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死对头掉马了吗》鱼半鲜

2、第 2 章

　　“我操！”汪海洋一拍键盘，狂笑一声，“不愧是我计院头牌秦师兄，当年万花丛中过，现在富婆不沾身！小爷我庄家通吃了哈哈！”

　　“见面分一半。”林听羽揉了揉耳朵，抬手戴上蓝牙耳机，觉得自己理应分到一点听力损失费。

　　“没问题！”汪海洋爽快地答应着，“你搁哪呢？还出得来不？”

　　那显然是出不来的。

　　Ash Online的物理引擎做得十分逼真，这会儿看热闹的玩家越聚越多，林听羽被堵在人群中心，前后左右都被文字泡围攻，角色模型简直快要被挤成面条。

　　他放弃了以一己之力对抗众人八卦热情的想法，站在人潮中再次打开公会界面，灰色的列表里仍然只有他一个人的ID亮着，会长头衔底下的那一串字母也没有变。

　　—fsxwwzjpbp
　　—凡事先问问自己配不配

　　林听羽头一次觉得秦到源的狗嘴里吐了点象牙，连带着看他的游戏角色都顺眼了一些。

　　他正盯着这行文字神游天外，忽然“叮”地一声轻响，聊天框里又多出了一条消息。

　　[私聊]秋刀鱼：这位朋友，我观你骨骼清奇，面有冠军之相，考虑考虑来我们团打竞速赛？

　　仿佛是怕他不心动，下一秒对方又诚意十足地补充了一句。

　　[私聊]秋刀鱼：进团送CP送团长女装照送不锈钢脸盆。

　　林听羽一怔，关闭占满屏幕的公会界面，这才发现秦到源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黑衣刺客站在一身猎手装的吟游诗人旁边，亲昵地抵着他的肩膀说悄悄话。

　　林听羽吐了口气，狭长的眼睛眯起来，心想这可是你先问我的。

　　—提问：讨厌了两年的人哭着喊着求你打竞速赛怎么办？
　　—回答：当然是先羞辱他，再演他：）

　　于是，林听羽把键盘推到顺手的位置，光标移到聊天框，不紧不慢地开始打字。

　　[私聊]林海听雨：学长，两年不见，都混到出来站街啦？/欣喜

　　消息发出去，足足五分钟都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想来秦到源应该是被他恶心得够呛。

　　林听羽心满意足，正准备见好就收，一连串提示音响了起来。

　　[私聊]秋刀鱼：还记得我呢？
　　[私聊]秋刀鱼：林工，我是今晚为您服务的01号技师，398、698、998，您想选择哪个项目啊？

　　“靠。”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查资料去了，好些陌生又露骨的大保健名词出现在聊天框里，光是看一眼就让人面红耳赤，林听羽红着脸，迅速闭了一下眼睛，手忙脚乱地打断他的污言秽语。

　　[私聊]林海听雨：我选择换人！

　　这时，汪海洋嚷嚷了起来：“林哥，钱收完了，我组你啊！”

　　一个组队邀请弹了出来，林听羽手指比脑子快，立刻点了接受，一转头就听到汪海洋惊呼出声：“林哥你变了！你竟然拒绝我！哪个小妖精在你队里？！”

　　同时，一道含笑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真卖了你又不高兴。”

　　林听羽顿在原地，大脑有些宕机。他转过头，视线移向队里那个亮着麦克风标识的ID，然后抬手取下耳机，缓慢地揉了揉耳朵。

　　不得不说，秦到源这人嘴贱归嘴贱，嗓音倒是怪好听的。

　　只是耳骨微痒的感觉还没褪去，就被汪海洋“嗷”的一嗓子震得更麻了：“林哥！你又拒绝了我一次！你不爱我了！”

　　“滚，没爱过。”林听羽回过神来，快速敲击键盘，决定转换PlanB——给秦到源送个活宝大礼包。

　　[私聊]林海听雨：你们团有治疗位么？我还要带个人。

　　“有。”秦到源顿了顿，又问道，“是这个申请进队的驱魔师？”

　　[私聊]林海听雨：嗯。

　　“装备不错，就是这个ID……”秦到源动了动手指，一个手持橙武的驱魔师随即出现在团队列表里，他那句“有点蠢”的锐评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

　　“秦师兄！！！”

　　[大海全是水]的ID前面，麦克风的图标忽明忽暗，正衬说话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激动心情。

　　秦到源默默把耳机挪远了些，开口问道：“……你是？”

　　“我俩都是C大环境系的，比师兄你小三届！你大四那年代表计院跟我们环院打过院系赛，当时就是我和林哥上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秦到源说，“所以你是林听羽的同学？”

　　“何止啊！”汪海洋一甩脑袋，倒豆子似的往外吐话，“我俩住一个寝室，穿一条裤子！”

　　林听羽实在忍无可忍了，转过头一脚踹上汪海洋的椅子腿：“谁跟你穿一条裤子？！”

　　“这就是个比喻嘛！比喻！”汪海洋丝毫不觉得跟着体育老师学语文有什么问题，嘻嘻哈哈地躲开他林哥的暴力铁拳，又把刚刚的巧克力威化抛到了林听羽的怀里。

　　秦到源听着汪海洋耳麦里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清冽的、干净的、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

　　他打开微信群聊，用一句轻飘飘的话截断了团长的表情包轰炸：[别吵了，找到人了，一个吟游诗人和一个驱魔师。]

　　[Daisuki]：吟游诗人？！
　　[Daisuki]：一般人把握得住这职业吗？啊？你是给我找了个队友还是找了个吉祥物？！

　　不怪呆哥神经过敏，只是吟游诗人这职业在普通玩家的手中，确实有那么点鸡肋的意思。

　　从定位上，这是个用竖琴给队友加增益Buff，同时用弓箭打伤害的团辅职业。

　　他的输出技能没有自动追踪，每次射箭都需要操作者自己瞄准，别的玩家玩的是RPG游戏，吟游诗人玩家玩的那是FPS游戏。

　　而他的增益技能更是高达八个，场面混乱的Boss战里，玩家要同步监控八个Buff，并且兼职拉弓射箭和走位躲避技能。

　　他的特性决定了这是个上限极高但下限极低的职业，如果操作者没有一双钢琴手，那吟游诗人就是一个半点输出都没有的纯挂件。

　　以至于贴吧里常年流传着关于吟游诗人的秒伤笑话。
　　—你是人吗？
　　—我诗人啊！

　　总之，吟游诗人之于团队，宛如螺蛳粉里的酸笋，不加没有灵魂，加了难免味大。

　　高玩可以把吟游诗人玩出花来，但绝大多数的普通玩家就只能在团队里挂挂Buff，自然很少有人愿意给这种没法飙秒伤的职业拍顶级装备，而像林听羽那样手握橙武的更是凤毛麟角。

　　秦到源想了想，言简意赅地介绍道：[他是猫团的人。]

　　一瞬间，群里冒出无数问号。

　　[Daisuki]：？？？
　　[Daisuki]：爹，你是我亲爹！
　　[Daisuki]：那大佬是冲着咱们团送CP来的？还是冲着我的女装照来的？人家这就梳洗打扮下，保证让欧尼桑满意捏！

　　秦到源满脸嫌弃地“啧”了声，开始担心他们这个被二次元腌入味的团长会不会把人吓跑了。

　　[秋刀鱼]：想得挺美，轮不到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耳机那头，哐哐哐的打砸声消停了，林听羽对汪海洋的单方面殴打宣告结束，秦到源放下手机，开麦说道：“我们团长这会儿不在，约个时间打一次本吧，你们先适应一下他的……指挥风格。”

　　“好说好说！”汪海洋立刻接话，“我二十四小时待命！”

　　[队伍]林海听雨：这是面试？我要准备几个职业的账号？

　　“你不需要。”秦到源笑了声，“这是你面试团长……和我。”

　　[队伍]林海听雨：那晚上吧。

　　“行。”秦到源把约好的时间发给呆哥，“团名你应该知道吧？晚上八点，我在这等你们。”

　　林听羽回了个“嗯”，然后就下线关机了，他拆开零食包装袋，咬着巧克力威化走到门口。

　　“林哥，你下午不跟猫团打本了？”汪海洋喜上眉梢，一边把坐庄赢来的金币存进仓库，一边登上贴吧，美滋滋地跟吧友们炫耀战果——你们洗洗睡吧，秋神的团队人齐了，治疗就是小爷我！

　　“我去趟理工楼。”林听羽含糊道，“猫团那边……我退了。”

　　“啊？”汪海洋睁大了眼睛，倏地扭过头想问为什么，却只见到了对方清瘦的背影和合上的寝室门。

　　林听羽下了宿舍楼，穿行过满地明黄落叶的银杏大道，快步往学校的西南角走去。

　　说是银杏大道，其实也不过百十来米。C大地处寸土寸金的北京二环，南接图书馆北邻大公园，东西各有美食街，地理位置极其优越的代价就是校园占地面积极小，从最北边的男寝晃悠到理工楼，也只要十分钟而已。

　　理工楼是环院和计院共用的教学楼，林听羽绕到电梯间，直接上到环境系独占的十三楼，右转两间后敲响了1301的办公室门。

　　“请进。”

　　林听羽应声推门。

　　1301是一个小套间，外间面对面摆着四张办公桌，角落里立着一台体型硕大的真空烘箱。

　　周末，只有博士生师姐在坐班，林听羽挥手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径自走到了里间。

　　办公椅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稍显矮小，面上挂着和气的微笑，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头发乌黑浓密到并不像一个典型的科研人。

　　听到敲门声，他从论文资料里抬起头，一弯眼尾，招呼道：“小林来了，坐吧。”

　　“丁教授。”林听羽微微弯腰，自助倒了杯温水，安静地坐到沙发边上，等待对方忙完。

　　两分钟后，丁教授合上文件夹，温温和和地望过来，开口寒暄：“听说你暑假没回江城？”

　　“嗯。”林听羽如实回答，“社团有个支教的项目，去了甘肃。”

　　“好孩子。”丁教授翻了翻手边的文件堆，随口道，“之前没来得及问你，现在你也大三了，有想过毕业之后是找工作还是读研吗？”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环境系上届毕业生的就业率——除去考公考编上岸的和回家继承家业的……居然是零耶！

　　丁教授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见状林听羽忙道：“我想继续读研究生。”

　　“那就好。”丁教授松了口气，“我也是建议你深造的，你沉得下心，实验能力也很强，很适合做科研。你的家庭情况我清楚，经济方面我会帮你想办法。”

　　说着，他递过来两张文件：“这是今年贫困生补助的申请表，你先把表填了，到时候我去找你们的辅导员说。”

　　林听羽动了动嘴唇，想说自己现在有收入，已经不需要再申请补助了，但抬头对上导师殷切的目光，他又把话咽了下去，听话地抽出旁边的笔，低下头开始填表。

　　笔尖在纸页上沙沙划过，一直填到家庭信息那一栏，林听羽依次写上父母的姓名。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了丁教授一眼，随后再次落笔，在姓名后边大片的空白里，加上了一行“双双离世”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