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命如草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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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寒冷的冬月，初雪飘落的江面，纵一苇呆呆地坐在江边。眼神呆滞，神情木然。凌冽寒风刮面，吹动少女单薄的衣襟。外衣已不知所踪，仅着的单薄衣衫也已脏乱，透着濡湿的白。
当少女恢复神智时，身上已被初雪覆盖一层洁白。已然过去了两个时辰，或更久。
纵身一跃，所有的痛苦，屈辱，不甘，以及破碎的世界都离她远去。只有漫天的飞雪，做最后的道别。
被敬爱的人欺辱，伤害，世界崩裂。
人微言轻，谁会为自己做主，对抗名门子弟。
走投无路了，才走上这条路。
可是，不甘心，深深的不甘心！即便命如草芥，也该奋力反抗！
反抗！我要反抗！......我要让行凶者付出代价！代价！
世界一片混沌，有江水的声音，有长者的声音，有船桨击舟......一切已经远去。
沉睡之人醒来时，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待眼睛恢复清明，一张开心且稚嫩的脸映入眼帘，她惊喜道：“醒啦，小师弟醒啦，你快看！大师兄！快通知师傅！”那名被叫做大师兄的也立即伸头到床边，语带高兴：“可算醒来啦小师弟，吓死我了，你再不醒过来，师父要剥了我的皮。啊，我这就去通知师父，太好啦。”走之前啪啪两下拍在床榻之人的肩上，榻上之人吓得一抖，匆忙往床角躲去，使劲用掌根搓了几下肩膀。大师兄和二师姐面面相觑，犹如见了鬼。僵了一瞬，二师姐开始指责：“大师兄，你看你，吓小师弟一大跳。他才刚醒，你要吓死谁？”大师兄急道：“林无邪你这是怎么了？大师兄不认识了？一副什么样子啊，好像我怎么你了似的！”
听了这话，床上之人开始急速喘息。从面根开始发红，嘶哑的叫了一声“滚开”就昏了过去。
等到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内应是点燃了蜡烛。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仿佛来自天边，仿佛在水里。
“受到了惊吓，有失魂之症，再加上从马背上摔下来，跌下悬崖。还好下面是江，还好遇到了江......船夫，下回敢再偷偷带他出去骑马，你们就下山回家，不用回来了！”一位成熟长者说道。
“师父，下回不敢啦！小师弟年纪小，天真可爱，正是贪玩的年纪。除了天分差点，不是练武的奇才，可惜了。不过我们都很喜欢他，出去玩他常偷偷跟着，每回也不吱声，就在后面跟着走一路。我们回来的时候经常在半路碰见他，不哭也不闹，走迷路了就在人家门前，还讨糖吃！您说，这万一遇上歹人，可怎么办。小师弟还不如跟着我们，下回不让他一人骑马就是了。”一位青年带着后怕地回道。
另一位女声接着说到：”是啊师父，这也不能全怪大师兄......”
眼见躺着的人眼球转动，虽未睁眼，师姐忙轻声道：“师父，小师弟醒啦。”受上次惊吓的影响，大家都细声细气的。东辰子坐在床边，往前凑近，声音温和却充满无尽力量，
说：“无邪，怎么样了？”
少年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双黑黑的杏眼，往日里总是带着狡黠和笑意。现在却带着疑惑，和防备。十来岁的孩子，摔了一跤怎么变成这样？师父眼神暗了暗。而大师兄心则一紧，对，就是这种眼神，这种反应。上次不是错觉。
少年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师徒几人。还是林无措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小师弟，师父叫你呢，怎么不回答？”看着东辰子关切的目光，少年尝试性张开上唇，却怎么也叫不出师父。喉咙发不出声音，张开嘴，尝试了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东辰子心疼不已，安抚道：“无妨，无邪。你的头受了点伤，可能暂时有些失声。我让沈师叔给你配点药，调理一段时间便好。”
少年轻轻点头。师姐张罗了一些清淡的饮食，让他补充体力。昏迷了三天三夜的小师弟，总算醒了，大家松了口气。
等到众人离开，房间只剩下少年一个人的时候。他才理清楚。这是在重启山，一个武林门派。说话的长辈是掌门师父东辰子，大师兄林无涯，以及师姐林无措。
但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忘记了这些人，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什么时候上山习武？家住何处？家里几口人，都记不清了。不过这些人似乎对自己挺好的。先养一养，恢复些身体，再慢慢看吧。
林无邪，原来是自己的名字。
在大家的悉心照顾下休养了大半月，林无邪感觉身体恢复的不错。
一天，清晨醒来，听到山上传来读书声。快速的收拾好自己，林无邪循着声音找去。居所在半山腰，声音在山顶。走了几步山路，头还有些晕，无邪甩甩头，继续前行。
等走到书室时，虚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向东辰子行完礼，便立即找到一处空位坐下。东辰子点点头，继续讲课。问：“武功重要还是心境重要？二者有什么关系？”
坐在无邪前排的大师兄林无涯道：“师父，我认为武功更重要。学会武功，就可行走江湖。至于心境，可放在历练中慢慢体会。二者关系是武功大于心境。”
另有弟子答：“自古武功出心法，如果没有好的心境作为指导，如何控制一招一式。我认为心境在武功前。”
师姐林无措答：“二者同样重要。我研究各门派武功秘籍略有所获。在正确的功法记载前，招式都是在一遍遍练习中纠正的。古往今来，各路江湖豪杰，在不断交手中成败。成功的心境被记载下来，失败的经验更是被大量著书立说用来纠正反省。形成我们今天学习的指引。故二者同等重要。”
东辰子点点头，不做评判。问：“还有别的看法吗？”视线落在许久未来课堂的无邪脸上。
“无邪，你怎么看？”
大师兄立马调侃道：“无邪只需卖乖讨巧笑一笑，就能得到糖吃。不需要学习武功和心境。”众弟子附和道：“是啊，我们都会保护小师弟的，小师弟不需要修习。”
无邪托腮，本想回答：功夫和心境固然重要，但是知道自己修习是为了什么，是更先要回答的问题。如果是为了逞凶斗狠，欺负他人，将他人踩在脚下蹂躏，以凸显自己武功高强，就会走向歧途。
听师兄们这么一说，笑意盈盈双手一鞠道：“回师父，正是，师兄所言极是！”众师兄师姐哄然一笑。东辰子也摇头微笑，轻抚了一把额前的太阳穴。
“上次出门就摔了脑袋，马都不会骑。将来师兄师姐不在身边，你该怎么办？”东辰子问道。
林无邪杏眼圆睁，单膝跪地咚地一声道：
“求大侠放过!”
书室一时陷入安静。少焉，以掀翻屋顶的大笑结束了今日的课业。
东辰子在扶额的同时，不禁产生一丝担忧。小徒弟天真烂漫，憨态可掬。八岁上山时便试炼了他的天分，但孩子玩心重，武学筋骨和心性都很稚嫩，可以说是没什么天赋。但长了一幅讨人喜欢的好容貌，身形修长，将来长成一名翩翩公子自然是可预期的。又是自己最小的关门弟子，宠爱有过，但不好好修习功夫是不行的，最起码要能保护自己啊。想到这里，东辰子把无邪留了堂，并携无邪往后山枫林走去。边走边开口：“无邪，你修习是为了什么？”
“我太瘦弱了，是强身健体”无邪答。
“现如今你已经十一岁，上山三年，基础功法还没有学会。这是个武林世界。师兄师姐不可能一辈子保护你。你也不可能一辈子不下山啊......”师父叹了口气。
林无邪答：“师父，其实今日武功心法我看了，挺简单的。我想学习天下最厉害的剑法，做天下第一。”
东辰子略吃一惊，小徒弟摔了一跤，开窍了？平日总爱撒娇讨巧，对武学不感兴趣。今天这话是从哪门子听说的？紧接着问：
“为什么要学天下第一的剑法？”
“想成为天下第一啊。”
师父表情复杂：“第一有什么好处？高处不胜寒，每天都有人来挑战你。武林中人为了这第一，头破血流。今日武林第一，明日山下野鬼。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和你身边的亲友，爱人，随时想要取而代之。而你为了维持第一，每天游走在走火入魔的边缘，最终成为一代魔头，江湖门派人人追杀；或者最终内力暴走，爆体而亡。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
林无邪呆住了，未曾想过在这样远居避世的山门，师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仿佛看到曾经的一腔热血，又眼见一腔热血的化为灰烬。与这山间，格格不入。
师父再言：“你说今日学的功法《此间》简单，给我演示一遍。”无邪一想，之前学习的都忘记了，今日上课只学了心法，无法演示，便道：“还请师父再教一遍。”东辰子没有批评，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开始演示。
“不困于心”挥剑自左向右。
“长风破浪”剑螺旋式前行，带起飘落的枫叶，形成一道旋风。
“剑在我心”剑气凝聚，枫叶旋风形成一个圆形。
“剑指西方”一剑刺出，剑离手，一颗三人合抱粗的树，未听到声响，便被刺中树干。
“心念意转”张开双臂，“剑”收回，树啪的一声，四分五裂，向三方飞去。
无邪撇下一根竹枝，枝头向前，重复一遍。
不困于心，长风破浪，剑在我心，剑指西方，心念意转！竹枝从手心飞出，击向一颗中等粗细的枫树，在击中的一瞬间，竹枝停顿了一下，遂坠落下地。
东辰子心中有波涛汹涌，但脸上毫无波澜，一掀斜落在额前的碎发，道：“差，太差了，还得练！”转身便向山下走去。无邪心中羞耻，悻悻跟在师父后面，往山腰居室走去。
在二人走后，那颗枫树，咔嚓，掉了一块皮。
回到居处就餐，师父难掩心中欣喜。道：“从明日开始，无邪和大家一起练功。偷懒的话，绑到后山见我。无涯执刑。”
众弟子沸腾了，忙问：“师父最疼爱小师弟了，平日懒散不练功也不骂他。今天终于一视同仁了。”
“小师弟，你这是突然开了窍，要成为武林高手啊？”
无邪低头把脸埋在碗里，直接用嘴去啃，不拿筷子，也不抬头了。师父心情大好，暗道：早晚有一天惊呆你们！
大师兄把无邪的脸从碗中拔出，转向自己，突然，定住了。无邪白白的脸透着粉，脸蛋还沾有几粒米饭，笑意停留在嘴角，米粒粘在脸颊最高处，嘴唇饱满，红润鲜艳。林无涯面无表情地把饭碗盖回了无邪的脸上，无邪认命似的往后一靠，腿一伸，摊在了椅子上。众弟子哄堂大笑，大师兄也跟着笑。但耳根已经红透了。
次日清晨卯时，大家已经准备完毕上山练功，果然，林无邪没起。大师兄立马去无邪床上把他提起来，加入了练功的队伍。
清晨山间多林雾，雾中带水汽。无邪鼻子一吸，一鼻子的水，立马清醒，揉了揉眼睛。大师兄看他这样子，颇为孩子气。温声问道：”冷不冷？”
林无邪斜了大师兄一眼：“怎么就冷死我了呢？”
师姐在旁边扑哧一笑，要把外衫脱给无邪，被大师兄制止。“我来。”林无涯把练功服的外衫脱了下来，往无邪身上披，无邪往前一步，挣脱了，率自向山上走去。林无涯也不恼，由他去了。
林无邪就立在一颗树前，久久站立。大家也不当回事。师父不知道抽什么风，让小师弟来练功，还不如让他睡到自然醒呢，受这份罪。
“看什么呢”大师兄抱剑靠向树边，面向着无邪问道。无邪从出神中回过神来，问：
“大师兄，你《此间》练的怎么样？”
“那你还真是问对人了。”大师兄扬起下巴道：“给你看看？“好啊。”无邪笑道。“可以和师姐对练吗？”
对练？以往都对着树练......不过看着小师弟天真的笑脸，林无涯不想拒绝。便与师姐对了一眼，由师姐先出招。师姐也好奇，大家平常都在山上，很少与人对招，只有师父指点功夫的时候才会与人接触。因为年纪尚小，很少下山，下山也是采买一些物资，碰不上与人对战，这倒是新奇。
想到这里，林无措眼前一亮，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回去要记在《练功记要》里了。
如此一来，林无邪发现大家的飞叶旋花练的不好。好似控制不稳，围不成剑圈，也很难击中树干。大家看师兄师姐这么练，也学着两两对练，发现了不少问题。
如此练习数月，大家深感此法好用，大有裨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命如草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