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来恒伴》下弦の咒

41、第四十一章

　　日出日落，华灯初上。
　　路上的行人要么有说有笑的结伴去吃酒，要么脚步匆匆的赶回家里吃晚饭，唯有李俏，一脸慌乱无措的在肖恒家门前徘徊，她的双手一直揉搓着衣角，良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去敲门。
　　很快，肖伯与李婶一同前来开门，当看见门外只站着李俏一人时皆是满脸疑惑。
　　“李俏姑娘，小娴呢？”
　　“她……我……我们走散了。”李俏白着脸，低下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走散……”肖伯与李婶对视一眼追问，“你的意思是人走丢了？”
　　李俏闭上双眼艰难的点头。
　　“李俏姑娘！”李婶抓着李俏的手急切问，“你快告诉我们人是在哪儿走丢的？什么时候走丢的？”
　　这边肖伯已经把挂在门口的灯笼取下，提在手上就等着问出来人在哪儿丢的马上动身去找。
　　李婶的手劲大，李俏被她抓得手疼，声音都带着哆嗦：“我、我记得我们是在风宵阁前走散的，上午就走丢了……”
　　“上午……这可怎么办呀，现在天都黑了，也不晓得小娴究竟在哪儿，若是遇上了坏人……”李婶不敢继续往坏处想，担忧得直想掉泪。
　　京城这么大，丁娴初来乍到也说了自己不识路，若只是迷路了在京城里瞎逛还好说，若是被人贩子掳走出了城，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怕是早就不晓得被带去了哪里。找人？简直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李俏本就心虚又害怕，李婶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白一分，原本趁着哥哥和肖恒没回来赶紧跑来告诉肖伯和李婶也是怕耽搁久了人会出事，现在被李婶抓着手，听着她的猜测和担忧更是被吓得直接哭出声来：“我有去找她的！我真的去找她了！我一直在找她！”
　　只是找不到人呀！她一整天没吃没喝都在找，可是京城这么大，她实在是找不到人才跑来找他们。
　　肖伯沉着脸，心里猜测丁娴走丢这件事或许并没有看起来的纯属是个意外，只是现在多说无益，先把人找到才是重中之重，尽管现在出去找不一定能找到人，可总比守在家里啥都不做干等着要强。
　　丁娴的身份是梁家刚找回来的曾外孙，若是人真走丢了，后果不堪设想，再说丁娴这么讨人喜欢的一姑娘，不能丢，决不能丢！
　　事不宜迟，肖伯决定先去将军府跟肖恒说一声，匆匆跟李婶交代几句，一抬头，提着灯笼的手一抖，地上印出来的烛光晃了晃，他低声唤：“少爷！”

　　“怎么回事？”
　　听见身后传来肖恒低沉的嗓音，李俏的小身板是被吓得狠狠一抖，她慢慢转身去看，只见肖恒、李岩和王乾正大步朝他们走来，对上肖恒探究的双眸，别说是告诉他怎么回事，就是哭都不敢哭了。
　　李岩觉得自己太难了。
　　刚才为了给他散酒气三人是一路走回来，原本还有三分醉意，老远看见他们几个站在肖恒家的门前，尤其李俏的哭声又大，李婶一脸愁容，肖伯更是提着灯笼一脸急色，并且还不见丁娴的身影！
　　联想到李俏和丁娴是一起出的门，此刻却只有一个哭得惨烈的李俏，他一个激灵，瞬间酒醒，坏了，他这妹妹准是闯祸了！
　　不待肖恒再次开口，李岩抢先一步拉着李俏问她是怎么回事，李俏的泪痕挂在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的双唇颤抖着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肖伯快速简短的跟他们说了情况，当听见丁娴在白天就走丢后，王乾是第一时间按着肖恒的肩膀：“冷静，此时最忌关心则乱。”
　　“我知道。”肖恒握紧拳头僵硬的说。
　　再看李岩，他闭上双眼，想死的心都有了，若是丁娴真出了什么事他拿什么赔给肖恒？
　　“不如这样，”王乾冷静的出主意，“咱们兵分四路去找人，我去找小罗将军借人一起找，只要人还在城里就不怕……”
　　肖恒闭上双眼：“我一定要找到她。”
　　自责吗？肖恒非常自责。
　　他知道丁娴是个多么机灵的姑娘，也相信她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然而京城不比眷村，这里地大人多，坏人也多，若是真遇上有组织的人贩子……他不敢再想下去。
　　此时此刻他只恨自己，若是他昨晚再坚持一些今天跟着她们一同去，丁娴就不会遇上这样的意外，而她遭遇意外的时候，他竟是在与兄弟饮酒。
　　“李俏，”肖恒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对李俏说，“丁娴若是没事，等她回来你要好好道歉，若是她真出了事，就是你哥都保不了你。”
　　别说他，就是梁家也不会放过她。
　　李俏是真的害怕了，怕得身体直发抖，却又百口莫辩，说到底终究是她的一念之差害得丁娴走丢的。
　　“哥……”李俏头一回这么怕，若丁娴真的人没了，她……不敢继续想下去，泪流满面的去拉李岩的衣袖。
　　李岩失望的看着她不语。
　　就连王乾也是重重一叹。
　　看李俏可怜的样子，他们只恨平时把人宠坏的自己。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分头找人。”
　　就在大家确定了各自的寻找方向就要动身，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疑问。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梁逸恩请丁娴吃过晚饭才把人一路送回来，也不坐马车，就这么一路聊回来。
　　“真不考虑让小舅加入？”梁逸恩不死心的追问，他对经商没兴趣是一回事，作为商人他也看好这个商机。
　　丁娴不厌其烦的摇头拒绝，做生意嘛，最忌讳与亲戚合作，赚钱还好说，若是亏了得多尴尬，她这么要面子的人，绝对不允许。
　　“你就不缺本钱？”
　　“……”被精准捏住七寸的丁娴气呼呼的，“那也不考虑你。”
　　梁逸恩被气乐了，用手上的扇子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他也不强求，只是给丁娴留了后路：“若是真有需要小舅帮忙的地方只管说，一家人不用客气。”
　　丁娴有被感动到，她轻拍梁逸恩的后背：“别说做外甥的不会做人，只要我成功了，绝对花重金请那陆碧仙陪你喝上一壶！喝完不够再续！”
　　梁逸恩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这个外甥，他喜欢！
　　两人走到巷口，老远就看见肖恒一伙人站在门口，个个面色凝重，不由得停下脚步。
　　梁逸恩摸着下巴看那伙人，回来的路上知道丁娴是与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朋友在街上走散，此时老远看见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聪明如他瞬间就猜到那小姑娘准是那个所谓的“朋友”了。
　　丁娴的表情也有点微妙，梁逸恩看了她好一会儿：“小舅就送到这儿了，还是那句话，”他用扇子点了点她的脑袋，意有所指，“若是在外面被欺负受委屈了就回家，不必觉得丢脸，谁还没个靠山不是。”
　　就算他梁逸恩靠不住，不还有老爷子这个底牌，谁敢欺负梁家的人就是跟梁家作对。
　　“小舅放心，那壶酒外甥一定请！”
　　“……我先谢谢你了啊。”
　　咧嘴笑着目送梁逸恩离开丁娴才朝肖恒他们走去。

　　听见丁娴的声音，众人回头看，当看见她完好无损且神色无异的站在眼前，皆是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
　　还未等肖恒移动脚步，一个娇小的人影快他一步冲了出去，直往丁娴的怀里冲。
　　那波冲击力，饶是做了心理准备，丁娴还是后退了一步用脚后跟顶着才不至于让两人跌坐在地。
　　“小娴姐姐！”李俏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有去找你！真的！我真的有去找你！”
　　此话倒是不假，丁娴确实有看见这丫头一脸慌张的跑去寻她，只是她故意不现身，一来不想有个小尾巴跟着，二来也是给她上一课，这不，印象够深刻了吧，她都从“喂”变成“小娴姐姐”了。
　　她可真是个用心良苦的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呀。
　　这边李俏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的道歉，那边几个人都走到她们身边。
　　“小娴儿，是我的错，我没管教好妹妹，对不起。”李岩一脸慎重的对丁娴道歉。
　　丁娴点头接受，她自认不是圣母，所以有些话她还是决定当着众人面说出来。
　　王乾看出她有话想说，便开口给她一个台阶：“小娴儿你有话直说，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没把人教好。”人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怎么就变得这么不懂事了呢。
　　这话换是别人说丁娴还不好接话，王乾说那就没问题了，对李岩兄妹而言，王乾就跟父亲一样的存在，别人家的孩子自然要等人家家长发话了才好去教育。
　　丁娴看肖恒，待他点头后，她先是对肖伯夫妇柔声道：“肖伯王婶，让你们担心了。”
　　王婶抹掉眼角的泪水笑：“人没事就好。”
　　接着丁娴轻拍李俏的后背，把人拉开一个距离，两人面对面，这孩子的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很是狼狈，她抬手拿着李俏的衣袖给她擦泪，语气淡淡的：“今天这事，如果是你自己顽皮想出来的恶作剧，我会念在你天真无邪又年少无知原谅你，可若是因听信他人出的馊主意，那我会为你的天真愚蠢以及误交损友感到失望，试问有好朋友会挖坑让朋友往里跳的？”
　　被猜中心事的李俏脸色铁青的浑身一颤，低头咬唇无声的流泪。
　　“你可有想过，要不是我聪明伶俐、胆子大、运气好的遇上小舅由他护送回来得以相安无事，若换是别的姑娘迷失街头还倒霉的遇上坏人遭遇不测，别说是姑娘的家人伤心欲绝怪罪于你，相信就是你自己也会良心不安悔恨一生。”言下之意是，小姑娘，你那出馊主意的朋友杀人诛心，够恶毒的啊。
　　听见丁娴还拐着弯夸赞自己，王乾是忍不住握拳挡着嘴角的笑意。
　　丁娴之所以愿意说这番话，是因为她看得出李俏在本质上是个好姑娘，无非就是生活在男人堆里被宠坏了，但也是个懂得分寸做不来伤天害理之事的小丫头，顶多就是天真单蠢容易被人利用当枪使当背锅侠。
　　到底是李岩的亲妹妹，肖恒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以后说不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念在这丫头还有得救，最后丁娴意味深长的提醒：“李俏妹妹，交友需谨慎呐。”
　　点到即止。
　　李俏不是傻子，冷静下来后自然听得出丁娴的言外之意，她在自责的同时也对自己与苏莹莹的友谊感到失望和难过。
　　现在细细回想，以前只要肖大哥身边出现别的姑娘，苏姐姐总会有意无意的给她支招赶跑那些姑娘，但以前的恶作剧好歹不会伤人害人，而这次……
　　她蠢是一回事，出主意的苏姐姐也实在太恶毒了些。
　　若事情真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局面，只是出主意的苏莹莹完全可以抽身而退，需要背负一辈子悔恨的只有实施了计划的她。
　　渐渐渗透其中的李俏脸色更加苍白，既心惊又心凉，难道她最在乎的友谊在人家眼里不过是可以拿来利用的跳板？
　　李俏抹掉眼泪抬头看丁娴，好似这瞬间整个人成长了许多，她真挚的再次道歉：“小娴姐姐真的对不起，是我傻，我会回家好好反省，请你原谅我。”
　　丁娴看出李俏悟到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愿再为难小姑娘，便微笑着说：“好，我原谅你。”
　　李俏心下一松，扯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脸。
　　“回家去吧，你也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好好睡一觉，有啥咱们明天说。”丁娴摸了摸李俏的脑袋瓜，语气温柔得不行，标准的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小姑娘很吃这一套，乖巧的对众人鞠躬道歉后脚步轻飘的往镖局走。
　　“小娴，我这妹妹我了解，她的本性真不坏，这次怕是被什么人教唆才……”
　　李岩还想说什么被丁娴打断。
　　“我懂的，不过现在多说无益，李哥回去好好安慰她，小姑娘今天也是又怕又累的，咱们有话改天说。”
　　李岩感激的对丁娴点头，转身跑着追上妹妹。
　　王乾见没自己啥事便也打声招呼回镖局。

　　目送他们离开后，丁娴挽着李婶的手往肖家走。
　　“小娴饿不饿？李婶给你做好吃的。”
　　今早肖恒和丁娴都有打过招呼不回来吃晚饭，因此李婶也没有准备他们的，若是丁娴饿了，她打算给丁娴做碗鸡蛋面。
　　丁娴咧嘴一笑：“我下午不是遇上小舅嘛，他请我吃了晚饭，这不，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我吃得可撑了。”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李婶被她夸张的动作逗乐，也不多言，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起往屋里走。
　　肖伯先是把灯笼挂回原处，拍了拍仍然沉着脸的肖恒，两人一起跟着她们走。
　　回到屋里，肖伯与李婶便回房休息。
　　就在丁娴想着怎么跟肖恒说出自己打算的时候，肖恒先一步叫住了她。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