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霭谜录》花间鸣

1、惊醒

　　“哐！”

　　叶圆圆猛得睁开眼，自己的头正磕到面前的柜台上。

　　“小姐，你又打瞌睡了？师傅回来看到，定然又要骂你。”

　　身后的小药童一边偷笑着看了女孩一眼，一边把筐中晾晒好的药材抓放到药柜里。

　　叶圆圆揉了揉磕痛的额头，眉心的位置已然撞得微微泛红，十分心累的语气道：

　　“御冬，什么时辰了？”

　　“大概未时四刻了。”

　　“又晚了一刻……”

　　“小姐，你说什么？”

　　少女只是摇了摇头，“御冬，我出去一趟，我爹要是提早回来，你就说我上山采药去了。”

　　“哎？小姐！你能不能换个理由啊，这时间你这个说法，师傅他也不能信啊……”

　　叶圆圆摆摆手，没理会身后小药童的话语，小跑着出了医馆，梳理着脑中杂乱的思绪。

　　这是第五次了……

　　看来她每一次重生回来，醒来的时间都会往后推迟大概一刻钟……

　　若她一直不能够找到凶手，每次都被那凶手陷害成功，被官府砍头，每次又都晚一刻钟回来，那最后岂不是……

　　砍头……重生……砍头……重生……

　　或者最后只是砍头……没有重生……

　　“斯~”

　　叶圆圆想到此处，不禁后颈发凉，这两种结果不论哪个都很难让人接受啊。

　　少女就这样，边想着边来到了城中最繁华主要的街道上。

　　主街的道路，长而宽敞，少了两侧房屋的遮挡，盛夏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叶圆圆眯起双眸，抬头迎向阳光，享受着周身被暖意包裹的感觉，片刻后，才缓缓低下头，将视线投向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各家店铺。

　　这栖玉城虽是座小城，可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又是外域来往京城的必经之路，加上当地的官员治理有方，可以说是欣欣向荣，一派祥和。

　　这时节又恰巧是各地商人来往之际，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叶圆圆也不急，跟着人群慢慢的晃着，正适合她观察起周遭的景物。

　　看了半天，少女只觉得头更加痛，虽有些草木皆兵，可她真的看谁都像凶手。

　　就这样晃晃悠悠地出了城门，不多时便置身于一片繁茂的果林中，微风裹挟着果实的香气，丝丝缕缕。

　　一条小河于林间蜿蜒穿梭，潺潺流动的河水清澈透明，阳光洒落在河面，满河的碎金闪耀。

　　河边三三两两的妇人聚在一起浣洗着衣物，几个小童在旁，一边帮长辈们拧干衣物一边打闹嬉戏着。

　　好一幅热闹的人间景象啊。

　　叶圆圆感慨了一句，转头看了眼太阳照在树木上形成的阴影，大概确认好时辰之后也蹲到河边，假意洗着手里的帕子，听着远处飘来的对话。

　　“哎，王家媳妇，上午那外域商人卖的那胭脂，你看没看，真是好看啊。”

　　“张婶子，我看了，那商人还让我试了一下呢，颜色真是好看，可却足足要三十文钱啊。”

　　“是啊，真贵啊，谁能舍得花那么多钱买胭脂呀。”

　　“是啊……谁能舍得买呀……”

　　少女嘟嘟囔囔的同张家婶子说着一模一样的内容，随后深吸一口气，果然还是这样。

　　叶圆圆拧干了帕子上的水，起身慢悠悠的走到身后一棵大树旁，蹲下身子虚坐在她精挑细选过的一截倒地的枯树干上，叠好那被河水浸过的丝帕，冰冰凉凉，刚好敷在微红的额头上，片刻后，在心里默数着。

　　五，四，三，二，一。

　　“啊！”

　　一声女童的惊呼从河中传来。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叶圆圆已经抱着一大截树干跑到了河边，呼吸之间就把树干扔到河中小女孩的身边。

　　“抓住树枝，不要乱动！”

　　众人呆愣愣的看着叶圆圆，直到扑通一声，少女跳入河中，人们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

　　“哎呀！快来人啊！”

　　“有人落水啦！”

　　“救人啊！”

　　河水颇深，又透着凉气，好在叶圆圆自小就熟识水性，又加上前几次的救人经验，很快游到小女孩身边。

　　而河中的小女孩因为抱住树干，身体有了支撑不再下沉，此时也平静不少。

　　众人就这样看着叶圆圆轻轻松松的把小女孩拽回岸边。

　　“哎呦，我的月儿啊。”

　　王家媳妇赶忙上前抱过小女孩，叶圆圆也更利落的撑身上了岸。

　　其余妇人则急忙围住了上岸后的叶圆圆，为少女遮挡住那因为湿衣而展现出来的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张家婶子更是脱下外衫披到少女的身上，嘴里还念叨着：

　　“快披好，这衣裙都湿了，别着凉了。”

　　“谢谢婶子们。”

　　叶圆圆此时额前碎发湿漉漉的，颗颗水珠从发间滚落，几滴正巧坠在那长长的睫毛之上，少女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随着眼睛的眨动，水珠簌簌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滑下。

　　王家媳妇此时也抱着月儿围了过来，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叶圆圆不肯松开，不断的鞠躬行礼，嘴里更是千恩万谢。

　　“叶小大夫，多亏了有你在啊！谢谢！谢谢！”

　　“王嫂子别客气，大家都是邻居，月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落水我不可能不救。”

　　“叶小大夫就是心善，王家媳妇说的对，可不得亏是叶小大夫在这里，不光会游水，还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搬动那么粗的树干。”

　　“是啊，那么粗的树干怕是平时也要两个人才抬得动哟。”

　　少女却笑着，趁机用三根手指搭上了小女孩的手腕，摸着脉象。

　　尽管叶圆圆救得及时，小女孩每次都没什么大碍，可或许是出于医者的本能吧，她每次都得确认过才能放心，于是语气温和的问道：

　　“小月儿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吗？胸口疼不疼呀？”

　　“不不舒服，不疼。”

　　小女孩与叶圆圆相熟，平日没少一起踢毽子?、放风筝，虽说此刻吓到了，可也用那稚嫩的声音回应着。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惊吓，养一阵子就好，王嫂子要是有什么不放心，一会再去安仁堂，让我爹给搭个脉。”叶圆圆冲着王家媳妇叮嘱。

　　“哎呀，叶小大夫，放心，放心，你看过了我才放心！咱们女人家有什么不舒服的，哪个不是找你看的啊，怎么会不放心。”

　　“可不是嘛，叶小大夫的医术，我们都信得着。”

　　婶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而此时的叶圆圆看着那闻声赶来救人的捕快，赶忙找了个回家换衣的借口，迅速从婶子群中脱身出来。

　　少女低着头快步而行，可与那捕快差身而过时，余光还是忍不住狠狠的白了人一眼。

　　远离了河边，叶圆圆也放慢脚步，好在有这热烈的大太阳，等回到主街时，身上的衣服几乎干透了。

　　“叶小大夫！”

　　想着事的叶圆圆一惊，之前没有过这个桥段啊，疑惑的回头，却见喊他之人正是刚刚那捕快。

　　少女忙装作没听见，快速的混进人群逃走。

　　可人终究是在医馆后院的侧门被拦住了。

　　“叶小大夫，你干嘛躲我啊？”

　　捕快气喘吁吁的看着少女。

　　“晏捕快，你可不要瞎说啊，我们今天这是第一次见面，我什么时候躲过你啊？”

　　唤做晏捕快的男人摆了摆手，“叶姑娘，你都知道我姓晏了，就别装了，咱们有话直说吧。”

　　叶圆圆心中波澜四起，却不能确认眼前人所指之事是否同自己所想的一样，只好依旧嘴硬着：

　　“晏捕快说笑了，您来栖玉城这几个月古道热肠，今个帮李奶奶挑水，明个扶张爷爷上驴车，帮助了多少百姓啊，晏照安这名字，现如今城中人人皆知。”

　　晏照安被成功的逗笑了，也打趣道：

　　“那在下实是不如叶小大夫，听闻叶小大夫天生神力，八岁时便能单手抬起马车，还能把在马车内被惊吓到的人给医治好。还听闻，叶小大夫研制出的面脂?，售卖得极好，来往此地的商人定会来安仁堂买上一些带回家乡去售卖，叶圆圆这名字在这城中可称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叶圆圆的嘴角抽了抽，有些词穷又实在摸不清此人意欲何为，抬脚就要走，却又被拦下来。

　　“怎么？你也想试试被单手抬起的滋味？”

　　少女瞪着眼，左手握拳，右手则覆盖在左手上，捏着拳头，装作凶狠的模样看着男人。

　　晏照安笑望着，少女那白皙粉嫩的脸颊尚带着一丝婴儿肥，一双眼眸明亮得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这模样怎么看都与吓人二字搭不上边，可还是给面子的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道：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想问叶小大夫一句话，这夏日炎炎暑气难挡，叶小大夫一次次的跳入冰凉的河水中，从医者的角度看，那滋味可不太好受吧？”

　　叶圆圆的瞳孔瞬间放大，脑子很快的反应过来，开口回道：

　　“那想来晏捕快反复被人从背后插刀的感觉也不太好受吧！”

　　“当然！”晏照安大方的认了，无奈的摊摊手，又充满疑惑，“我因被人杀害才如此重复，敢问姑娘是为何呢？”

　　既然话都说得如此明白，叶圆圆自然也不装了，直言道：

　　“官府冤判我是杀你的凶手，直接被砍了头。”

　　“啊？”晏照安十分惊讶，“这怎么可能？”

　　“所以你到底是被谁杀害的？”叶圆圆没理会男人，换她提问了。

　　“我在睡梦中被人从背后下刀，恍惚间只觉一阵剧痛，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今日，是什么人真没看到。”

　　“你是第几次回来？”

　　“这是第五次。”晏照安如实回答。

　　“那你后几次的时候就不能不睡觉吗？！”

　　晏照安不答反问：“你找到能让月儿不落水的方法了吗？”

　　“没有！”

　　叶圆圆气鼓鼓的模样，她这几次回来也曾在月儿落水这事上尝试过，可不管她如何看顾小女孩，只要一个眨眼的时间，人就会落水，想来这晏照安也是一个眨眼间就会睡着吧。

　　少女无奈的推开了自家医馆的侧门，转头对晏照安道：

　　“进来吧，看来我们得从长计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