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魔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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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娜到的时候，不仅是宴会厅，就连宫殿二楼的大天台上都占满了人，宴会厅也是一如既往的奢华，穹顶雕满了画，四周的大理石墙壁以白色和金色为主，王座后面的墙上挂满了红色的挂毯，上面绣满了用金线钩织而成的太阳图腾，宴会厅中央垂下一盏巨大的花型吊灯，花蕊上的烛光闪烁，宴会即将开始。
男人们围在一起，讨论的无非是国家的大事，譬如刚刚结束的战争，或是与南方诸国的邦交。
女人们也围在一起，不过她们的话题就简单的多了，无非家长里短，衣服首饰，还有的在玩猜谜游戏。
还有很多数不清的的人端着酒杯走来走来，甚至还有一些胆大的，已经悄悄的练习上了自己刚学的舞步。
尼娜一进来就瞧见了安德斯，他正在和一位公爵说话，与人说话之余，安德斯也瞧见了尼娜，本来还想给尼娜送去一个警告的目光，但是对方一眼也没在他身上停留。
今天的主角伊芙莉丝还没有登场。
流水的宴席，重叠的人影，在这挤满了皇亲贵族的大厅里，有两人极其醒目。
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
“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原来这么年轻。”昨天那个中年女巫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尼娜的面前。
“没想到连艾格恩特都派人来了。”中年女巫又继续说道。
“这你也瞧得出来。”看来中年女巫实在是憋坏了，没人跟她说话，尼娜便和她搭了话。
“他们和你一样，头发更为茂密。”
尼娜知道自己被戏谑了，随即也从头到脚把中年女巫打量了一遍，然后说道：“占卜女巫，贝杰，你会占卜你死在哪一年那一天吗？”
贝杰知道今天能来这里的巫师没一个省油的灯，她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靠什么认出自己的，但并不意外，端着酒杯晃了一下，“哦，看来我还是有些名气的，连足不出户的人都能认识我。”
尼娜向她一笑，“村子里也有人到过格兰瑟，说是有个拿水晶球的女巫骗了他们很多钱。”
尼娜当然没有见过贝杰，但是村里有几个单纯的小姑娘，曾到格兰瑟花重金请了最好的占卜巫师，替他们算姻缘，但是回来都哭哭啼啼，说是那个女巫瞎说八道，说他们所有人命里无姻缘，眼前这个是格兰瑟口音，格兰瑟名气大的巫师就那么几个，所以尼娜猜了一把，看她这样子，也确实是个爱逗小女孩的，所以猜她就是之前听过的贝杰。
“小女孩儿什么都不懂，我只是告诉她们，男人的好都是假象罢了，何况天机不可泄露。”
尼娜觉得有些好笑，“天机不可泄露，你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自算到了他们的命运，就此打消她们的念头，也算是帮她们。”
真是荒谬之极，她难道不知道那些女孩哭得有多伤心吗？
“女孩嘛，总是哭着哭着就长大了。”
尼娜不想再与她纠缠了，把目光转向了玛希王国最尊贵的人。
几乎所有人都对自己的国王有着特殊情感，这种情感大多由尊敬组成，尼娜也不例外，但她的这种情感相对于其它人要稀薄多了，更多的则是好奇。
皇帝陛下头戴白象王冠，上身是一件红色的宫廷礼服，袖口与襟贴相配，都是白色的，带有金色花边，两排金纽扣严密而整齐，显得人非常高贵，下身则是黑色丝绒长裤，和一双颜色暗淡的黑色长筒靴。
皇帝陛下罗伦和阿诺长得并不像，他们的五官，除了眼睛，其它的都完全不一样，但是却都很夺人眼目，配得上皇室的高贵血统，估计都很讨皇城的女孩子们喜欢。
只可惜，阿诺冷漠，皇帝陛下威严，而且这种威严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无法确定他是在生气，还是下一秒就要生气。
比如现在，皇帝陛下似乎正在用一种审判的眼神看着尼娜。
发现和皇帝陛下对视上的尼娜瞬间低下了头。
“您很年轻，巫师小姐。”
一瞬间，大厅安静了，大家愣了一两秒，然后纷纷顺着皇帝陛下的目光，寻找他在说的人。
安德斯也颇玩味的看着她，好奇她会如何应对。
最震惊的当属尼娜，她实在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何突然向她开口了，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尼娜很少出门，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合，但是，温顺总是没错的，几乎是瞬间，她便反应过来了。
“尊敬的皇帝陛下，愿以您的名为圣，愿您的福国降临，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尼娜屈膝半跪，献上一个虔诚的拜见礼，“我为您祝福，愿您健康。”
“很高兴见到你，巫师小姐。”
罗伦好像并不在乎尼娜说了什么，只是随意客套了一句，甚至都没有叫她站起来，他的目光也很自然的转到了别处，仿佛刚才的搭话并不存在，他就是这样的人，无所顾忌，看见尼娜特别的红色头发，就和她说了一句话。
一时间，宴会厅里又吵嚷起来，有继续原来话题的，也有暗暗打量尼娜讨论她是谁的。
尼娜默默地自己站了起来，她全程低着头，不知道王座上有人一直在看她。
皇后赫莎十分意外罗伦会瞧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巫，还和她说了话。
“知道你有多显眼了吧。”贝杰又开始在尼娜耳边嗡嗡嗡了。
“安德斯过来了。”在和尼娜搭话的同时，贝杰余光瞥到了正往这边来的安德斯。
“原来你们在这，我可是一顿好找。”安德斯说。
尼娜内心嗤笑，她早知道安德斯提防着她，不知道往这边瞥了多少眼。
“大巫师，没人想伤害伊芙莉丝殿下的快乐，何必紧盯着我们。”
贝杰不知道尼娜和安德斯有过节，但安德斯那防贼一样的做法也确实让她厌烦。
“贝杰小姐，我可从未担心过您，您的手段，我见识过。”安德斯笑着说完，眼里毫不掩饰的轻视却刺向了贝杰的内心深处。
贝杰冷笑一声，“你这顾首顾尾，缩手缩脚的样子可真难看，担心你最怕的事情要发生哦。”
这次宴会，请来了十一位巫师，以前也有过巫师在宴会上卖弄魔法最终导致宴会不欢而散，甚至还有隐瞒身份潜入皇宫直接向皇室出手的，对安德斯来说，尼娜就是个意外，他认为把尼娜带进皇宫来的阿诺和赫伯特简直是愚蠢至极，出了事，皇帝陛下的盛怒将会全部发泄在安德斯身上，他当然害怕这个中途加进来的尼娜，贝杰这擅长占卜的巫师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如果希尔德小姐好好配合，那自然不会有任何事。”
真是可笑，尼娜来的比别人晚两天，安德斯居然就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其它十位巫师，不敢说是他对自己过于自信，还是能力确实非凡了。
尼娜并不想理他，眼神瞥向别处，看着一群贵族少女在旁打闹，似乎是在抢什么东西。
贝杰和尼娜具是同样的想法，和尼娜的沉默不同，贝杰则是直接出言嘲讽了，“你可真是自大，我真该给你算算，你所谋的事，能成几件？”
两人自此，再无话可说，安德斯把话题转向尼娜，“刚刚表现的很冷静呢，红发女巫。”
尼娜听见他在和自己搭话，也不言语，而是学着安德斯的样子，转头冲他摆出一个微笑，那假模假样又清高自傲的样子和安德斯如出一辙，逗得贝杰大笑。
至此，三人都再无话可说了。
“他们兄妹俩怎么还没有来？”罗伦的耐心并不多，已经开始询问身旁站着的赫伯特。
正好此时宴会厅的大门又被推开了，赫伯特看清来人后，会心一笑，“陛下，这就到了。”
人群自动向两边退开，空出一个通道，让阿诺和伊芙莉丝能通过，两兄妹在所有人的欢迎中向皇帝陛下的王座走去。
伊芙莉丝今天穿着白色的裙子，裙子上绣着一朵朵紫罗兰，像星点般散开在裙子上，镶嵌着无数钻石的紫色丝绸腰带缠绕着她纤细的腰部，脖子上戴着钻石项链，由天然浑圆的珍珠连缀成两圈，外面的圈上还坠有六颗水滴型的珍珠，大小一致，左右对称，而最下面则吊着宝蓝色的钻石，她头上戴着麦穗金王冠，每一株金麦穗的尖端都镶嵌着小小的白玉。
尽显皇室的华贵与荣耀。
“伊芙莉丝殿下，祝您快乐！”
“伊芙莉丝殿下，愿您永远自在！”
一路走过，一路接别人的祝福。
伊芙莉丝满脸笑意，阿诺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但能看出他心情不错，他已经换上了夜礼服，礼服上别着一枚太阳形的胸针，不同于一般太阳胸针爱用的金色，阿诺的这一枚是蓝色，正如他瞳孔的颜色。
尼娜站在人群后方，她看不到两位殿下的全貌，但当阿诺走过她前方时，清楚地听到了周围少女的尖叫。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谁居然能在这人挤人的状态下撞到尼娜，少女的欢笑传入了尼娜的耳朵。
“啊！抱歉，撞到你了。”她向尼娜晃晃手中的球，“我们在抢这个，今天的头筹，谁能拿到就能和王子殿下跳第一只舞。”
这球很是普通，普通到不该在这宴会上出现，只是一个普通的木球，上面雕刻了些鸟类的花纹。
“没关系。”尼娜话说完，才发现少女的眼神早不在自己身上了。
“啊，是伊芙莉丝啊，她终于来了。”
因为两位殿下的到来，人群已经欢呼了许久，尼娜没想到这少女能迟钝到这地步。
“伊芙莉丝，我在这里！伊芙！”她在人群中呼喊着伊芙莉丝。
而伊芙莉丝居然也听到了她的声音。
“嘿，安妮！”伊芙莉丝向她举了举手臂。
看来这是一对好朋友，好到隔着喧闹声也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顺着伊芙莉丝的视线，阿诺也看了过来，没先看到安妮，倒是先看到了尼娜，她那一头红发，衬得她比旁边贵族出身的安妮·福劳尔还要白上几分。
安妮对伊芙莉丝举起了她手里的球，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中把球塞给了尼娜。
尼娜后知后觉，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已经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东西。
她记得刚刚这个贵族少女说，谁拿到这个谁就和王子殿下跳第一支舞。
生平第一次，尼娜尴尬地不知所措。
而安妮仿佛发现了天大的乐趣，笑了起来，她根本不想拿到这个球，无非是想看其它女孩儿嫉妒又失望的表情罢了。
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球在这个默默无闻的红发女巫身上，尼娜仿佛马上就能听见刺耳的怨骂声，此时的她抱着球，突然产生了一种孤独感，抬起有些无力的眼睛，看向阿诺。
而阿诺只是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球，随即就移走了目光。
他根本不在乎谁拿到这个球，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这些贵族之间流行起了这样的玩法，并且拿他作为赌注，后来才知道这是伊芙莉丝的主意，在她的哀求下，他没有拒绝。
阿诺兄妹俩很快过去了，而尼娜却还是尴尬地站在原地，旁边的贝杰还贡献了一个类似于恭喜的眼神，这一刻，尼娜对格兰瑟厌恶极了。
“父亲陛下，愿您今天开心。”伊芙莉丝松开哥哥的手，向皇帝陛下讨要拥抱。
“谢谢你，我的小宝贝。”罗伦看似深情地说道，但他并没有任何要站起来的欲望。
伊芙莉丝的拥抱落了空。
阿诺的目光在这一瞬间沉了下去。
这一家子，冷漠疏离，他们拥有王国至高无上的权利，却没有普通人的温情。
伊芙莉丝很快收起了自己的失落，上前去乖乖牵起罗伦的手，又是一幅天真烂漫的样子。
“开始吧，大巫师。”皇帝陛下说道。
祝福是宴会的第一个环节。
按照昨天的顺序，安德斯是第一个。
里拉琴优美的乐声在宴会厅里飘荡着，伴随着琴声，安德斯优雅地走上王座的台子，先是用只有伊芙莉丝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没人知道她和公主说了什么，但是公主殿下很开心。
尼娜看见安德斯站在伊芙莉丝的面前，闭着眼睛，念着古老的咒语，他脖子上的青金石熠熠闪烁。
宴会厅四周的白色墙壁上突然长出一株株绿色藤蔓来，随后，每株藤蔓结出一朵朵玫瑰，整个宴会厅都被玫瑰的幽香包裹着，持续了几秒，玫瑰和藤蔓才逐渐淡去，但香味却留了下来。
“神明说，伊芙莉丝小姐将会永远幸福快乐！”
宴会厅瞬间热闹起来，鼓掌的鼓掌，赞叹的赞叹。
“真是太神奇了！”伊芙莉丝殿下当然也很开心。
安德斯开了一个好头，现场的气氛很好，所谓的祝福，无非就那几句话，衣食无忧，幸福快乐，人们平时贬低巫师，只有最尊贵的大巫师才会被尊称一句魔法使，平时就是女巫、巫师，而现在，却又无比期待来自巫师的祝福，仿佛得到了如同获得了人间至宝。
别人不知道祝福是怎么一回事，尼娜还不知道吗？刚才安德斯那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她也是一眼没漏的看了，玫瑰是他自己变的，至于神的祝福语，那也是他编的，神谕之类的东西，尼娜可从来都没有听见过。
但到了宴会上，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西奥·希尔德会搞一套祝福法则了，对贵族说巫师能够和神明通灵，他不就能骗贵族的钱了吗？
看看这满宴会的贵族，被这些雕虫小技骗的有多开心。
只有一个人例外。
阿诺·阿德勒，他站在伊芙莉丝身边，眼神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他的表情太过于陌然，以至于在活泼的伊芙莉丝身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尼娜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到了他的身上。
看尼娜太过于专注地看阿诺，旁边的贝杰戳了戳尼娜，“嘿，该你了。”
对啊，尼娜差点忘了，她是第二个！
尼娜发现上了“赫伯特”的贼船之后，自己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在被逼迫，在刚刚安德斯的祝福过程中，她已经把球又原封不动地还了给安妮，安妮还告诉她，“球已经是你的了，我只是暂时保管哦。”
安德斯警告的眼神她已经看见了，仿佛只要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马上就能把她碎尸万段。
伊芙莉丝或许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她已经是最尊贵的人，她成长于关爱中，父亲、长兄对她的爱意如此明显，已经拥有了荣耀与幸福，却还是希望她得到最好的祝福。
尼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向伊芙莉丝。
这是关爱，藏不住的爱。
也是尼娜从未得到过的关爱，她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
突然有些失落呢。
突然她看见赫伯特冲她鼓励的一笑，然后她机械地伸出手，准备像安德斯那样亲吻公主的手背，而就在此时，伊芙莉丝却率先抓住了她的右手，“希尔德小姐，你的头发真好看！”
尼娜蓦然抬头，瞧见的是满脸真诚的面孔，伊芙莉丝有一双绿色眼睛，清透活泼。
仿佛有一湾甘泉，缓缓流淌进心灵。
尼娜将左手附上，两只手紧紧握住伊芙莉丝的手，这两天经历的事，让她已经无法扯出一个笑容，伊芙莉丝是很好的姑娘，但是尼娜已经太累，“我的殿下，能来到这里，真是我毕生的荣幸。”
但是这荣幸也就到此结束了。
金碧辉煌的宫殿，来自枫树林的女巫和金枝玉叶的小公主殿下萍水相逢，或许命运总是有些奇特的交集，一遍又一遍地阐释命中注定。
阿诺始终平静地注视着尼娜，在女巫亲吻妹妹手背时，他似乎看见了女巫含有天大的委屈，但这委屈，只有一瞬间，且被她极力隐藏。
尼娜松开伊芙莉丝的手，伊芙莉丝原本空空的手中多了一只晶莹剔透的冰水晶，形状酷似核桃。
“伊芙莉丝殿下，这是我给你的祝福，希望您永远智慧。”
阿诺看了一眼妹妹手中的东西，他知道在艾格恩特的最北边，有一群被称为玲珑之眼的古井，古井里就是这玲珑透彻的千年寒冰。
女巫手上的东西也是从艾格恩特来的吗？她们不是都足不出户吗？
尼娜使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魔法，她要让伊芙莉丝拥有这世上最清澈的眼睛。
那样真诚好看的双眼，应该要永远明亮。
华丽的花灯蜡烛仍在燃烧，在宴会厅里，在伊芙莉丝的眼睛里。
咒语念完，灯灭了，所有人一齐沉沉睡去。
馥郁的玫瑰花香笼罩着整个宴会厅。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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