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韩】洛希极限》用户27149

187、他对你过敏

　　顾飞坐在桌旁，手边放着那三份资料，静静凝视着正和律师沟通的林慕海。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人虽中年，但身材保持得不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韩家公子长得和他并不像，连性格也不同，林慕海和人沟通交流时肢体语言很多，而韩家公子总是不动声色。
　　他看了一会就失去兴趣，原本他想得很简单，上门谈妥了就行，但顾行却建议他们在公证处谈，并且给他安排律师，也不需要顾飞做什么，一切都让律师出面。
　　除开一堆素质不祥的话，顾行的意思大致是：“以你的身份，他不配和你说话。”
　　林慕海也带了律师前来，但他明显控制欲比较强，几度打断自己律师的发言，虽然顾飞没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但光是看对方律师的脸色，也差不多知道林慕海似乎有点自作聪明。
　　也是，一个纯爱战士能有什么手段，他能生出韩云霄这样的儿子已经是奇迹了。
　　谈判差不多进行了四十多分钟，律师信心满满地带着对方二人走来，和顾飞简单明了地传达了沟通结果，并且从包里抽出协议放在双方面前。
　　林慕海等了一会，没见到别人，接过协议交给律师。
　　“他呢？”
　　顾飞扬眉作不解状：“谁？”
　　林慕海眉头微皱，对对方的明知故问很不满，却也不好发作：“林云霄！”
　　“不认识。”
　　林慕海咬着后槽牙，抿紧嘴唇，“现在姓韩。”
　　顾飞恍然，一改往日的板正姿态，吊儿郎当地翘起腿，双手交叉：“这该我问你啊，林总。”
　　林慕海一愣，“什么意思？”
　　顾飞肃着脸孔开口：“我出钱，你出货，你问我货在哪？”
　　林慕海给噎了个半死，来之前他也打听过顾家这位四少爷，对他的印象就只是个武痴，双耳不闻窗外事，因为玩游戏才和大儿子认识，这一回不过是为了帮朋友撑腰。
　　顾家他惹不起，自从知道情况后，就打消了让韩云霄救小儿子的念头，如今对方主动提出用三个高匹配度的捐献者资料交换，他根本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连家里老爷子都没知会一声。
　　本以为今天也就走个过场，公证签字而已，之前还觉得这事有蹊跷，可见到顾飞的那一刻就彻底放下心来。
　　这样的人一看就属于一言九鼎那一类的，压根不会玩什么手段的实心眼子，或许是大儿子冲着他老实，卖惨卖得好，让他两肋插刀找来人替自己。
　　谁知刚一照面的第一次交谈，他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之前是怎么从样貌上得出这个四少爷“超然物外，老实憨厚”的！
　　林慕海不得不提起精神应对，“顾少爷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他不就在你家吗？”
　　顾飞没立即开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看林总紧张，开个玩笑。”
　　林慕海脸色更难看了，被个小辈这么耍一道，觉得落了面子，只是这小辈他还真惹不起。
　　“办正事吧。”
　　顾飞嗯了一声，“三份资料上的人都是我亲自联系的，林总还得自己去确认一下。”
　　林慕海示意律师去接，顾飞这边的律师却没动静，他无法，只得再次开口：“我知道了。”
　　顾飞嘴角一勾：“银货两讫，请林总割爱，”
　　林慕海很糟心，林云霄再怎么样都是他亲儿子，林家的人，被他形容成物件，等于变着法子骂林家！
　　顾飞不等他发作，敛了神色说：“不过，有一件事还是得谢谢林总。”
　　林慕海知道他说的是让人去供血的事，“那也是我儿子，应该的。”
　　结果顾飞下一句话就把林慕海听得火气腾起，“确实是应该的，你们欠他的，这点可不够还。”
　　说也奇怪，林慕海本就不是个暴躁的性子，可面对这个男人，也不知怎么了，已经几度失态。他忍了忍，把怒气憋了下去。
　　律师给顾飞端来一杯茶，他轻啜一口，略带嫌弃地放下，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就在林慕海觉得对面这少爷还想挤兑自己时，顾飞开口了：林总不看看协议？”
　　林慕海重重哼了一声，“该谈的律师都谈过了，没什么需要看的。”
　　顾飞点点头，“没问题就签个字。”
　　签字的时候林慕海老毛病犯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顾飞没催他，手机亮起，他拿起来，是韩家公子发来的消息，正在医院，问他什么时候结束。
　　顾飞回复：“还有一会，你那还多久？”
　　对方没立刻回，估计在做检查，顾飞把手机放在桌上。
　　林慕海放下协议刚要说什么，桌上的手机亮起，看清屏幕的一瞬间，他脸色万分精彩。
　　“这是……”
　　顾飞淡定地拿起手机，发了条语音过去：“过会结束了要不要去接你？”
　　放下手机瞥一眼林慕海：“怎么了？林总？”
　　林慕海目光扫过顾飞的手机屏幕，刚好又亮起，顾飞点开，对方发来的是语音：“不用，迟来的关心狗都不要。”
　　顾飞笑出了声，把这条消息又播放了一遍，林慕海脸色难看到极点，用力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双方律师接过协议，拿着去柜台拍照留证盖章，一切办妥后，对顾飞点点头。
　　协议一式三份，顾飞拿过自己的那份，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交给律师收好，将手边的资料推给林慕海，又在他要接走时又按住，淡淡强调：“遵照约定，今后林家不得以任何手段监视、接近韩云霄，韩云霄也不用对林家任何人负任何责任，当然，林总享有特权，赡养义务除外。”
　　林慕海阴沉着面孔，“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顾飞似乎早就在等这一刻，整了整袖口，矜持地笑了笑：“首先，我是他的意定监护人，优先级大于亲属。”
　　林慕海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你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其次，这三份资料，你也可以理解为……”顾飞迎着林慕海的目光微笑起来，“聘礼。”
　　早有预感，但被直接挑明，林慕海还是觉得面上无光。
　　“云霄非常优秀，光是资料，自然是少了些，剩下的部分我会全部交给他本人，包括我的身家。”顾飞还没完，从律师那拿过协议敲了敲：“里面的条件，林总尽快兑现就好。”
　　林慕海刚刚根本没仔细看协议内容，脑子里还在想着顾飞那句“包括我的身家”，本就够震惊的，听他后半句更是一拎，但在公证处签完字，盖完章，落笔无悔，他强撑着面子没立即去看。
　　“优秀的人被关注理所当然，”顾飞继续说道：“韩云霄如今受雇于顾家，人身安全由顾家提供保障，他从此和你们没有关系，还请别再惦记。”
　　他顿了顿：“尤其是他的命。”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林慕海忍无可忍压低声音喝道，“他人呢？他自己怎么不来？”
　　顾飞挺看不上他这模样的，管没管过几天，还总拿架子，可不管怎样，这位算是他生物学上的岳父，还是得体面些。
　　“他对你过敏。”顾飞想了个自认体面的理由。
　　林慕海：“……”
　　“还有。”顾飞向后靠了靠，双腿交叠姿态从容，“关于十年前韩云霄被绑架一案，我身为他的监护人会要求警方继续调查，还有令夫人徐玉君带人闯入我家再次试图绑走韩云霄的事，我保留起诉权。”
　　林慕海的脸色难看至极：“什么叫‘再次’绑走？你什么意思？”
　　“抱歉，口误，”顾飞毫无诚意地开口：“尊夫人和十年前的绑架案怎么会有关系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林慕海的表情，但对方除了短暂的疑惑并没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顾飞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慕海：“希望林总信守承诺。”
　　说罢又顿了顿，敲敲手里的协议：“不想守也没关系，我奉陪。”
　　林慕海看着顾飞，虽说没怎么理会过大儿子，可对他找了个男人谈对象这事很是膈应，无奈对方他还真惹不起，只得语气不善：“我儿子对顾少爷如此信任，你对我儿子可要好一点！”
　　顾飞闻言，面露诧异地看向他：“难不成林总对卖出去的儿子还有感情？”
　　林慕海脸色微僵，感情当然是有，否则上回也不会坚持救人，只是这份感情他亏欠得太多，索性彻底回避，导致本该疼爱的儿子尝尽苦痛。
　　这些他都知道，只是若面对，就必须一起面对他做的那些事。
　　“至少您拥有过他五年的时间，不过也只有这五年。”顾飞本想走了，见林慕海这副模样，心中冷笑，“想必当初也是被宠爱过吧？”
　　林慕海默然不语，印象里的林云霄还是五六岁的模样，想起他刚出生时自己的欣喜，小小幼童天资聪颖，也曾濡沫乖巧，叫他爸爸。
　　之后……只有冷冰冰的“父亲”。
　　语气滞涩：“他那个时候是很懂事的。”
　　“林总收一收。”顾飞语气平淡，语速不快，但说话的语气给林慕海一种必须要仔细听清的感觉：“懂事可不是什么夸人的话，能被人评价懂事，就代表他已经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对所有事情都选择了顺从和牺牲。”
　　“我见识短浅，想象不出为什么一个幼童需要具备这样的本事，想问问林总知道不知道？”
　　林慕海骨子里冷心冷情，回想当年那个踉踉跄跄冲自己跑过来的小小幼童，心中竟也生出几分愧疚来，顾飞却没放过他，压低嗓子问道：“林总见过你儿子身上的伤吗？”
　　对方的手明显颤了一下。
　　“你知道他早就做好了随时死去的准备吗？”
　　“你知道他怕什么？喜欢什么？他阴雨天浑身的旧伤会疼，随时都会哮喘发作，一点气候的变化就会生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正常的时候可能都不足十天，他所生活的环境必须严格把控，否则，或许仅仅是一只小虫子就能要了他的命，你们不管不问，小小年纪就在夹缝中求生，还要被榨干最后的价值，换作是你，你还想活么？”
　　林慕海只知他身体养不好，却没询问过细节，只知道给钱治病，还疑惑过为何这个儿子的医疗费用居然和小儿子差不了多少，此时说不出话来。
　　顾飞沉声道：“可他想活下去，这么多年，他活下去最大的障碍居然是他血缘上的亲人。”
　　“你不想管他，也不能任由别人害他！”顾飞控制了一下情绪，冷着声道：“虎毒还不食子，你真不配为人父！”
　　林慕海无话可说，林云霄被救回来之后，身为父亲却不敢看那一身伤，从那时起见他的次数少之又少，都是安排人去医院照料，直到彻底痊愈才让他回家。
　　他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十分复杂，对前妻的爱流失，波及到最无辜的孩童，若是他一直优秀，也能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可那场绑架之后，一切已成定局。
　　可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在林家，不拔尖的人都会被筛选掉，一个倒下了，就去培养另一个，这不是很正常么？
　　期间他也多次提出去探视，都被徐玉君拦下了，想起徐玉君当年被推下楼梯小产的模样，他又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林云霄非常无辜，他一直都清楚，但，徐玉君肚子里的孩子也很无辜。
　　“任由别人害他？谁？”林慕海目光一敛，望向顾飞，“我承认对他的关心不够，但可以给的也从没吝啬过，若因此被看作‘害他’，未免过了。”
　　顾飞看着林慕海的表情，心知这一番话也是白说，摇了摇头，“那就这样吧，他今后和林家再没关系，林总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就走。
　　“顾先生。”
　　林慕海的声音有点嘶哑，顾飞停下，微侧过脸。
　　“他如今过得怎样？”
　　讽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见到林慕海流露出的那一丝忧心，终于还是咽了回去，迈出一步后又站定，似笑非笑回过头，诚恳笑道：“祝林二公子早日康复。”
　　说完，与律师一起走出公证处。
　　林慕海微微一愣，总觉得这句祝福说不出的古怪，却又说不上古怪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