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寡夫》感性认识

4、桃酥

　　困扰辛玉多日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他开心得饭都多吃了一碗。

　　正巧山上有片冬葵生得好，辛玉折了一大筐，想送给村长家，表达一下谢意。

　　冬葵是他们这儿常见的一种野菜，也叫冬寒菜，无论是清炒还是煮汤都十分鲜美。

　　村长儿媳妇接了他一大筐野菜，看样子挺高兴的。虽然村长家过得比村里其他人家要好，但也只是个乡下人家，白来的东西，谁不开心呢？

　　“辛玉，”村长儿媳见四下无人，拉着辛玉的手道：“这事爹不让我说，可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说一声。”

　　“怎么了？”辛玉疑惑道。

　　“你那个田地的事，是魏祁出的力。”村长儿媳望着辛玉的脸，心里不由感叹长得真水灵，“我听爹说，魏祁去找了县里的大官，又找上里正，还来找爹说好话。不然，这事没那么容易办。”

　　辛玉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砰砰直跳。他万万没想到，魏祁竟然在背后帮了他这么多……

　　村长儿媳观察着辛玉的脸色：“我的意思是呢，你也不可能当一辈子寡夫吧？魏祁这人长得不错，又有本事。你跟着他，可比跟着陈健康强多了！”

　　辛玉咬着嘴唇，感觉整个脑子都变成了浆糊一般，“兰姐，你让我好好想想……”

　　兰芝拍了拍他的手：“哎，是得好好想想。现在可跟前朝那时候不一样了，官府都提倡寡夫改嫁。听说，宫里的君后在进宫之前，也是嫁过人的呢！”

　　兰芝一番话说得辛玉不知所措，他回家煮晚饭，切冬寒菜的时候还在想这事。

　　魏祁喜欢他吗？辛玉在嫁人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候他跟魏祁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小时候兴许是有的，那时候大家还不在意这些。村里一帮小子、哥儿和姑娘都是玩在一块儿的，陈健康从小都病怏怏的，辛玉没想过以后会嫁给他。

　　而魏祁呢？魏祁却甚少参与他们的玩乐，辛玉听人说魏祁父母早逝，自己一个人挣扎着长大。

　　他想起有次去河边洗衣服，看见魏祁赤着上身，从河里捞起一条几斤重的大草鱼。

　　少年赤条条的身子在阳光下，显得清瘦而有力。他有条不紊地用稻草杆子给草鱼串绳，手指很长。

　　那是辛玉第一次看见别的男人的上身，虽然那还只是个男孩。他不知道为什么羞红了脸，没看几眼就赶紧匆匆走了。

　　等辛玉大了一些，开始知道那些事之后，魏祁三天两头不在村里，有时候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听说是去外地做生意了。

　　辛玉往汤里加了点肉末，煮了一碗冬葵肉末汤，又炒了一个腊肉炒豌豆。

　　腊肉是魏祁给的，豌豆是村长媳妇塞给他的。一把豌豆青脆嫩绿，吸收了腊肉的油脂，香喷喷的，惹得辛玉吃了一大碗饭。

　　暮色四合，江溪村村民并不算很富裕，晚上多不点油灯。一到夜里，整个江溪村就陷入了黑暗的寂静之中，偶尔听到几声狗吠。

　　辛玉人逢喜事精神爽，吃饱喝足以后，特特烧了热水，想沐浴一番，也解解近日来的疲乏。

　　木桶放在灶房内，烧了一锅又一锅热水。热水上冒出腾腾的热气，灶房内烟雾缭绕，温度似乎都上升了几分。

　　辛玉将自己浸在热水中，如墨的乌黑长发在水里荡来荡去，一张脸白里透红，眼神迷离，仿佛志怪里的妖精。

　　他缓缓沉入水底下，雪白若隐若现。

　　篱笆外响起脚步声，有人在敲那扇似乎一推就能倒的小木门。

　　辛玉猛然惊醒，“哗啦”一下从水里冒出头来。

　　他眼睫上还沾着水珠，声音微弱：“谁、谁啊？”

　　那人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似乎有些着急，辛玉清清楚楚地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他脸色顿时煞白，赶紧从木桶里站起身来，想要拿放在一旁的毛巾——

　　“砰砰”

　　辛玉疑心那是自己的心跳声，下一刻才反应过来，是隔壁的房门被敲响。

　　他听见一个近些日子来渐渐熟悉的声音：“辛玉？辛玉你在哪？”

　　是魏祁！

　　辛玉松了一口气，原本惨白的脸色却又被红润给覆盖，他脸色绯红，赶紧拿毛巾擦干身子，嘴上提高了声音道：“魏祁大哥，我在灶房这里！”

　　魏祁的脚步声再度传来：“我刚想找你，你……”

　　他手摸上灶房的木门，忽然意识到什么，像被蛰了一样松开手：“我……我在外面等你，你不必着急。”

　　辛玉匆匆穿好衣裳，出去时便看到魏祁背对着他站在房门外，手里还拎着一包糕点样式的东西。

　　魏祁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目光刚触及辛玉，立时又像被烫着了似的匆匆移开。

　　辛玉衣服穿得规规矩矩，但他毕竟刚刚沐浴过，长发未干，湿漉漉地垂下来，沾湿了衣裳。

　　由于刚刚出浴，本就美貌的脸更加姿色动人，皮肤仿佛吹弹可破，眼睫上甚至还沾着水珠。

　　辛玉轻轻眨了眨眼，那水珠就滚落了下来，正好滴在衣裳上，晕开了一小片湿痕。

　　魏祁移开目光时，刚好看见那片湿痕。他喉结动了动，半晌没有说话。

　　辛玉看了看外面，院子的篱笆并不高，如果有人经过，还是能看见他们在这里说话的。

　　他赶紧道：“魏大哥，我们进去说话。”

　　“……哦，哦。”魏祁的手指紧了紧，反应过来后才低声应了。

　　辛玉走在前面，魏祁比他高一个头，正好能看见他顶上的发旋。

　　他视线往下，看见辛玉披散在脑后湿漉漉的长发，突然感觉喉咙干咳，似乎需要水液滋润。

　　进了房屋，辛玉忍痛点亮了油灯。黑夜之中，一丁光亮照亮了室内。

　　魏祁四处看看，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简陋、太简陋了。

　　陈健康怎么舍得让辛玉住这种地方？

　　如果是他……

　　“魏大哥，”魏祁的思绪忽然被辛玉打断了，他这才回过神，目光落在辛玉的笑颜上。

　　魏祁出门在外跟人做生意，少不了一起喝酒，有些男子平日看着正经，一上了酒桌，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他想起有名茶商在酒桌上评点美人，说什么“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魏祁当时还不以为意，如今真正见到了，方觉其所言非虚。

　　辛玉看着魏祁，心里是满满的感激：“魏大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知晓了。多谢你，要不是你，我……”

　　辛玉哽咽了一下：“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魏祁看着他泪眼盈盈的样子，心口好似被什么揪住了一般：“……那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辛玉摇了摇头：“世上哪里有什么应得的东西？如果不是你相助，我过不多久就要被我婆母和爹娘嫁人了。”

　　他望着魏祁，认真地道：“我不想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魏祁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差点脱口而出：“那你想嫁谁？”

　　但他想到陈健康刚去世没多久，还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魏祁提起手中的油纸包：“对了，我回来路上看到有糕点铺子，想到你小时候爱吃甜的，便买了些。”

　　辛玉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爱吃甜的，家里本来就穷，后来嫁给陈健康，钱又都拿来买药了，除了过年，辛玉已经有许久没尝过糕点了，闻言眼神里不由得露出一些渴望。

　　魏祁见他湿漉漉的目光，会心一笑，便将油纸包上系着的草绳解开：“是一些桃酥和枣糕，你来尝尝看？”

　　因为放得好，即使从县城到江溪村，糕点依然没有变形，还是端端正正的样子。

　　桃酥做成一个个巴掌大小，吃起来掉渣。枣糕甜滋滋的，被切成方块大小，每一块上面都嵌着一颗硕大的红枣。

　　辛玉就算吃了晚饭，看见这两样东西，口水也不由自主地分泌出来。

　　他迫不及待拿了一块桃酥，一手接着，吃得簌簌作响。

　　魏祁看他这样，笑了出来：“我去给你拿点热水喝。”

　　说着走向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