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小金毛》镜中曼荷

2、瑞士的雪

　　瑞士的雪，当真冷得厉害，jiojio都快冻僵了，厚厚的雪地靴也无济于事。

　　“……书颜？”林画意轻声唤道。

　　三年未见，第一句话，仍是省去姓氏的亲昵称呼。

　　什么克制、体面，统统都是假象，余情未了才是真。

　　只见她清澈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点点犹疑，更多的，是掩不住的惊讶，像阿尔卑斯冬日雪原上的光，冷冽、明亮。

　　“没想到……你竟然也在这里。世界真小。”

　　这句从黑白电影时期就屡见不鲜的俗套台词，若翻译成女通讯录之间的潜台词，大概就是：“我特意搬来你住的小区三年了，怎么今天才偶遇？这世界真该缩小成乒乓球那么大。”

　　吴书颜没有回答，喉咙略略发紧。

　　从指尖到心脏，好似被无形的丝线牵着，而掌控提线木偶的那个人，正是眼前这位。

　　她忽而明白了小狗名字的来历——菲茨杰拉德。

　　林画意这个人，总有这种灵巧的心思，轻轻一笔，便勾勒出几分文学的意趣，正如她从不张扬的幽默感。

　　当年分手时，连吵架短信，都用十四行诗来押韵，大概算得上是文艺女同最后的倔强吧。

　　两人，匆匆寒暄了几句。

　　无非是：“最近在看什么书？”“狗狗好可爱。”“你也来瑞士了？”——女同分手后，三大经典废话，一个都不能少。

　　吴书颜，临走前，轻轻地揉了揉小狗柔软的毛。

　　不多时，吴书颜便匆匆返回小屋，心绪，却久久无法平静。

　　她把手稿推到一边，目光落在窗外，心思，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雪，依旧纷纷扬扬地飘着，轻柔地落在院子里树木的枝丫和小柴房的屋顶。

　　“汪！”一声犬吠突然传来。

　　这只小狗，真的不是叫丘比特·汪吗？

　　她回过头，穿过窗户，看到林画意，就站在门外，身子略略倚着门框。

　　一只戴着黑色小羊皮手套的手，优雅地抬起，又缓缓放下，似乎在犹豫。

　　她身后，菲茨杰拉德，正在雪地里撒欢，欢快地滚成一团金白相间的毛绒球。

　　吴书颜的心，跳得厉害，快得有些失控，心率，可能直逼冬奥会短道速滑现场。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想好，一会儿该说些什么，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起身去开门了。

　　房门洞开那一刻，凛冽的寒风，卷着山间独有的气息，涌入，清冽的松木香气中，夹杂着温暖的柴火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将原本就已超标的暧昧浓度，瞬间推向了临界点。

　　还有……林画意身上那缕熟悉的香——玫瑰与百合，清幽淡雅，好似是从她们泛黄的记忆深处，悄然撷取的一缕回忆芬芳。

　　“嗨。”林画意站在寒风中，声音柔软。

　　她呵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里，凝结成一片轻薄的雾气，转瞬即逝。

　　林画意垂眸，视线落在脚边那只小狗身上，肩膀略略耸动：“菲茨杰拉德又偷溜出来了。它好像……很想见到你，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倾心吧。”

　　《论如何利用萌宠充当恋爱僚机》，关于这点，林律师完全可以著书立说——《汪星人的千层套路》。

　　小狗，智商颇高的小金毛，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欢快地摇起尾巴，小尾巴甩动的幅度之大，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跟着摇摆。

　　这小狗尾巴摇的，简直比狂热的CP粉还要兴奋。

　　它仰起头，水汪汪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好似两颗浸润在岁月里的宝石。

　　这小狗莫不是自带八倍镜，早已看穿了世间种种小心思.jpg

　　林画意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吴书颜。

　　小金毛兴奋地摇着尾巴，像个永不知疲倦的小马达，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好似洞悉了甚么，即便她们身处其中，都不曾细细察觉的隐秘情愫。

　　雪花，飘落在林画意的发丝间，融化成细小的水珠，沿着发梢缓缓滑落，最终消失在奶油色大衣外的纹理中。

　　这一幕，足以被收录进《钓系美人行为指南》第五章：湿发诱惑。

　　雪，下得如此细密，一向注重仪容的她，竟然没有撑伞。

　　感觉下一秒，她就会顺势提出“能不能去你家吹干头发”，顺便让某些不该升温的地方，也跟着燥热起来。

　　这样会着凉的。吴书颜心里第一个念头。

　　而林画意，依旧站在原地，宛如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静静地等待着，等着吴书颜，率先打破沉默。

　　这份安静，竟将雪花飘落的速度也拖慢了几拍。

　　可吴书颜，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才刚张了张嘴，就被迎面灌入的冷风，把所有的话语都吹散了。

　　“看来它，或许并非唯一对我青眼有加的。”吴书颜回应道，语气故作轻松，拿捏着些许的随意。

　　可她自己也能听出，轻松之下，潜藏着紧张，比小提琴最细的E弦还要紧绷，稍一用力，怕是就要奏响肖邦的《离别练习曲》。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轻快了一些，“你什么时候开始养狗的？”

　　这转折，来得有些突然，像万里晴空里，飘来一朵形状古怪的云。

　　林画意略略垂眸，唇边漾起浅浅的笑涡，那弧度精致、熟悉，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吴书颜心头一跳。

　　她太了解这笑容了，每当林画意露出这样的神情，就意味着会有甚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

　　林律师的笑容，好似设计精巧的九连环，解开了，是天赐良缘，解不开，便成了劫难。

　　“自从我发现，有些改变，其实也挺不错的，值得去尝试。”林画意稍稍停顿了一下，一片晶莹的雪花，轻盈地落在她乌黑纤长的睫毛上，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通透如玉。

　　林画意收敛了笑意，目光，再次沉静地落在吴书颜身上。

　　那目光，明明是温柔的，却又深邃得紧，好似无声的暗流，自深海涌动而来，表面波澜不惊，实则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要不要……好好认识一下它？嗯……顺便，喝杯咖啡？”

　　“顺便”两个字，被她说得轻描淡写。

　　此地无银三百两。

　　雪，下得更密了，像是在努力填补两人之间的距离，又为这微妙的气氛，添了几分诗意。

　　这句话，在空气中轻轻回荡。

　　吴书颜却觉得，她们依旧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似近，又远。

　　咫尺之间的距离，丈量不清楚。

　　吴书颜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她的生活，早就被自己精心裁剪成一件合身的旗袍，不多一线，不少一针，每一处针脚都细密得恰到好处，不允许任何意外。

　　工作、目标、截止日期，每一天，都像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妥帖地安放在抽屉里，分门别类，秩序井然。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如今的她，生活得体面又精致，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

　　而林画意，不在她人生的规划之中。

　　三年前，她们已经分道扬镳，现在没有交集，未来，也不应该再有任何瓜葛。

　　更何况，还有这只突然闯入她生活、憨态可掬的金毛小狗。

　　可是，雪，就这样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了。

　　落在她的睫毛上，带来一阵的凉意；落在她的心上，却意外地融化了一小块坚冰。

　　吴书颜，耗费三年光阴，精心编织的人生，偏偏在今日，被这位不期而至的前任，钻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林画意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温暖起来，耐心得紧，比法庭上唇枪舌剑的辩论，更考验人的定力。

　　林大律师，总是这样。

　　她从不急于表达，也不急于行动。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就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浑然天成的深情，心动，又令人无所适从。

　　吴书颜觉得自己被什么击中了。

　　感觉，像月光洒在水面，温度不高不低。偏偏，就那么一点点渗进心底。

　　脚边，一团金色毛茸茸动了动，呜咽一声，像在叹气，又像催促这两个扭捏的小人人。

　　金毛奥斯卡，影帝级认证。

　　这叹息，不知道是不是林律师口袋里藏了遥控器，暗中精调的BGM。

　　“好吧。”吴书颜听见自己轻轻说，“咖啡……倒也不坏。我记得村里有家店，可以带宠物。”

　　说完，她回屋拿外套、钥匙，还有伞，动作一如往常，好似一切顺理成章。

　　不过是和普通朋友喝喝咖啡罢了。

　　林画意笑了，似春雪初融，亮得有些过分。

　　笑意舒展的那一刻，外面天寒地冻的阿尔卑斯山，都黯淡了几分。

　　出了门，吴书颜，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冷还是冷，只是这冷意里，忽然多了一点难以名状的暖意，也许是因为金毛小狗的，也许，是因为这场雪。

　　嘴硬达人吴书颜，心知这暖意八分在人，两分在犬，偏要拿天气当幌子。

　　她低头看小狗，那双圆滚滚的眼睛还盯着她，轻轻眨动，金色睫毛忽闪忽闪，好似看穿了她心底的小秘密。

　　此犬非凡犬，行走江湖，人称丘比特·汪。

　　突然间，她心里莫名地，一阵悸动。

　　林画意是怎样的人，她太清楚了。

　　一次试探，一次进退，都如棋盘上落下的棋子，早在十步之外就已算好先手。

　　这位让对面律师团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职业大律师，出手从来精确得很。

　　吴书颜忽然想：如果这真是她精心设计的一盘棋，她能陪她下到最后吗？

　　可当一个人，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时，早已是局中人了。

　　披上外套时，那心跳仍未平息。

　　看着小金毛天真无邪的热情眼睛，她知道，无论如何，这条路，她已经踏上了。

　　古有红娘传书，今有萌犬铺路，此乃新时代月老就业指南。

　　金毛：本汪的片酬记得结一下，要进口狗粮和双人撸毛SP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