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光浅影》崖枝无方

35、第 35 章

　　邱英鼻息微重，拉着游青碧道：“这是淤青，一时半会儿消不掉。去月光泉泡泡，不然怕是大半个月都不能露面了。”
　　游青碧却不肯去，推辞道：“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守着姐姐。”
　　“我让紫桐她们看着，眼下天黑，不会被看到，有我陪着你，你也别怕。”
　　游青碧还是摇头，依然道：“我不去。”
　　邱英见游青碧不肯，又道：“你想让大家看到你脸上的伤吗？”
　　游青碧不语。
　　“你自己说了和她们权当两清，可是你这张脸拿出去，就不算是两清。若是被谏院知道了，哪怕只是过问两句，在天后眼里，便又是你的错。”
　　“邱英姐姐。”游青碧垂下眼，轻声问：“如果冥主那日没有救我，我没有跟他一起调查寒燮的事情，那今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对吗？”
　　邱英看着游青碧，肃声道：“如果冥主没有救你，你最好的结果，也不过跟寒燮抢来的其他少女一起被囚禁在宫里。又或者，以你的性子，早就被他打死了。可冥主救了你，你们找到了聻魔，化解了可能出现的灾难，是比不救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事情。如果你后悔……”
　　“我没有后悔。”游青碧立刻道，“我只是觉得委屈。”
　　游青碧抬起头，深深吐了口气，肿胀的脸上带着自嘲的笑意：“我还是不该来这里的。”
　　邱英环臂抱了抱游青碧，声音有些停滞：“至少见到了你姐姐，也不亏是不是。”
　　游青碧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邱英带着游青碧去了月光泉。
　　游青碧褪去了衣物，邱英坐在池边，知道游青碧心情不好，便也不多说话，只静静坐在一旁，用帕子沾了泉水给她敷着。
　　月光泉的泉水是凉的，但游青碧感觉不到冷。就觉得淤青的后背和脸颊微微有些痒，肿胀发热的感觉渐渐消失，心情也就没刚才那样糟糕了。
　　她不是已经想到过会遇到这些麻烦了吗？
　　做决定的是自己，承担这样结果的也是自己。除了让姐姐和般夏受牵连之外，她不该觉得有太多的委屈。
　　“邱英姐姐，我姐姐在神陵待了那么久，为什么没有新的守陵官来换她呢？”游青碧俯在池边的白玉上问邱英。
　　邱英道：“我曾跟谏院提过，但谏院并未讨论此事。”
　　游青碧紧闭着唇，思索片刻才问：“是因为我娘，所以才罚她吗？”
　　邱英不答，只道：“你姐姐自请守陵时，你娘还没有下界。”
　　“真的是她自请入陵的？”
　　“嗯。”邱英道，“当时我也在场。你娘问她是不是想清楚了，她说她想清楚了，你娘便也没有阻拦。只以为让她在那里修身养性也好，过段时间会有新的守陵官出现。”
　　“我娘宁愿变成凡人也要回到栖山，他们才这样惩罚姐姐的吧。”
　　邱英不语，又用帕子沾了泉水给她敷。游青碧垂着头，低声道：“我不喜欢这里，一点儿都不喜欢。”
　　“不喜欢，那就走呗。”
　　冷不防，一个声音从月光泉对面的八角亭上传了出来。
　　水汽之中走过来一个朦胧的少女站在亭上，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和飘逸的披帛。
　　她从亭上跳了出来，脚踏虚空，落在了月光泉边。
　　“你是谁？”邱英起身，面露警觉。
　　“轩辕夜月。”那声音道。
　　走近了，游青碧才隐隐看出她的样貌。
　　她的容貌秀丽大气，鼻梁直挺，嘴唇含笑，双眼锐利有神，如星子一般赤裸裸地看着游青碧。一袭紫衣华服上绣着月光白的图腾，在这样的夜色中也璀璨夺目。
　　“原来是轩辕家的郡主。”邱英道，“这么晚了，郡主还没有休息吗？”
　　“睡不着，到处走走。”轩辕夜月还是看着游青碧，目光一点儿也没有收回去。
　　游青碧被盯得不自在，只得道：“轩辕郡主见谅，我没穿衣服。”
　　话音刚落，轩辕夜月便已经走到了游青碧面前，突然跳进水里，伸出手在她身上一阵乱摸。
　　“你干吗啊！”游青碧惊慌地朝后躲，看轩辕夜月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变态。
　　“长得不怎么样，身材也不怎么样。加起来就是一个丑。”
　　轩辕夜月从水里跃出来，一身水的水立刻遁入地上消失不见，又看着游青碧道：“寒燮那种饥不择食的也就算了，江月蘅看上你什么了？”
　　游青碧咬着牙，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郡主该去问他们，而不是问游青碧。”邱英在一旁开口。
　　“我这不是见不到他们，只好问问这丫头了。”
　　游青碧瞪着轩辕夜月，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冲动。却听轩辕夜月道：“你瞪着我干什么？想说什么说呗。”
　　游青碧彻底忍不住了，开口道：“你又不是什么衡量标准，你说我丑我就丑吗？我还觉得你……”
　　说到这里，游青碧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还觉得你名字难听呢！”
　　轩辕夜月也不气，朝着身后喊道：“喂，你出来。”
　　就见“嗖”一声，一个黑衣少年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游青碧吓得脚底一滑，整个人就落进了池子。
　　“郡主，这里是无稽山，不是你们轩辕家。”邱英上前几步，挡在了游青碧面前。
　　游青碧从水里探出半个头，见轩辕夜月一旁的少年垂着眼并没有看向自己，只笔直地站在轩辕夜月的身边。
　　“你老实说，她长得怎么样？”轩辕夜月转过头问身后的少年。
　　“丑。”
　　“你看都没看就说丑。”轩辕夜月怒道。
　　少年依然不抬头，只道：“郡主说丑，那就是丑。”
　　轩辕夜月转过头，颇为满意地蹲在游青碧身边道：“我的眼睛就是衡量标准，记住了。”
　　游青碧不愿和她争执，便妥协道：“好，我丑，我很丑，我特别丑。郡主还想要说什么？”
　　“我想见下江月蘅。”轩辕夜月道，“你去幽冥殿帮我传下话。”
　　游青碧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个说自己丑的家伙居然要自己传话，这种理所当然简直可以说是厚颜无耻。
　　游青碧道：“冥主已经把我送回神陵了，我见不着他。”
　　轩辕夜月眸光微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他不要你了？”
　　游青碧紧抿着嘴，挤出一些笑意给她。
　　一旁的邱英开口道：“郡主要见冥主，可自行前往酆都山。”
　　“我去了，他不出来。”轩辕夜月道，“我进不了冥界，只有你去帮我传个话了。”
　　邱英道：“郡主，游青碧并非你轩辕族的人，你若要使唤她，也得她姐姐同意了才行。”
　　轩辕夜月笑道：“你也知道我是轩辕族的郡主，就该知道我找她传句话，事后再跟她姐姐说，又有谁敢怪罪我半分？”
　　说罢，便对一旁黑衣少年道：“把她给我绑了。”
　　黑衣少年无半分犹豫，径直朝着游青碧走去，便听游青碧叫道：“你，你，你要我跟冥主说啥？”
　　轩辕夜月道：“就说我想跟他成婚。”
　　游青碧再次被轩辕夜月的话惊得张大了嘴。
　　见邱英和游青碧皆是震惊，轩辕夜月便觉无趣，只好继续道：“寒燮那家伙是没指望了，我本来想着看看希墨或者棋陆，不过他俩，一个跟寒燮差不多的德行，还不如寒燮有本事，另一个就更没出息了，就跟我那迟暮之年的太爷爷一样，毫无生气。而且，我不喜欢盛华，她那傻样子，要不是弦音护着她，早死八百回了。所以，我迟早会跟寒燮退婚，重新找个夫君。”
　　游青碧觉得轩辕夜月对寒燮他们的描述精准极了，这样一想，她甚至觉得自己也真如轩辕夜月说的那般丑了。
　　邱英面容冷峻，肃然道：“郡主，你的婚事决定着轩辕族的未来，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就算婚事有变，也需轩辕族长和天帝再议。”
　　轩辕夜月颇为不耐烦：“我不需要你来教育我。轩辕族的未来，用不着靠婚姻来稳固。我只需要这个丫头去给我传话，有什么等我见了江月蘅再说。”
　　“你跟我走一趟？要不行的话，我就只有把你掳走了。”轩辕夜月指着游青碧道。
　　眼看黑衣少年又要领命行动，游青碧赶紧道：“行行行，我跟你去，但是今天不行。我姐姐还伤着，我得回去照顾她。”
　　“那就明日。”轩辕夜月也不废话，对游青碧道：“明日午后，我就在这儿等你，你若是不来，我就来神陵找你。”
　　不等游青碧说话，轩辕夜月便双臂一展，如仙鹤一般飞了出去。
　　等到远处没了声音，游青碧才道：“邱英姐姐，她到底想干吗？”
　　邱英摇头，也是不解：“我也不知道。”
　　“她怎么看起来比盛华公主还要张扬跋扈的样子。”
　　邱英道：“她和盛华不一样，盛华自幼骄纵，倚靠的是天后的溺爱。而这位郡主所经历的，是轩辕一族未来族长所要经历的考验。”
　　“未来的族长？”
　　“轩辕一族虽远在幽闭之地，但作为上古神族，势力强大，族人骁勇善战，为历代天帝铲除了不少异族，地位颇高。现如今的族长只有一个体弱的女儿，便将轩辕夜月当作自己的孩子培养。据说族中早已内定其为下一任的族长。寒燮立太子当日，天帝便指了轩辕夜月为未来的正妻，也算是维护和轩辕族的关系。”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要跟冥主成婚？她不知道现在冥主和寒燮的事情吗？”
　　“自然是知道的。”
　　游青碧皱眉思索片刻，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只得从月光泉里爬起来穿衣服，一边叹气道：“我才不要管她跟谁成婚，要是冥主知道我带她去酆都山，一定会扒了我的皮。”
　　邱英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游青碧顿了顿，表情凝重：“邱英姐姐，你觉得冥主他会喜欢轩辕夜月吗？”
　　邱英不答，游青碧便自言自语道：“我觉得他不会喜欢谁，他在幽冥殿待久了，心跟那么的石头一样硬，要不是因为身居冥主之位，怕是跟外面飘荡着的孤魂野鬼也没啥区别。”
　　邱英嗤笑一声，看着月光泉一旁的月，伸手挥了挥四周的云雾，低声道：“是啊，我也这样觉得。”
　　“不行，我得逃走，这事儿我可不能掺和。要是真去跟他说这个事儿，他铁定会杀了我。”
　　邱英也不阻拦，只道：“那你要逃哪儿去？”
　　“我要回栖山躲着，你们神仙的事儿就神仙自己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