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升》晓月当帘

2、第二章：初识不相识（二）

　　第二章：初识不相识（二）

　　“你不说话我就当同意了啊~”江冉霏在此时此刻突然想卸下所有防备，这些年，她无时无刻都在期待有一个人，可以耐心倾听她说话，那该有多好。

　　“我看啊，就叫你‘面具怪’吧！这面具丑得还挺有意思的，简直让人过目不忘！”她伸手指了指他的脸，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不过我猜，你功夫再高，也肯定比不上空凌掌门吧？人家空凌厉害得很，修炼时还能感知四周，耳朵特别灵，你这闭目入定的模样，怕是连只蚊子飞过都听不到，对吧？可惜啊，差点意思！”

　　她捂着嘴轻笑了两声，眉眼弯弯，竟有几分天真烂漫的模样。“不过没关系，本小姐在这儿护你周全，你不亏的。怎么样，赚了吧？”她故意挑了挑眉。

　　说着，她索性盘腿坐下，靠在一旁的岩壁上。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面具怪”，冉霏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心情竟前所未有地轻松。仿佛在这一刻，她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我告诉你，我从记事起就被禁止随便笑，随便说话，仿佛我生下来就是一颗棋子，喜怒哀乐都不重要的那种。其实我很羡慕那些被爱着的孩子。”冉霏无奈的说着。

　　“我从小便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记得六岁那年，我救下一只小狗，几个男孩将它堵在小巷里，用石子欺负它，我用师傅教我的一些招式打退他们，那时毕竟还小，武艺不高，一对五也是受了伤。回家不敢让家人知晓，便自己上药，但是那时我很欢喜，我觉得终于有伴了。

　　我偷偷喂养它，给它洗澡，抱着它睡觉，和它讲心事。嘿嘿~我们彼此依靠，我给它取名红豆，因为它像红豆一样漂亮可爱。

　　冉霏顿了顿，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可惜，我的表姐来了府中，随口说了句：“红豆好可爱”，父亲便要将红豆送给她。我跪下求父亲留下红豆，他却说——‘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若敢在外人面前哭哭啼啼，我便亲手杀了那畜生’。

　　我的表姐其实什么都有，她对红豆不知会有几日的新鲜感，自从那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红豆了，是我害了它……“冉霏眼里攒起泪水，却终究没让它落下。

　　夜很长，江冉霏生起了篝火，抓了一把随身带来的食物，便吃了起来。洞内开始回暖，如此也引来了一些周围猛兽，但这并无大碍，如今冉霏的剑术对付它们乃是小菜一碟。

　　只见她手持利剑，凝神应对袭来的恶狼。三只恶狼同时向她扑来，冉霏身形一闪，轻盈地避开猛兽的利爪，然后迅速挥舞手中尖峰。利剑闪电般划过，精准地击中猛兽的要害，只听狼嚎之后，这些畜生便倒地不起。

　　余下的猛兽见状，吓得纷纷后退，不敢再进。

　　篝火旁，江冉霏看着一片狼藉，随手擦了擦剑锋，转头望向那依旧静坐不动的“面具怪”，不由笑了一声，轻哼道：“你倒是好福气，本小姐替你清了场，护你周全，倒也算是报答你这个倾听者了。”

　　这样一晃，已是第三日。

　　这一晚，冉霏没有遇到猛兽袭扰，只是坐在榻旁，和眼前的“物件”聊起了女子家常。她说着胭脂水粉的颜色，聊着谁家的簪子最好看，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回到了那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年纪。

　　不多时，困意袭来，江冉霏打了个呵欠，将剑放在手边，侧身躺下，竟在这满是回忆的洞中，睡得格外安稳。

　　毕博玮缓缓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令他一时微愣——洞中光影柔和，映照着一个女扮男装的绝美女子。她的手纤柔如初绽的荑花，肌肤如凝脂般莹润，颈项修长而优雅，秀发垂落肩头，随意间透出几分清冷的傲气，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

　　她身着一袭黑色夜行服，袖口处藤蔓刺绣纤巧雅致，却不失简练，显然不愿过多引人注目。然而，衣料却是珍贵的鱼鳞布，刀剑难伤，纹理精细，非富贵人家不可得见。

　　“如此女子，生得秀丽绝伦，若换上女装，当真是倾城之色。”毕博玮盯着冉霏的脸，心中暗叹。忽然，他似有所感，目光一敛，纵身一跃，身形轻盈如燕，瞬间便到了洞口。他微一侧首，声音低沉：“我要晚两日回府。洞中之人，你替我查清楚她的来历。”

　　“是，主公。”徐风恭敬应声。

　　洞中，伴着清晨的鸟鸣声，江冉霏微微睁开了眼。她看到榻上的少侠依然静坐未动，面具之下的双眸紧闭，似沉浸于修炼之中，心中便微微一松。至少这五日里，他不会离开。想到这里，她便又安心了几分。

　　她拿起昨日采摘的野果，塞入口中，目光却依旧落在那个“物件”上，似笑非笑地开了口：“你若醒了，想必会好奇，为何我不揭开你的面具。那是因为，我不愿强迫任何人去做不情愿的事。我希望所有人为我所做的，都是心甘情愿。”

　　她微微抬头，眼神掠过洞顶投下的细碎光线，轻叹一声，语调里带着些许散漫与无奈：“再过两日，我就要回去了，回到那个冰冷无趣的生活中。人生太无趣了，像一条被牵着的线，跑也跑不远。”

　　说到此处，江冉霏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悄悄告诉你，我经常去空凌派那边行侠仗义，收拾那些坏人，痛快极了。有时我会想，若是有一场恶战，我不幸香消玉殒，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这样总好过每日浑浑噩噩，碌碌无为。”

　　接下来的日子，江冉霏不再开口，她知道这一切即将过去，她也该变回那个无悲无喜的江家大小姐。她不能太放纵自己，必须克制住自己的喜欢的感情，才能随时放手，无牵无挂。她若想自由的活下去，日后有可能会被迫离开故土，所有美好的事物她都需要放手，又何必沉溺于此。

　　“明天就是第五日，我也该回去了，我给你准备了些吃的，你修炼完成一定会饿的。这几日，我已铲除了许多猛兽，相信短时间内它们不会再来了。明天一早我就走，谢谢你这个听不到声音的倾听者”说完，冉霏就沉沉的睡去了。

　　说完，她轻轻靠在石壁上，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缓，渐渐沉入梦乡。

　　洞中火光明明灭灭，映照着她安静的面庞，仿佛时间也跟着慢了下来。

　　伴着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冉霏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眼，正欲伸懒腰，却陡然瞧见一张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惊得她脱口叫了一声：“啊——！”

　　那人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唇若点朱，皓齿映辉，虽带着一副粗糙的面具，却掩不住那双深邃清亮的眸子，如夜空中最澄澈的星河，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

　　或许是距离过近，冉霏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胸膛起伏间传来的热度，那魁梧的身形，骨筋强健如铁，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凌然气势。

　　冉霏心跳如擂，眼神略显慌乱，她不知这位不速之客是敌是友，但那双眼中盛满的温柔，却让她莫名生出一丝安心。

　　博玮也愣住了，先前只看到她闭眼的模样，如今那双眼睛充满灵气，好似那琉璃瓶清澈无暇。他退后两步，到了陌生人该有的距离。

　　“抱歉惊扰了公子，我方才看到地上的尸体，知道这几日定是小哥护我周全，在下在此谢过。”博玮向冉霏行了个很标准的谢礼。

　　“你不像是一般的侠士，很懂礼数。”冉霏礼貌回应：“我可以提个要求吗？”

　　“可以。”

　　“我们不问彼此身份，相遇是缘，就此别过。”

　　“好，我也有个要求。”

　　“啊？你这人好生不客气！行，你说吧。”

　　“这是极星火，若是以后小哥想找人说话，可以点燃此火，我必会赶来，因为我平时无亲人朋友，也只能找鸟兽说话。”

　　冉霏愣了愣，接过那极星火，目光闪烁，随即爽快地应道：“好，我答应你了！”

　　“不过，相识一场，总要有个称呼，方便日后……相处吧？” 博玮目光真挚，语调平静。

　　冉霏眨了眨眼，忽然眉开眼笑，故意逗他道：“那就叫你面具怪好了，你这面具又丑又奇怪，倒也有些特色，真真让人过目不忘。”

　　“好名字。” 博玮不怒反笑，眼中透出一丝柔和，“那我便叫公子大神好了，感谢公子救我于危难之中。”

　　“好，成交！” 冉霏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乐，眸中闪烁着久违的光彩，笑得眼弯如月，仿佛一瞬间将所有烦恼抛诸脑后。

　　博玮看着她笑靥如花，心底莫名一动，随即轻咳一声，掩饰道：“公子虽是习武之人，但行止有礼，说话彬彬有度，倒像个读书人。”

　　冉霏坏笑着站直身子，故意凑近他几分，挑眉道：“你……莫不是觉得我太过优柔？”

　　“公子误会了。” 博玮笑着摇头，“只是觉得公子与寻常武人气质大不相同罢了。”

　　冉霏抬头望了眼洞外的朝阳，轻轻一叹，随意摆手道：“哈哈，那是你看错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旁人如何看我，我也无所谓了。”

　　说罢，她转身向洞外走去，黑色的衣袂随风轻扬，步伐洒脱而决然。

　　博玮默默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失落，然而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