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长明》迦境

16、香音

　　几人相继被迎入一间服饰铺子，内里装饰充满异域风情，彩布悬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老板满脸堆笑，带着两名容貌姣好的女子迎了上来：“几位贵客，里面请！”

　　千雪从袖中掏出一片金叶子递给老板：“给他们好好打扮打扮，要挑最合适的衣服。”

　　老板见了金叶子，眼睛都亮了，连忙吩咐店员招呼客人。两名女子很快将皓月拉向换衣间，尽管皓月满脸不情愿，但最终还是任由她们比对各式新衣。

　　千雪则陪着巴墨和昙鸾挑选，几套衣服试下来，巴墨穿得鲜艳可爱，昙鸾则是一身优雅的乾闼婆族长袍，显得格外灵动。

　　“殿下，我好看吗？”巴墨兴奋地转了个圈，千雪笑着点头：“好看好看，像个香音城的小姑娘了。”

　　轮到皓月时，他刚从换衣间走出来，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底金纹长袍，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

　　千雪看着他，仿佛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暖暖的阳光之下，令人一时失神，脑海中竟浮现出一个记忆深处的身影。

　　只那一瞬，千雪的心中似乎有什么微微颤动，但很快便回过神，“嗯，年轻人就该穿得鲜亮一些。”

　　皓月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察觉到她眼神中的一些异样，但没说话，只是低头调整一层又一层的大袖口，显得有些不自在。

　　几人换上新衣服后，从服饰店的后门离开，穿过小巷。昙鸾不解的问：“咦，我们为何要从后门出来？”

　　“后面有尾巴。”千雪答道。

　　昙鸾想了想，接着又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千雪看向远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一行人沿着街道行进，转过一段阴冷的巷道，空气中弥漫着牲畜和腐朽的味道。

　　这里是香音城中一处隐秘的交易市场，凡人和妖人混杂其中，摊位上明码标价的不是寻常商品，而是鲜活的生命。

　　有凡人在贩卖牲畜，亦有妖人在贩卖凡人。一些被绳索束缚的凡人奴隶，目光呆滞地跪在地上，目光空洞；还有妖族被囚禁在笼子里，浑身伤痕累累，发出低声哀鸣。

　　昙鸾止住脚步，忿忿不平：“竟然还有卖人口的，岂有此理！没想到这么美的城市，背地里也藏着这样的罪恶！”

　　皓月面色冷峻，眼中透着厌恶，他别过头去，不愿多看一眼。

　　千雪和巴墨却似乎见惯了这类场面，虽然脸色也不好看，但没有昙鸾那般激动。

　　千雪目光扫过一名正在高声叫卖奴隶的凡人，淡淡说道：“怎么？人可以卖牲畜，牲畜就不能卖人吗？这凡人和妖人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昙鸾被这话一噎，一时无言。

　　畜牲道的生灵通过修行正法化成人形，看上去与凡人确实无甚区别。再者说，就算畜牲不成人形，和凡人在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有些凡人还不如畜牲呢。

　　昙鸾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没好气地瞪了千雪一眼：“你说的好玩的地方，不会就是这里吧？”

　　“当然不是。”千雪抬手指了指前方，“再走几步就到了。”

　　穿过交易场的背阴面，巷口一转，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极尽奢华的楼阁矗立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正门上方悬挂着鎏金匾额，上书“香音楼”三个大字。

　　楼前左右两边的花鼓上，两名乾闼婆族的女子正随音乐翩翩起舞，身姿婀娜，宛如壁画中的飞天神女。她们的舞姿行云流水，裙摆飞扬，令人移不开目光。

　　楼内传来阵阵琴声与欢笑，高朋满座，乐师奏响的音乐宛若天籁，乾闼婆族的女子在厅中载歌载舞，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香气不同于街上的清香，而是一种更为特别的芬芳，带着难以形容的迷人韵味。

　　忽然，一个清朗的男声从人群中传来：“千雪！”

　　千雪抬眼，只见人群中走出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容貌美艳，神采飞扬。她热情地向千雪跑来，笑容灿烂：“千雪，真的是你啊！”

　　千雪轻轻摆了摆手：“哈。”表情却有些木讷。

　　定睛一看，那女子竟是男子装扮的！

　　昙鸾一惊，正看到那美艳男子张开双臂就要抱住千雪，却被皓月一把抓住后领，硬生生拽住了。

　　“你干什么？”男子不耐烦地看向皓月，虽着女装却难掩男子气度。

　　千雪摇摇头，轻声道：“放开他吧。他叫薄野溪，天人族。”

　　“哟，稀客呀！”一个儒雅的美貌男子从楼上走下来，目光落在千雪身上，“这不是千雪殿下吗？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薄野溪的哥哥，薄野泉。”千雪淡淡介绍，又转身对两兄弟说道，“这是皓月，尊卢氏。还有昙鸾和巴墨，我的同伴。”

　　薄野泉走来打量了皓月一眼，“尊卢氏？人皇之子，果然气度不凡。”

　　皓月面色冷淡，微微颔首施礼。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千雪问薄野泉。

　　“当然是来喝喜酒了。”

　　“喜酒？谁的喜酒？”千雪微微皱眉。

　　“难怪瑶姨总说你无情无义，无影无踪。尔雅成婚的喜帖都送不到你那里。”薄野泉不紧不慢地说道。

　　千雪一愣：“尔雅要成婚了？”

　　薄野溪见缝插针地凑上来，试图搭着千雪的肩膀，却被皓月一道冷冽的目光逼得缩回了手。

　　他笑嘻嘻地说道：“千雪，别管这些了，跟我去看看礼物吧！我给她买了好多好东西！”

　　薄野泉顿了顿，提醒道：“友情提示，尔雅的礼物你可以随便准备，但奉劝你，给瑶姨的礼物还是多用点心吧。”

　　千雪眉头一挑，隐隐觉得不妙：“瑶姨最近心情不好吗？”

　　薄野泉轻笑：“本来是不错的，但看到你……就不一定了。”

　　“哎呀，你说这些干什么！”薄野溪瞪了哥哥一眼，随后推着千雪往楼上走，“走走走，先看看我准备的礼物再说！”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

　　从香音城出来，远山渐渐露出银白的轮廓。那是一片位于雪山脚下的冰原，厚厚的冰面在日光下泛着蓝白色的光泽，寒冷却美得令人心醉。

　　千雪、皓月、薄野泉、薄野溪各自牵着一匹马，昙鸾则与巴墨、归尘两只猫共乘一匹马。

　　后方跟着一辆装满礼物的马车，马车在晨光中晃动，车厢里堆满了为尔雅婚礼准备的珍贵礼品。

　　马车车夫蹲在马旁，为大家所乘的马的马蹄套上特制的白色马掌。

　　昙鸾凑近一看，好奇道：“这马掌倒是特别，有什么玄机吗？”

　　车夫抬头笑笑：“用的是乾闼婆族的工艺，能抓住冰面，不打滑。”

　　不多时，马蹄套好，一行人重新上路。

　　霜海的前路上有一片覆盖着薄薄绿光屏障，如极光般在阳光下流动，仿佛一层天幕笼罩大地。

　　透过绿光屏障，霜花宫很快引入眼帘。

　　行至绿光屏障前，马车车夫勒住了缰绳，跑在前面的一行人随之也停下了马。

　　只见马车夫跳下车，从拉车的两匹马中解下一匹，而后将另一匹拉车的马交给了薄野溪，“客官，那我就先走了！”

　　薄野溪接过缰绳，“好嘞，多谢你。”

　　昙鸾疑惑地问：“为什么不直接送进去？霜花宫不是就在前面吗？”

　　车夫摇头，指了指前方那流动的绿光：“这霜花宫的禁制，没有特殊许可是无法进入的。”

　　昙鸾闻言，看着那如天幕一般的绿光屏障，眼中透出几分惊叹：“真是奇妙！”

　　薄野泉淡淡一笑：“别小看这屏障，虽然看起来美，但若没有通行的灵力引导，试图强行闯入，后果不堪设想。”

　　千雪打量一眼屏障，毫不犹豫地策马冲了过去。薄野溪紧随其后，回头大喊：“走吧，别掉队！”

　　一行人依次冲入绿光屏障，清凉的光流瞬间笼罩在四周，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昙鸾环顾四周，屏障内的气息与外界截然不同，像是被隔绝了一切杂乱的声音，只剩下冰雪的静谧与风声的低吟。

　　透过屏障，霜花宫的轮廓隐隐浮现，宫殿群坐落在冰原尽头，白玉般的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天上的仙宫。

　　“这就是霜花宫？”昙鸾睁大了眼睛，满是惊叹。

　　“走吧。”千雪扬起马鞭，率先策马而行。

　　薄野溪追上千雪，语气轻快地笑道：“千雪，你跑得这么快，就不怕瑶姨宰了你？”

　　千雪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懒散：“不是还有你的礼物吗？有什么好怕的。”

　　薄野泉在后方摇头笑道：“希望你的礼物能救她一命吧，毕竟瑶姨对你的无情无义可是积怨已久。”

　　薄野溪哈哈一笑，冲千雪挥手：“不用担心！到时候你就拿着我精心挑选的礼物，绝对能哄得她眉开眼笑！”

　　千雪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语气淡淡：“希望如此吧。”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瑰丽宫殿，整座建筑犹如从冰雪中拔地而起。宫殿层叠而上，最高层几乎与山巅齐平，白玉般的墙壁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屋檐飞翘，雕琢着乾闼婆族特有的图腾与纹饰，宛如壁画中飞天神女的轻盈衣带。红色的绸缎自高处垂落，将纯白的宫殿装点得既喜庆又热闹。

　　当一行人骑马靠近，远远就看见宫前广场上已聚集了一群人。他们衣着鲜艳，神色欢喜，显然是在等待迎接贵客。

　　薄野溪第一眼看到那群人，便立刻抱怨道：“真是太偏心了！我来这么多次，一次都没出来接过我！今天千雪一来，倒是一个个全都出来了！”

　　薄野泉坐在马上，语气平静地调侃道：“你要是一百多年才来一次，应该也会有人接你。”

　　千雪嘴角微扬，目光扫向前方迎接的人群，低声念道：“尔雅、尔淳、尔朱……她们都在？那个男子，应该就是尔雅的夫婿了吧。”

　　站在队伍中间的，是一名身着盛装的女子，温婉娴静，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她身旁挨着一名俊朗的青年男子，正是烬尘。尔雅轻轻拉了拉身侧的衣袖，神情既激动又略显羞涩。

　　中间那名女子，眉眼间满是雀跃，双手高举，毫不掩饰内心的兴奋：“千雪！千雪！”这便是尔淳，性格一如既往地直率活泼。

　　最右侧的是一名显得怯生生的年轻女孩，双手局促地攥着衣角，一双大眼睛流露着紧张与羞涩。她是尔朱，性格内敛，眼中却透着几分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