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理》祈明佳

2、02 酒店和肯德基

　　　　酒店的前台很有职业水准，即便是两位同性来开设房间，他们仍然笑露八齿、看起来十分专业。

　　三个人站在电梯里，唯有这位烫金色标牌写就名字的李经理在努力说话。

　　电梯门一开，李经理又彬彬有礼地伸出左手指示方向，她带领杜景腾和晏家琳穿过铺着阿克明斯特地毯的长廊，左转、右拐，在一间套房门口停下。

　　门卡刷开后，她双手交叠微微弯腰，笑容靓丽，大方得体，“有需要可以尽情拨打前台电话，希望二位居住愉快。”

　　不知道为什么，晏家琳那点先前都没有的无措，在这一刻恍然冲到脑海里，烧得他脸都滚沸。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却敲得晏家琳心里直打鼓，他抬头看杜景腾，有一瞬在想这会不会是这个人的阴谋？

　　杜景腾困得要命，并未在意晏家琳那古怪的神色，一把推开门，站在门口朝他歪歪头，“去洗个澡吧。”

　　晏家琳踩着犹豫的步伐走进洗浴间。

　　他略微环顾了下房内布置，视线一一扫过柔软干净的毛巾、挂在钓钩上的两件条纹割绒浴袍以及洗手台上的洗漱用具。

　　又屏息静气，悄摸头偷听外头的动静，没有一点儿声响。晏家琳垂下言，暗道许是自己多想了……虽然之前是有什么下药一类的新闻……

　　但……他的目光落在身上这件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装上，最终还是脱下衣服，踏入浴缸内。

　　眼下，他只想洗掉浑身的咖啡味。

　　热气缭绕，水声淋漓，他们在的场所又无端为几分水声添上几分靡丽，这也不怪乎杜景腾会有一些超出自己控制之外的遐想。即便这一行为让他有很是惴惴不安，无端加快了速度。

　　杜景腾一听到水声就已打开电视，挑挑拣拣都不太合适，很快按动着遥控器打开新闻频道。

　　当那口央视主持人的嗓音塞满室内，洗澡的那个、坐在外头的这个不自觉都放下几分难以言说的尴尬。

　　这一听就是国泰民安的味道嘛！

　　杜景腾属实是累的三魂不见气魄具散，昨夜为了确定最终给定策划案，他这个总监必须坐守公司，连同策划、宣传几个部门一块熬了个大夜，直商量到一点多，到家吃罢晚饭睡去，都快接近三点。

　　今晨还没有休息多久，杜景腾又去医院探望了下奶奶。

　　这样算下来，他几乎一宿没睡。

　　杜景腾原想下午回公司拿好东西就回家休息，眼下出了这档子意外.......

　　他那有几分浆糊脑瓜子突然清醒，乍然反应其实他只需让晏家琳留于此地即可，等到朱蒙雨送来衣服，所有问题也都解决了，大概实在是太累了，这才着急忙慌自己就转着脑子开始解决问题。

　　也许是他身下躺着的沙发实在太过柔软，疲惫不堪的杜景腾竟不知不觉慢慢睡去。

　　进入睡梦之前，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匪夷所思。遇到这个叫做晏家琳的家伙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匪夷所思、充满戏剧性。

　　不过这一点晏家琳自然是不得而知。但若是知道了，也只会慨叹他们二人的想法在这一点上倒是不谋而合。

　　晏家琳从浴缸里往外走，热气融融，烘得他一张小脸粉润如春花盛开。

　　透亮莹玉般的好肌肤被热气蒸腾过后微微泛红，未擦干的水滴顺着修长而笔直的大腿一路往下，滴到地上。

　　整个浴室都是那滴滴答答的水声和蒸腾而上的热气。他拿起那身浴袍穿上，很快将一片好春光遮盖得彻彻底底。

　　门外只有电视里的人声，庄严正式。晏家琳一边绑腰上的绑带，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很快，他知道杜景腾为什么没有声音了。

　　这个在他看来有几分不好相处的男士已经躺在沙发上睡去。

　　瞧见他的睡脸，晏家琳始终有几分提心吊胆的慌张终于彻彻底底放实在，他甚至觉得有几分好笑。

　　他站在床边，一边暗想不知道要等多久的肯德基、一边把目光往那张看起来舒适无比的大床上瞥。

　　前一夜也为今天的面试担忧许久，也没有睡个好觉，那......晏家琳收回目光，在睡得十分安稳的杜景腾身上巡游几分，暗想，这家伙都睡了，在外卖到之前我也睡一会儿吧。

　　不然多对不起这酒店......的价格啊。

　　这样一想，他心安理得地往那张床上爬去，掀开被子，随即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进柔软无比的棉絮里头。

　　沐浴露和洗发水馨香的味道直往他鼻子里钻，很快给了他一个好梦。

　　***

　　杜景腾是被手机的振动吵醒的，他清醒很快，接起电话时惯常带上几分从容不迫的冷静，叫人看不出他的思维还尚在睡中，只凭本能在回应问题。

　　不过外卖员是不会在乎一位客户冷静不冷静，他响亮明朗地解释道，“哎杜先生，这里是肯德基外送。酒店不让进，你可以下来拿一下吗？”

　　杜景腾捏捏眉心，反应一会儿才道，“你送给前台李经理，让他送到1414来。”

　　挂完电话，杜景腾揉揉太阳穴，这才注意到水声早停了，淋浴间的门是开着的、灯也关了，可是衣服都在，没有衣服的晏家琳能跑去哪里？

　　杜景腾有几分疑惑，直到他看到那个床上的小鼓包。

　　那么小，那么轻微起伏的一个鼓包，想来深眠的人应当整个蜷缩起来。

　　他睡得要比杜景腾想象的深很多。杜景腾站在他旁边，无端生出一点恶劣的心思。

　　他掀开被盖到头顶的被子，忽视自己叫醒一个美人的恶劣行径，一把晃醒晏家琳，“喂，肯德基到了。”

　　后者简直是活生生地从人梦中被拽醒，吓得差点儿一个尖叫，一睁眼就是杜景腾那张靠近的脸，没忍住一张手直接按了上去。
　　杜景腾：“......”
　　晏家琳：“......”

　　“你还挺热情，送我这么大份礼。”

　　“抱、抱歉。”他慢慢缩回手，脸上带点讨饶的笑意。

　　这份笑容安在谁身上杜景腾都不奇怪，但是安在晏家琳身上十分奇怪。从见面之后到现在，那份一直不知如何寻觅的违和感再一次弥漫上杜景腾心头。

　　但是对于眼下的他而言，这并没有值得深究的价值。

　　杜景腾努力克制住没有睡饱带来的糟糕情绪，但显然收效甚微，“没事儿，你给的那四十块就是赔偿。”

　　这一句话直把晏家琳说得梗住，半点儿声都发不出来。

　　杜景腾拆开外卖包装，齐齐整整摆满桌子。

　　一直到晏家琳用那双莹润光滑的手抓住鸡腿大口大口啃起来，杜景腾才能把他这张脸蛋和快餐联系在一起。

　　很久之前杜家举行家庭旅行时，杜景腾曾和年纪相仿的堂妹杜景宜待在度假小屋里头躺平，杜景宜正用平板翻看某明星的访谈。

　　本来相安无事，她突然十分大声地惊问，“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也要上厕所？！”

　　彼时杜景腾十分不能理解，现下有几分理解了。

　　虽然说认为晏家琳应该喝琼浆、饮仙露的想法在这位已经步入职场、也算事业小有成就的小杜总脑海中翻腾而起，让人深觉不可思议。

　　但杜景腾是不会因此产生任何一种羞愧的情绪的——颜控包容的是什么，不就是一分美吗？

　　这些稀奇古怪四处乱飘的想法被敲门声打断，晏家琳抬头看去，杜景腾起身开门，门外，是朱蒙雨冷若冰霜、看起来专业能力满分的一张脸，后者扶扶眼镜，露出打工人的程式化微笑。

　　朱蒙雨伸手递出袋子，“小杜总，衣服我都给您买好了。”

　　杜景腾接过，礼貌道，“谢谢。等我一会儿。”

　　晏家琳看着杜景腾把那袋子衣服往地上一放，还不忘咀嚼嘴巴里甜嫩焦脆的鸡肉，眼睛直跟杜景腾的行动轨迹跑。

　　“衣服都在这儿了，一会儿你吃完饭换上衣服直接走就是，我钱都付过了。再见。”

　　语毕，杜景腾抬脚就往外走。

　　门关上，只有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晏家琳的一声“谢谢，再见”在喉间滚来滚去，愣是找不着时机说出口。

　　面对可以称得上豪华的肯德基外卖，晏家琳摸摸自己的胃，有点忧郁地想，这一顿大概是吃不完了，可是凉了之后的肯德基就一点也不好吃了。

　　窗外高楼林立，景色迷人，晏家琳小口小口吃，觉得他与那位杜景腾，大概是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回想他们这两次遇见，发生的事似乎都很不吉祥。

　　也许是磁场不对付？他合理地找了一个理由。

　　而杜景腾也舒了口气，大概以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吧。

　　“小杜总，人事那边今天催你对那三个助理候选人的意愿了，我......”朱蒙语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杜景腾揉揉眉心，他累得只想回家睡饱八小时，“我记得有一个A大毕业的男生，就他吧。”

　　大不了，就再招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