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涯》杯中有神

43、绕天愁

　　“去哪儿？”

　　“少林寺。”

　　难以想象，少林寺竟然是从李轻酒口中说出来的，而不是沈还复口中。

　　“我们去那里干嘛，想要见长辈可以和我直接回沈家的。”沈还复刚刚进嘴的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这什么茶啊，这么酸，好难喝。”李轻酒也接了一杯茶水进嘴。

　　“应该是洛神花茶，这么动听的名字，就是味道有些不尽兴。”沈还复回了李轻酒一句，又接着道，“你要是想品茶，我们可以去城里的一家叫春山恨的茶馆喝茶，那里有最好的铁观音，糕饼茶食也好吃。”

　　“不去那里喝茶，去少林寺喝白水吧。”

　　“你到底干嘛那么想去少林寺？”

　　“你到底干嘛那么不想去少林寺？”

　　沈还复一滞，竟然又是格外恬不知耻得说:“去了那里，不能和你做夫妻生活了。”

　　李轻酒:“……”

　　他想了想正色得说道:“去少林寺有要事，去打听清楚，贺南天的死和他的仇人，我总觉得这其中有诈。”

　　舒蓝之前说了，魔教在这次武林大比中另有诡计，李轻酒隐隐约约，总觉得贺南天的死，虽然明面上是名正言顺的因仇而亡，但是李轻酒总觉得和魔教脱不开关系，他得知道更清楚的细节。

　　沈还复总算是想明白了这层关系，乖乖跟着李轻酒去少林寺。

　　“你打算怎么和你师父说，你要还俗。”路上李轻酒问向一旁的沈还复。

　　“直说。”回应他的只有沈还复的简单二字。

　　“你师父会同意吗？”

　　沈还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好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全凭自己做主，我跟他讲，我有了喜欢的人，我不能耽误他，我要还俗去成亲，我师父难道还能毁了我的好事吗？”

　　“你——”李轻酒脸一红，又急又臊，说不出来话。

　　“你准备什么时候见我父母啊，你会害羞吗，会紧张得惴惴不安吗？”

　　“不会，你大可放心。”李轻酒狠狠掐了一把沈还复，“你话也太多了，我跟你在一起才多久，你怎么连成亲都想到了。”

　　“这说明我认真，李轻酒，你要是个女的，你现在都说不定怀上我的孩子了，我得对你负责啊。”

　　李轻酒听的忍无可忍，面上的微笑终于挂不住一丁半点，他捂住了沈还复的嘴，冷声道:“你能不能回到在那个边塞小庙里的样子，对我冷淡寡言一点，算我求你了。”

　　沈还复等李轻酒松开了捂嘴的手，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话:“不能，我很久没有和像你这么志同道合，有缘分的人说话了，我很想说。”

　　李轻酒看他这副有些可怜的表情，想到他本来就是个话非常多非常好交友的人，还自诩信陵君，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恋恋红尘，却与山中寂寞相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包容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都依你。”

　　沈还复笑了一声，得寸进尺，“你也喜欢听我说话。”

　　李轻酒:“少给自己嘴巴贴金。”

　　……

　　又见少林寺。

　　和记忆里感觉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各种殿的分布，院子里大型的香炉，树上寄托愿景的红绳木牌，门口墙壁上的各种梵文。

　　李轻酒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晚和明日来这里时太晚，灯光点点看的不太分明，又趁天光亮之前匆匆离开，因此，寺中景色并没有来得及看清楚。

　　他看向一旁的沈还复，见他也是面色复杂，阔别十年再回首，来到曾经的生长地，物还是那样的物，人也还是原来的人，却总有点东西不太一样了。

　　沈还复侧头对李轻酒说:“去找我师父。”

　　李轻酒点了点头，“我知道明天法师在哪里，我带你去。”

　　他又同沈还复讲述了那晚被明日挟制来少林寺，在一处精轩听了许久明天头头是道的讲话，他说这话时脸上情不自禁得挂了微笑。

　　沈还复嗤了一声，含笑道:“老头子还是这么啰嗦。”

　　也是赶巧，明天法师今天刚好在他的竹中小屋中，听门口的小沙弥讲，据说最近他在刻苦写一些原创经书，下了好大的辛苦。

　　李轻酒听的嘴角抽动，在小沙弥同明天法师通报后，两人顺利得到了明天法师的允许，走进了这间雅致的小屋。

　　这枯瘦又精神矍铄的老头伏在岸前笑意盈盈得看着他两:“爱徒，李施主，贫僧等你们许久了。”

　　“师父——多年不见了。”沈还复想笑着说点话，却莫名有点眼眶湿润。

　　明天法师拿着木鱼敲了敲桌子，比划了个动作，示意两人坐下，然后又问沈还复:“早早就给你传了信，怎么这么迟才到少林寺。”

　　“对不起，是我耽搁了他。”李轻酒抢在沈还复面前开口。

　　沈还复不赞同得看了一眼李轻酒，将他们在这少林寺附近遇到崔雪燕，并中了崔雪燕的圈套，在崔雪燕那里耽搁许久的事讲了出来。

　　明天法师听了，若有所思:“贫僧倒是没想到，原来崔雪燕不仅活着，还成了个魔头。”

　　“先不说这个了，你把我召回少林寺，到底要干什么？”沈还复眉头抽搐，想起信上那些你再不回来我就找个绳子吊死，以后做鬼去找你，养了个徒弟成了个白眼狼这种话就一阵头痛。

　　“哦，这个事啊，贫僧想让你来成为这个武林的代理盟主。”

　　“什么？”李轻酒和沈还复一同惊呼出声。

　　“大惊小怪什么，这些适龄的人不成气候，上届盟主马上退位，贫僧想了想，还是爱徒最合适，你武功也不差，绰绰有余了。”

　　“我不同意。”沈还复直接冷声拒绝。

　　“你想同意都没用，你早错过了，哪怕现在那个本来选出的代理盟主死了，也轮不到你身上。”

　　说到要事了，李轻酒忙问:“明天大师，您知道贺南天具体是怎么死的吗，还有他的那个仇人是什么来历？”

　　谈及这个，明天法师可有诸多言语要说了。

　　在江湖武林里，要说有一件事，永远是理直气壮的，那就是复仇了，欠债还钱，报仇雪耻，天经地义。

　　贺南天在武林中是一个很有名的人，一是他武功高，二是他德行高，人人都能说他个好，但是这种好人也干过大大的缺德事，从前在藏鹰派为了当上门派的帮主，害死了另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也是他的好友。

　　于是陈随为父报仇成了一件行得正坐得端的事情，他有理有据，振振有词，在那么多江湖人看着的擂台上，看着这张与被他背叛过的好友相似的脸，贺南天不敢让陈随说出更多，只匆匆应下，说两人确实有仇，复仇本就是一件堂堂正正公平至极的事，一对一的擂台上，刀剑可以了结恩怨，两人的比试彻底拉开。

　　贺南天并不害怕这个小孩，他当年虽然留了好友独子一命，但毁他丹田经脉，令他习武困难，只能苟活于世，他有信心打败这个清瘦苍白看着就不像很有武功的小孩。

　　贺南天天生神力，虽然是壮汉身材，但是却胆大心细，做事井井有条，藏鹰派在他的治理下发展的很好，帮派这些年做的生意越来越好，积累的钱财也越来越多。

　　就是这样一位现在的武林代理盟主，未来的武林盟主，被陈随杀死在了擂台上，非常的不可思议。

　　陈随击败贺南天后，脸上飞溅的鲜血都没有擦拭，直接就运起轻功离开了这里，看的清楚的人，或许能注意到他眼角一处微不可察的泪光，和大仇得报后略微释然的表情。

　　事了随风去，千里自在行。

　　明天法师甚至是带着些略微欣赏的口气在讲的，李轻酒听着却直皱眉，他注意到一件事，陈随丹田碎经脉毁，是如何练成神功的，江湖上哪来的神医还有这种手段，李轻酒只能想到他最熟悉的地方，魔教，魔教里确实有这种功法，直接吸取别人练成的功法，格外阴毒。

　　陈随很大可能与魔教有染，冤有头债有主，报仇这件事十分敞亮，可是勾结魔教这种事，却有些说不通了，再结合舒蓝说过的好，李轻酒迫切的想找到陈随问个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与阴谋。

　　沈还复听完，问向明天法师:“那贺南天死了，代理盟主选谁做？”

　　“贫僧同盟主等人正在商量这件事，不过盟主前段时间家中有事告急，匆忙拜别此地，回家处理家事了，代理盟主的事，还得再议。”

　　现在的盟主陆冲是十年前昆仑比武决定出来的，每十年选出一位代理盟主，代理盟主在两年时间内会渐渐接管盟主负责的大小事。

　　“师兄！不好了！有大事！”一听这急眼的声音，就明白了是那莽僧明日，他急匆匆得闯了进来，规矩都不管了，正欲同他的好师兄说话，就看到了李轻酒和沈还复两人，双眼冒火，嫌弃得看了一眼两人，又看向自己的师兄。

　　“无妨，爱徒与李施主并不是外人，明日你有什么事直说。”

　　“是，师兄。”明日扔了个震惊所有人的重雷，“盟主家人传了信，说盟主并未归家，似乎是……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