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谣》上蹿下跳的猫

7、第 7 章

　　再过两日是谢念尘的生辰。准确点来说，是谢梓尘的生辰。

　　谢尘缘自己一个人琢磨了好久，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够送给谢念尘当做生辰礼。

　　他有的东西都在家里摆着，没有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也买不起，家里的银两也都放在谢念尘那。

　　不得不让人感慨，谢尘缘是真的好运。

　　幼年时期虽然受了点苦，但是六岁就入了皇宫，陪在谢天翊身边做伴读，过得虽然不是锦衣玉食，但也足够舒适。再后来过的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什么杂活累活都干不了，养尊处优的。自打来了桃溪山，原以为下地干活也是少不了的，得跟这锄头斧子农田过一辈子，结果干了没两天，谢天翊送点金银财宝，还顺带捡了个徒弟。

　　十一听话，会干活，比他还操心，不像是出身高贵的皇子，反倒像是常年干这些粗活累活，日子过的算是顺风顺水。

　　谢念尘眼里有活，手里也有活。

　　刚带着小孩下地干活的时候，谢尘缘好歹还能干一半，后来，谢念尘干活的速度就越来越快。

　　通常是谢尘缘给自己做了好一番的心理建设，劝服自己挽着袖子下了田，谢念尘就提着锄头快把整片地都犁过来了。

　　完事儿还不忘暴击一下师尊。

　　毕竟谢尘缘的懒骨头不是白叫的。

　　所以两个人也算是有了分工。一个负责烧柴做饭锄地练剑，另外一个就负责当好他的懒骨头。

　　此时谢尘缘正搬了个凳子，坐在麦田边，闭着眼晒太阳。

　　去年的时候为了给自家徒弟养身体，又能毫无限制的吃上鸡蛋，谢尘缘就把王大娘养的那两只鸡给买了回来，前几天刚下了两个蛋，他想着回去能给乖徒弟做长寿面用。

　　他这般想着，丝毫没感觉到远处的一片阴影压了下来。

　　“师尊。”

　　“嗯？”谢尘缘听到耳熟的声音下意识的睁开眼，就看到谢念尘站在他的旁边，满头大汗，但这仍旧挡不住这张脸带给常人的冲击。

　　实在好看。

　　唇红齿白，少年意气。

　　谢尘缘似乎走了神，实在怨不得他，谢念尘这张脸，对得起谢天翊，更对得起谢天筠。

　　谢尘缘收回思绪，温和道：“怎么了。”

　　谢念尘道：“该回去了。”

　　谢尘缘懒懒的啊了声，被日头刺的迷了眼，伸出手试图起抓某人，谢念尘伸手，将师尊拉起来，等他闭着眼絮絮叨叨的念：“这么快？”

　　“嗯。”谢念尘应道：“今天日头毒，师尊要是晒伤了我会愧疚的。”

　　谢尘缘一直坐在树荫下，哪里会晒伤，反倒是谢念尘，原本皮肤白嫩一孩子，现在脸上都晒回了常人肤色。

　　谢念尘自己意识不到，这话说的没情绪，反倒像是在打趣谢尘缘是个不经晒的瓷娃娃。

　　“嘴上不饶人的时候没见你愧疚，”谢尘缘捏了捏他的脸，谢念尘感受着指尖清凉，听他哼笑，继而起身，道：“走，今日带你去镇上，买些好东西去。”

　　“前日刚去过”，谢念尘回想起那天他手里大小纸包的拎着，眉头皱起，倒是比谢尘缘还操心：“师尊，你若是再这般大手大脚，我们就要吃不起饭了。”

　　谢尘缘：苍天啊，他现在回宫还来得及吗？

　　“哦”，谢尘缘一瞬间没了精神，恹恹的，打消了下山念头：“只是有些想吃春酥斋家的奶杏，前日去的时候他们没开张，有些嘴馋罢了。罢了罢了，那便不吃了。”

　　谢念尘看师尊那副表情，自己也低了头沉思，不过半响，就有了打算。他个子窜的极其快，原本还低谢尘缘一个头，现如今都快要赶上谢尘缘了。

　　眨眼间，又看见谢尘缘走的路前方石块，扯着他袖子，稍稍仰头，“师尊，看路。”

　　一个二十六，一个十六，按道理来讲谢尘缘才是家中顶梁，没成想，他反倒是最像孩子的那个。

　　“啊”，谢尘缘一拍脑袋，“怎得就这么走了神。”

　　谢念尘听到师尊说这话，快走几步，将手中的物件都交给师尊：“师尊，你先回去，我忘了一些事情，须得做完。”

　　谢尘缘手里被塞的满当当，看着跑远的人影，下意识道：“看着脚下的路，别绊到了。”

　　半响，等人跑远了才反应过来。

　　谢尘缘：“阿念，我不会做饭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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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的三棵树，一个开的比一个旺盛。尤其是那棵玉兰。

　　一树雪白，纤尘不染。

　　时而有微风拂过，原本满树的玉兰花，总有零星的几朵顺着风的方向缓缓飘下，泥地上铺着一层花瓣，是洁白无瑕，只可惜不消片刻，便染上浅褐的泥土，污浊。

　　谢尘缘看不惯零落成泥碾作尘那副样子，转身便回了屋。

　　他坐在屋中，守着的时候竟然莫名的煎熬。

　　他转念一想，五年前还是自己一人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坐在屋中，能从太阳初起枯坐到黄昏日落，也没见自己等的有半点不耐烦。

　　可见如今，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等，他好不容易揪出个事情的辫子，刚想要顺着捋下去，谢念尘就啪的一下蹦了出来。

　　就跟活生生从石头中蹦出的泼猴一般，那威力是震天的大。

　　到日头都落下了，还没见到谢念尘回来，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这是哪去了。”

　　虽是四月底的天，可夜晚的风还是凉的，谢尘缘随手拿了件披风，看着外面已经逐渐看不清霞色的天，缓缓推门而出。

　　他沿着那条山路，想回到田埂中看看，看看他那乖徒弟到底被什么事儿耽搁了，偏偏这么久还不回来。

　　只是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借着稀疏的月光，低着头，四处打量。

　　谢尘缘耳朵虽不好使，但是视力却好的很。就如同他那天在山路上，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蜷成一团的谢念尘。

　　谢尘缘定睛一看，心里隐隐约约的叹口气。

　　他想，果真是天命弄人，每到夜晚十分，走上这条山路，都会碰见一两个活物。他虽然说不上心肠善，但是比许多恶人好了不知道要多少，绝不是见死不救的那种人。

　　朦胧的月色中，那路上躺着一只猫。

　　用躺这个字来说不那么严谨，毕竟猫和人不一样，但是又要用蜷这个字，谢尘缘觉得，它和谢念尘的适配度又更高点。

　　谢尘缘脚步轻，而那只猫又恰巧算得上敏锐，两道目光遥遥相望，刹那间噼里啪啦的。

　　谢尘缘触动，那猫也惊动了。

　　雪白的一只，屁点儿大，叫起来的时候又带着呜咽声，似乎也意识到面前这位神仙是活佛赐给他的救命主。

　　谢尘缘轻声，“唔……”

　　他同那日一样，步子轻缓凑近，圆润的指腹摩挲那只白云，声音柔和：“哪家的雪团子，怎得来这叫唤上了。”

　　那雪团子就任凭他调戏，甚至作势要躺下，给他撸肚皮。

　　“脏的”，谢尘缘手一撑，挡住了雪团子的动作，然后眨眼间，那一团就进了谢尘缘怀里，也不挣扎，就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窝在了他的怀里。

　　“哈……也是不怕人”，谢尘缘耍坏，揪它胡子，雪团子一甩脑袋，却躲不开他的手，齿尖摩擦的疼痛让谢尘缘回了神。

　　他皱眉一看，竟出血了，只是血珠不大，丝丝的往外渗。

　　“这一身娇皮”，谢尘缘倒是先气上了，他嫌血脏，一只手别扭的半伸着，但还不忘抱着咬了他那只雪团子，慢吞吞往家走。

　　这浑圆的一小只，咬了会死人么……

　　谢尘缘想到了，也不在意。

　　一样都是畜生，被人咬一口也是咬，疼点算了，被猫咬一口也就刺激一下，见点血，血怎么了，之前又不是没见过。

　　只是人能见血，却不能饿着。

　　“我这乖徒，也真舍得饿着他师尊……”

　　谢尘缘这样想着，就慢悠悠的回了屋。

　　他把猫放下，随它满地乱跑，自己去包扎，只消清理一下，等它不再冒血，谢尘缘就收了东西，又放回了原处。

　　就像谢念尘说得，他眼睛瞎，脑子确实不傻，这些药从来都只是谢念尘一个人添置，哪里让他师尊干过？等他回来发现药被动过，又免不了是一顿询问。还有料酒味……

　　唔，开窗通风吧。

　　剩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尘缘没事做，倚在窗边，伸了手去接落下的海棠，海棠花就一整朵，那么正好的落在他手上，谢尘缘怔愣，指尖捏压花瓣，直到丝血渗透薄瓣，透漏出殷红，谢尘缘这才意识到，他被猫咬了，这一挤压，伤口就又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