦气。

      今天跨年夜,是服务行业的一个小高峰,在北城区刚火起来的大排档一条街从下午开始爆满,那待洗的锅碗瓢盆筷子勺叠成了一座座山,少说有一千来个,老板瞧见李免一来,本来招呼客人时那副热切喜庆江湖气的面具当时就换了,插着腰开始叫唤。

      “李免,怎么这个点才来?我四点那会告诉你今天要早点来了,现在必须算你迟到,扣你两个小时的钱了!你赶紧的,先洗出一批出来,对,就是最靠近垃圾桶旁边的那批。”

      山川一样的脏盘子,后厨早就放不下,老板直接让厨师搬到后厨外面的一块露天的空地上。

      李免已经习惯这样的使唤和如山的工作量,点点头,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马扎,高挑的身躯就缩在小马张上,挽起袖子开始接水洗碗。

      寒潮后的自来水冷得好像藏了针,脏澡盆里的油污、强效去污清洁剂和冰凉刺骨的自来水合力消磨李免那双曾经在黑白钢琴键上飞舞的手,不一会儿,李免的双手就冻得像冰箱里放了几个月的紫茄子。

      他一边洗出来干净的餐盘碗筷勺,另一边的厨房不断搬出来用过的餐盘碗筷勺,他觉得自己就像很久以前数学课本上的一道题,一个游泳池,有一个大进水口和一个小出水口,他就是那个小出水口,无论怎么样兢兢业业一刻不停地出水,要出的水始终是出不完。

      他每洗出一批,就擦干手上的水,把洗好的餐具端去消毒柜启动消毒,然后在老板的催促中又赶紧回工位上(指澡盘前的小马扎)继续洗下一批。

      附近餐馆的老板都是今年才在大排档一条街这里扎根,有的没钱请人,有的不想花钱,而最近因为一条街即将被打造成网红餐饮的美好前景,老板们在“一条街一条心”老板群里打得火热,这时不分你我,或者说你的就是我的,在这个急需人手的时刻,纷纷把自己馆子里来不及洗的餐具尽数搬到李免老板的小店里,最终堆到李免的空地上。

      ——你的工人就是我的工人。

      ——游泳池又多加了几个进水口。

      对门的老板娘带着两个小孩把需要洗的碗筷搬到李免脚边:“小李,小李,先帮我洗,谢谢啦。”

      李免的老板在旁边哈哈笑:“何大姐,这点小忙我们很乐意帮,不够的话你可以先去我消毒柜里先拿我的用,哦,啤酒凉茶不够的话也可以先去我冰箱里拿,你找前台报一下就行。我们一起把一条街的招牌打出来!”

      李免低低应一声好,因为小孩子就在他旁边,他忍住了没有咳嗽,喉咙又干又痒,实在难忍。终于小孩走了,他才猛地低咳起来。

      李免的老板马上皱眉,心想这小李不会有什么病吧?我们做餐饮的可是最忌讳这些,不过,眼前需要勤快老实的人来干活,等最忙这几天过去,他再把李免赶走就行。

      可怜的李免估计想不到自己几天后就要失业,还在埋头苦干,突然,他“嘶”了一声,盘子里没有扫干净的鱼刺在油污水和清洁剂水混合的冰水中扎破了他的手指。

      李免突然停下来,闭上眼,重重地深吸一口气。

      “嘿,小李,干嘛呢?”厨师又搬来新的一堆盘子,他看李免的魂儿跟丢了似的,大喝一声帮他叫魂。

      李免睁开眼,感觉脸上有一丝丝的水汽。
      并且越来越多,流满了他的脸颊。

      李免抬头一看,原来天空中飘起了冷冷的微雨。漫天的雨丝在路灯中随着寒风纷飞,形成发亮的雨帘,李免隐藏在口罩下的嘴角不禁提起一点幸福的弧度。
      那些雨丝飞到他的脸上,他的眼睫毛上,李免眨眨眼,雨丝的水汽进入他干涩的眼眸中。

      真好看……

      过了一会儿,这阵雨开始变得瓷实,雨丝儿变成豆大的雨珠,淌在周围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他中途抽空给那个热心的吴姐打电话过去道歉,那个商场吉祥物的兼职实在去不了,又僵硬地给吴姐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然后埋头做到了晚上十一点,老板看他状态实在不对,打电话把自己老婆叫过来顶替李免洗碗。

      李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子里,进到房间里也不开灯,而是脱下外套裤子,摸黑去洗了把脸,就回床上躺倒,伸手一摸,发现自己的额头烫得吓人。

      要是这样死了,其实挺好。

      李免闭上眼,想象自己是一块正在燃烧的木炭,他的生命正在流失,他正在温和地步入那个所有人终将以此为终点的良夜。

      他的脑子烧成了一团浆糊,在这团浆糊中,他想,今晚是跨年夜,会有烟花吧。他想去外面看看烟花,现在这个房间里的窗户很小,与对面的楼间隔只有一米,看不了烟花,他得到外面去。

      李免突然来了力气和精神,他挣扎着起来,穿妥衣服,打算出门看烟花。来到楼下,走出小巷,来到大一点的巷子,他一抬头,头顶的夜幕也正好像打翻的调色盘,一连串蓝银色、金银色的烟花接连绽放,那炫目的华彩令李免感到久违的温暖和美丽。

      他眼眶发热,这阵烟花好像给他的生命注入新的活着的气息。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才疑惑地想,这烟花怎么只有颜色,没有声音啊?
      一转头,他看见自己的爸爸妈妈正在巷子出口的空地上放烟花,他们穿着过年时会穿的新衣裳,爸爸正蹲在地上准备点火,妈妈躲在旁边,两只手捂着耳朵严阵以待,但笑着催促他快点放。

      李免不可置信,从生病以来就混沌得像黑白渲染山水画的眼睛,此刻瞪得大大的,无数的巴山楚水从他一双如雾如墨的眼眸中倾泻。李免微微张开唇瓣,他想呼喊,可是喉咙好像烧成灰的碳一样,早已发不出声音。

      爸爸妈妈没有看到他,还在一边酝酿放烟花一边商量什么时候回家。
      两个人的模样是李免记忆中他五六岁时候父母的模样,那时他们两个还是风华正茂的青年。

      李免的爸爸妈妈放完了烟花,妈妈依偎着爸爸的手臂,往另一个方向有说有笑地离开。

      李免摇摇头,他说不出话,只能迈开腿,拖着沉重的步伐想离爸爸妈妈近一点,他好想,好想他们的怀抱。
      明明与他们只有几米的距离,可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接近。

      李免固执地跟在爸爸妈妈的身后一直走,直到来到一处岔口,李免爸爸突然停下来,回过头对李免说:“免免,回去吧。”

      李免摇摇头,泪湿的眼眸里倒映不清楚爸爸的模样,他抬手抹掉脸上流得乱七八糟的泪痕:“爸爸,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也回过头来,与李免极为相似的美丽容颜上满是温柔和怜爱。
      “妈妈从来没有怪你。乖孩子,回去吧。”

      “不,我不要回去。”李免仿佛还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一刻也离不开家里大人的怀抱,他看向父母的眼神渴望又哀切,“我要和你们一起走,带我一起吧。”

      “不要丢下我一个……不要让我一个人……”
      “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带上我吧……”

      李免父母苦笑着摇头,拒绝了他:“我们去的地方你不能去。回去吧。”

      “和你们在一起,去哪里我都不怕,妈妈,爸爸,救救我吧……”
      李免像撒娇,像求救,然而无情的造物并不愿意为他把眼前这一幕再挽留哪怕一刻。

      仅是一个眨眼,爸爸妈妈的幻象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李免双手掩面,哭得整个人都在发颤,可是世界这么大,他已经是孤家寡人,能去哪里再寻回那份温暖呢?
      他哭得没有力气站着,只能缓缓就地跪坐下来。

      这时,又有脚步声靠近的声音。李免以为父母去而复返,哀切地抬起一张泪蒙蒙的脸蛋,结果却见来的是肖樱,他瞬间如坠冰窖,浑身僵硬,又开始发起抖来。
      那是畏惧的、臣服的颤抖。

      肖樱从另一个明亮温暖的路口走来,她脸上带着一抹讥讽的笑,神色里对李免的样子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她在李免的周围好整以暇地转了一圈,开口说:
      “李免,你是我的,哪也不许去。”

      李免不敢和她说话,也不想和她说话,发着抖把自己缩成一团。
      难怪爸爸妈妈说他们和李免不一个地方,因为他的爸爸妈妈要去天堂,而肖樱在的地方就是地狱。
      李免这才想起来,他早就被肖樱留在地狱里了,他是一个永世不得超生的罪人。

      肖樱半弯下腰,从后面圈住李免的胸膛,她像要蛊惑李免交出灵魂的恶魔:
      “免免,我爱你,和我回去吧。”

      那三个字就像死刑宣判一样令李免万念俱灰,他闭上眼,轻轻摇头,心里却已明白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原来他一直在自己那个昏暗狭小的房间里,他伸手把床边的手机点开,已经十一点五十几分,快要到倒数跨年的时候了。

      他实在口渴得厉害,起来拧开屋子里的等,烧了一壶热水,耐心等水放凉,这时响起了隔壁情侣新年倒数的声音。隔壁情侣的小日子是这样的,一会争吵不休,互相咒骂,一会恩恩爱爱,甜言蜜语,对门的其他租户投诉了好几次这对情侣的大嗓门,他们也不收敛。

      李免坐在床上,也跟着他们的倒数默念着:“七,六,五,四,三,二,一……”

      幸福的幻觉随着倒数结束而灌入李免的大脑中,他端起水杯,还有点烫但是他已经渴得不行。他刚喝一口,隔壁情侣倒数完开始互相告白,那炙热浓烈的感情更显得李免这边冷冷清清。

      “我爱你!王XX,你是我要爱护一辈子的女孩!”
      “我爱你!沈X,我也会把我所有的爱都交给你一个!”
      “我们已经恋爱四个月,同居一个月了,我通过你的试用期考核了吗?”
      “哈哈哈,继续观察哦。”

      才四个月就说一辈子和永远吗?

      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同床共枕,水乳交融,那又怎么样呢?
      即使是十年的感情,也可以一拍两散,恩断义绝。

      他胡思乱想着,两颗晶莹饱满的泪珠从眼中滑落,滴进盛满热水的水杯里。
      伸手一摸,额头上的温度已经降温不少,看来,李免已经把最难熬的那阵高烧熬过去了。

      跨年烟花把整座城市笼罩在喜悦和希望的狂欢中,而远离市区的肖家小雪山庄园,静谧得像一片与世隔绝的仙境。

      庄园的一个书房里,肖氏集团的掌门人肖先生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一边眉头皱着,手下给他点了颗烟。
      在肖先生对面站着的是他女儿的助理,林画眉。

      林画眉正在给肖先生汇报肖樱的情况:
      “肖樱这几天都是一个样,每天只吃一顿,除了吃饭和去厕所,其余时间都是躺在床上,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

      肖先生说:“那些去陪肖樱说话的人呢,她也不理吗?”

      林画眉摇摇头:“不理。路安迪特意飞回国回来找肖樱,肖樱连见都不见一眼。”

      肖先生说:“我女儿你还不了解吗,她只愿意给小帅哥小美男好颜色,路安迪不够帅呗。对了,南宫家的小子呢,这个够靓,肖樱见他了吗?”

      林画眉摇摇头:“也不见。我觉得肖樱现在是心病,这个节骨眼上就算潘安宋玉来,也不好使。”

      肖先生冷笑:“她是只认那个姓李的了。”

      他沉默片刻,缓缓说:“……把那个小子带来这里见我。”
      肖樱是他的女儿,她一旦认理会有多倔,他一清二楚。

      “是。”林画眉点头,领命去办。
      出了这个门,她心中惊涛骇浪,李家和肖家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难看至极,还有回转的余地吗?
      新的一年,时光如水,万象更新,他们会有一个新的可能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番外1-跨年夜,两相忘(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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