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血渡》花间鸣

2、徒劳挣扎

　　“出去！”

　　男人连一个眼色都没有给晚春，直接强硬的命令道。

　　小丫鬟虽害怕，却犹犹豫豫的没走，还是等待到自家小姐的眼神命令，这才规矩的行礼退下。

　　“叶宴宁。”男人挑了挑眉，怒视着少女，

　　“你我之间的娃娃亲，着实荒唐，你一个商户之女，纵使有再多的银钱，嫁我也实在是高攀。”

　　“可我母亲多次强调你的父母对侯府有过救命之恩，我也念在这恩情，今日娶你进了门，但我早有心爱之人，你想要什么鹣鲽情深是断无可能。”

　　“从今往后，你只要安分守己，我可以让你有个体面的日子。”

　　男人一番话说的正气凛然。

　　少女却好似没有听到，此刻正仔细的观察着男人，生怕漏掉什么线索般，上一世她没有自己掀盖头，男人进来自然也没给她掀，她没有机会看到男人的表情，就在一片红色的笼罩下，听完了这长篇大论，再回想起这一路在喜轿里听到的闲言碎语，她还掉了几滴伤心泪呢。

　　“你看什么呢？”男人更加不悦，他这番言语过后，女人怎么还如此平静？

　　叶宴宁眼神一转，装出痴情的神态，道：

　　“小侯爷，我看你相貌堂堂，实在是好看。”

　　“呵！这还用你说？”男人轻蔑的笑了，若是没有眉眼中的那几分张狂，确实俊美。

　　叶宴宁用手帕轻掩住眼角，低下头，一副伤心模样再开口：

　　“小侯爷，你虽说了那么多，可如今我八抬大轿进的侯府，我们就已经是夫妻了啊，你不能这样对我，更何况我又心悦于你多年。”

　　叶宴宁努力回想着上一世的说词，大概是这样的意思吧，只是多了几分含蓄委婉。

　　可如今再直白的话，叶宴宁都可以平静的说出口，但再多看眼前人一眼，她都要忍不住动手，只得边说边把头压的更低。

　　“什么夫妻！我刚刚的话你记住了，安分守己！在这府里慢慢熬吧。”

　　男人冷哼几声，十分满意两人间的对话，转身准备离开。

　　“乔承宗，你恨我吗？”

　　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被少女直呼他全名的话语，激得回过头。

　　“当然！”毫不犹豫的回答中满是愤恨，“若不是有你的娃娃亲，我怎么会不能跟妍儿相守？”

　　男人说完话，走出去，重声摔上房门。

　　叶宴宁继续掩面，笑着，笑上一世的自己，如何会付出真心喜欢这样的人。

　　可刚走到院中的男人就被嬷嬷拦了下来。

　　“小侯爷，这洞房花烛夜，您要去哪呀？大夫人可说了不许您出去。”

　　“滚！什么人都敢来我面前说话了。”

　　“去回禀大夫人吧，小侯爷我今天不仅出去，还会夜不归宿。”

　　嬷嬷自然不敢这时辰去回这样的话，只得目送着小侯爷走出武墨堂。

　　晚春一直守在门外，乔承宗刚走，便立马推门进来，担忧的问：

　　“小姐，姑爷这是要去哪里？新婚夜他不在您这吗？”

　　“嗯，他去外室那吧。”

　　叶宴宁收了笑容，满不在意的样子，从地上拎起食盒，把三层的盒子在桌上一一摊开，认真挑选起里面的点心。

　　“小姐又胡说，姑爷哪来的外室啊。”

　　“以后就有了。”

　　晚春思量起来，这侯府规矩森严，小侯爷这方面的名声在京中又一直不错，怎么会有外室呢？

　　叶宴宁终于挑好一块榛子酥，专心的品尝着，看着愣神的晚春也没打扰，独自起身去拿那镶满宝石的酒壶酒杯。

　　可晚春手比脑子更快的把酒壶酒杯都接了过来，才回神问道：

　　“小姐是要喝酒？这……是合卺酒吧？”

　　“放心吧，新郎官走都走了，怎么还会再回来喝什么合卺酒呢，但这侯府的酒闻着就不错，咱自个尝尝。”

　　晚春为自家小姐叹了口气，乖乖的把面前的杯子倒满酒，递了过去。

　　少女轻抿一口，果然是甘醇佳酿??啊。

　　一杯酒刚刚入喉，喧闹声起，房门被撞开，叶宴宁冷眼看着进入房内的众人。

　　闯进屋的丫鬟嬷嬷纷纷请罪，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唯有一个女人站立在中间，十分显眼。

　　“少夫人好，奴婢着急过来给您请安，没顾及时辰，若是扰了少夫人歇息，还望少夫人勿怪。”

　　女人话说的稳妥，礼也行得端正，可眼中对她留不住男人的嘲笑却毫不遮掩。

　　“哦？这位是？”

　　叶宴宁装作懵懂，看向那为拦住女人才涌入房间的丫鬟嬷嬷。

　　“回少夫人，这是燕儿，是小侯爷房里的人。”

　　领头的嬷嬷样子恭敬，说得也隐晦，可看燕儿的打扮就知，这人定是颇受小侯爷宠爱的通房丫鬟。

　　“嗯，很好。”叶宴宁面带笑意的放下酒杯，从手上随意的摘下一枚金戒指，语调轻快：“燕儿很懂规矩，这么晚还来请安也是有心了，这戒指就赏你吧。”

　　“少夫人不亏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出身，出手就是大气，只不过这戒指贵重，奴婢心中惶恐不敢收下，更是因为”

　　叶宴宁抬手打断了燕儿的话，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反而语气更加的和善：

　　“我酒量不好，有些醉了，现下困得很，咱们往后还有时间相处呢，你多少话都来得及说，拿着赏且退下吧。”

　　燕儿看着眼前人全无怒色甚至有些隐隐的喜悦，不由得皱起眉头，掂量着手中金戒指的分量，细琢磨起叶宴宁的话，没敢再放肆，任由丫鬟嬷嬷们拉着她退了出去。

　　晚春重新关好房门，自然明白小姐刚刚说的都是些打发人出去的假话，她家小姐怎么可能一杯酒就醉了，于是利落的给酒杯斟满酒，才道：

　　“小姐，按理说一个通房倒是不用在意，除了咱家大少爷，各府中的少爷多有通房的丫鬟，不过这燕儿，我看着不像是个懂安分的人，您赏再多的东西怕也是无用，还是多加防范的好。”

　　叶宴宁端起酒杯，再次回想起上一世。

　　上一世，乔承宗走后，那燕儿也来闹过这一场，她本就在男人面前受了委屈，如何还能再忍受燕儿的刻意挑衅，没多想的直接处罚了，却仍旧心存善念，只无关痛痒的罚人在院中跪了一盏茶的时间，随后还关怀的命人送药酒去燕儿房中。

　　可等乔承宗第二天回来时，那燕儿把自己的膝盖弄得红肿异常，腿上更是多处淤青。乔承宗哪肯听叶宴宁的解释，立刻罚她去跪祠堂，还把此事宣扬了出去，她落得个善妒的名声，燕儿倒是更加得宠起来。

　　从此以后这燕儿凭着扮柔弱装可怜，在院中兴风作浪，干了不少陷害她的事，让上一世努力讨夫君欢心的叶宴宁，应付的心力交瘁。

　　两人之间的仇怨也就越积越深，直到最后……

　　“你入府第一日就罚我跪在院中，如今侯爷替我断了你的双腿，我们之间的账也算两清了。”

　　想到最后燕儿说这话时得意的神情，叶宴宁的双腿又隐隐作痛起来。

　　“小姐？”晚春又一次及时的开口，驱散了少女的痛苦。

　　“无事，何需与她多计较呢。”叶宴宁握紧手中的酒杯，下定决心，她现在不能动乔承宗，难道还不能动燕儿吗？

　　一个看不到明天太阳的人，现在自是不需与她计较什么了。

　　随后痛快的饮尽杯中酒，挡掉晚春过来服侍的手，拿起一个新的酒杯，自己亲手倒好酒，反递给晚春，

　　“快尝尝这酒，是桂花与若榴酿的，好喝的很。”

　　晚春心中暖意流淌，觉得她家小姐真好，就算出嫁了，遇到什么好吃好喝的还是第一时间想到她。

　　如此想着小丫鬟也没再多言燕儿的事破坏小姐的心情，只欢快的接过杯子，一杯酒下肚，细细的品过滋味，才听叶宴宁继续道：

　　“晚春，今日大喜，你把那鸳鸯荷包内的银子都赏给武墨堂内的人吧，再赏大家几杯酒，也是上下同贺了，尤其是今日还在值守之人，必要多喝几杯，以慰辛劳，还有那燕儿，也别忘了她。”

　　“是，小姐，您还是那般善良。”

　　听着晚春的话语，叶宴宁望着燕儿所住的耳房方向，微笑着端起手边已经重新斟满的酒杯，再次仰头一饮而尽。

　　有了少夫人的吩咐，虽然少爷不在，武墨堂内的气氛依旧无比喜庆，众人更是在这位新夫人的怂恿下，都喝了个尽兴。

　　等到一轮下弦月悬挂在夜空的东边，听着屋内屋外皆有的细碎鼾声，架子床上的少女剥开床帘，谨慎起身，避开床边同样喝了不少酒正坐在软垫上打瞌睡的晚春，紧了紧衣衫，悄声走出去。

　　少女窈窕的身姿，隐进院中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步态轻盈全无脚步声，只有晚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耳房的门被轻轻打开，又关合。

　　房中传出一声轻小的呼声，都未能惊动院中酒醉的守卫，就被人快速的闷回喉咙。

　　断断续续的唔唔声，低哑着，徒劳挣扎。

　　片刻之后，房内就彻底的安静下来。

　　黑暗中，少女明亮的双眸，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努力压制着嘴角的笑意，一种难以言表的快意从心底升起，急速蔓延开来。

　　耳房的门再次被打开关合。

　　少女又一次隐进院中的阴影，轻声的回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