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劫》杜布依

45、第三十八章 帮她报仇

　　如果薛艳阳能醒着，如果薛艳阳还有一点意识，如果给薛艳阳再来一次的机会，你们猜猜她愿不愿意错过这样的胜景呢？

　　那是一幅怎样的画卷，伴着日暮西斜，伴着黄沙天外，伴着明月楼淡淡的光华，一个男子为她而战斗。

　　粗布麻衣裹着瘦弱的衣裳，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一个人却毅然的挡在了她的前面，比起这些年来她遇上的那些花言巧语，口蜜腹剑的二世祖，这样的少年真是忍不住让人抹一把泪。

　　柳如璧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人不动了，是感动了还是震惊了，或者是这个少年真的是个隐于市的武林高手，用他的杀气煞住了敌人。

　　少年也不动了，他是英雄？他是谋士？其实他只是秉承这某位师长的一时之谈——敌不动，我不动！

　　那场中不是没有动的人了吗？真是这样嘛？不是的，有一个人在动。

　　起风了，似乎狂风肆略，却没有凛冽的妆容，只有凛然，或者说是飘飘然，这是少年的感受，他还在努力维持着敌不动我不动，身子便离了地。

　　怀里突然间多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正是那个他扬言要保护的艳阳姐姐，耳边这时才传来一句话，“小包子，照顾小阳儿。”

　　“你们曾经是朋友吧……”柳如璧感觉上自己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深渊一般，让人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呼吸在窒息的边缘游荡着，明明眼前之人看起来飘渺如仙，不知为何竟然让他觉得有威压，连温润的嗓音都变成了蚀骨的刀。

　　并没有听到回答，明时关也不恼，只是在狂风肆略中缓缓的前行，仿佛刮得众人脸刺骨的痛的风根本与他无关，“她其实很傻，最容易相信人了，如果你曾经是她的朋友，如今又利用她的话或许将会永远的失去这个朋友。”

　　明时关喃喃的说着，像是带上了特殊的情感，柳如璧心像是被灼了一下，聚拢了眉，“我想我是真的连累了她……”

　　明时关伸出了右手，轻飘飘的晃到了柳如璧的面前，他以为他要为他拂去发上的风沙，胸口却突然一滞，人便轻飘飘的飞了出去，撞在了一个柱子上，明明不是剧烈的痛，柳如璧却不可抑止的喷出了一口血。

　　“何谓天水媚舞？是一门江湖中口口相传的邪门武功，武功的继承人都会改名叫做天水，所以……小阳儿只是半吊子，而且她的功力根本驾驭不了这门功夫，可她却还是越级挑战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明时关丝毫没有重伤人的自觉，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柳如璧站了起来，在嘴角抹了一把问道：“为了保护你？”

　　明时关摇了摇头，“她是想自杀……她真的是一个很傻很傻的女孩，她曾经过的是最单纯的日子，学不懂人心险恶，她被人骗了，被人害了，会怒，会恨，却还是会记着那人曾经的好，所以，我一直想着，总有一天她是会回来的。”

　　柳如璧知道眼前这男子口中的薛艳阳是他从未了解过的，这就是他们曾经的过往？这就是真正的独具慧眼？是他和唐维安都看不到的好？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昏厥的女子，竟然生出几分肃然起敬的感觉，可，还没等他继续升华，身旁却传来了突地一声，侧头一看，方才承载他的那根柱子依然轰然粉碎，他一惊，方才意识眼前这人武功早已经出神入化，这一招隔山打牛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

　　“从你们的只言片语中，你应该和外面那位皇帝有很亲密的关系吧，兄弟？朋友？不过她认识你之前应该都不知道这些吧，那个时候的她算是把你真正的当作了朋友，就算后来她知道你出卖了她，利用了她，可是她依然不忍心真正的伤害你。”明时关说着身子又飞了起来，落在了一批大马上面，伸手一抓，抓住了一个人，轻轻地往身后扔了出去。

　　“以后别那么冲动了，否则，就算清泉视你如妹，我也不会放任你这样诋毁小阳儿，你也不小了，别总是不把耳听为虚当做一回事，眼见都不一定为实呢，何况道听途说来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没人能比我看得更清楚。”他抓出的那人一身黑衣，有些虚脱的躺在地上，正是被俘虏的楚乔。

　　楚乔全身上下的暴掠因子竟然就这样被压下了，虽然眼前的人还是如初见之时那样的斯文客气，可是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发怒的狮子，没有怒火，却压抑的人喘不过起来。

　　一个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连爬带滚的走进了明月楼，明月楼顶，一身白衣的女子静静地看着楼下，嘴里正含着一个小管子。

　　“相信你对她不止一次动过杀心吧？”没有管楚乔何去何从，明时关又转身锁定柳如璧这只领头羊，“不过你应该庆幸，你们没有真正的动手，不然，这个天下都给她陪葬也不嫌够！”

　　这样的话如果是从唐维安口里说出，如果是从梦三金口里说出，甚至是从柳如璧那个父皇嘴里说出他都会觉得盛气凌人，太过残忍，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是这样的温柔和潇洒，他唯一的感受只有遍体生寒。

　　“刚才你那样是打断了她的自杀，其实应该感谢你的，可是，你那样同样是破了她的幻术，幻术被破必然要遭到反噬，所以方才那掌是对你的惩罚，而且，我向来公平，人在局中，人人有份。”明时关说着，双手像是化成了千万，纷纷压在了马上那群人的丹田上。

　　幻影太快，等他们回过神来，运气抵抗，却发现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是不出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维持在马上。

　　柳如璧虽然看不懂他的功夫，可这些人他还是有些了解的，看他们的神情，他就知道他们已经遭了道，有些气馁，一时忍不住反口，“我想，对不起她的，害她这样的不止我们吧！”

　　明时关点点头，“嗯，还有我，我的报应等会儿会有的，现在……先别急。”

　　柳如璧没想到他竟然直截了当的认了，看着他的眼神更怪异了，他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了，他好像说着什么都是这样淡淡的，稳稳的，明明他说的事情并没有这么平淡简单。

　　明时关看了看天空，朝着他微微躬了躬身，“稍等片刻，这幻术反噬后先让她休息会儿大脑便要运功疗伤了，否则，她这内力可不见得保得住，说不定还得落下病根。”

　　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背，同样的一双手，前一刻差点毁了一支军队，后一刻却当上了救死扶伤的根源。

　　薛艳阳悠悠醒转，对上的却是一张稚嫩而苍白的脸庞，她微微一怔，还没回过神来，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嘿嘿一笑，“艳阳姐姐，我是小包子啊……”

　　“包子？可以吃的么？”她傻傻的问道。

　　那少年尴尬的摸摸头，“你记得我啦，别就是从提啦，那时候我还小，哪里知道你故意逗我玩儿呢。”

　　薛艳阳感叹，摸了摸他的头，“哎……小包子都长这么大了，看来我不认老都不行了。”

　　“傻丫头……”身后传来戏谑的笑声，她回眸，是明时关琉璃色的眸子，眸子里写满了笑意，她猛然惊觉的回头，那些高头大马仍然在，那些高头大马的人也依然在马上，说道改变的只有柳如璧了，他人在马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觉得他的脸好像比刚才苍白了一些。

　　她脸色有些难看，沉吟了一下，对着柳如璧说道：“柳盟主，用云无风换他，值不值？”

　　柳如璧一愣，随即释然，“原来是被你捷足先登了，我一直猜不透到底是谁劫走了无风的尸首，居然能赶在我之前，难怪啊，原来是艳阳天出马……”

　　薛艳阳在赌，赌柳如璧和云无风的情分，赌他的江湖习性和庙堂习性究竟孰优孰劣，“如果……不只是尸首呢？”

　　“不是尸首？”柳如璧又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双栖凤……”薛艳阳道出了三个字。

　　柳如璧睁大了双眼，“你不是中了荧惑吗？”

　　“这世上功夫千万，总有一种能让自己和荧惑一般。”薛艳阳答道。

　　“你是想用无风的下落来换明时关的命？”柳如璧问道。

　　“嗯！”

　　柳如璧苦笑了一声，“这个条件真的很诱人，不过……我想我答应不了你了。”

　　绝望在她眼底一闪而过，终究还是赌输了，他果然还是皇家的人，血脉这东西为什么比什么都重要，她不了解，她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只有师傅。

　　柳如璧看她的神色，又看了看明时关的表情，好像察觉了什么，接着说道：“不是我不想换，对我来说无风的命真的很重要，特别是在失去一次之后，我说的帮不了你是因为，我根本抓不了明月公子，也杀不了他，没本事用这个当条件……”

　　“你……”她豁然回首，询问的目光落在了明时关的身上。

　　明时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只有你才怕苦怕累，功夫都没怎么进步，现在的我并不一定需要那些阵法才能对付千军万马。”

　　你又嘲笑我！下次就算要说这些话就算是实话也找个没人的地方吧，我好歹也是为人师长的人啊，你在这些孩子面前落我的威风，以后他们就更不听我的话了。

　　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的画面，薛艳阳记得那时的自己是顽皮的，生动的，只是现在……她唯有低下了头，没有那时反驳的冲劲，回忆也拉锯成了钻心的痛。

　　明时关温柔的捧起她的脸，抹去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轻声的说道：“又忘记不要在你的学生面前说你的不是了，乖，不哭了，我们回家吧……”

　　眼底倒映出一个白色的身影，家这个字带着刺耳的痛，她挣脱了他的怀抱，朝着柳如璧走了过去，“回不去了……”

　　“我和清泉的故事很长，回去后我在慢慢地给你讲，听完后你再决定留不留下吧！先回去好吗？”明时关拉住了她的手，就像共枕的那段日子里，她拉住他的手一样。

　　“还是回不去了。”她转过头对着他笑了笑，“如果还是五年前，你一句话，我会义无反顾的跟你回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现在和五年前并没有区别啊，有些东西，你感觉的出是吗？其实当时的你想的比我简单，所以比我更早明白不是吗，五年前，如果你可以理智一点或者当面问我，我们也不会浪费这五年啊！”

　　“可惜你并没有出去追我啊？明时关啊明时关，以你的本事，就算我逃到了中原你也能找到我吧，可惜……当时你并没有追我，甚至放我孤身了五年。”薛艳阳一直有恨，他们之间如果真是一场戏那她不会入戏那么深，最让她不能接受就是他的放任，害得她流离失所，孤身闯荡。

　　“明月族规：明月族人终生不得离开明月楼的光华，我去不了中原，甚至离不开阳关……”
　　她停住了脚步，回过神静静地看着他，他平静的回望她，琉璃色的眸子清澈见底，没有意思的荡漾。

　　“当年你为何不告诉我？”薛艳阳一脸无助的问道。

　　“因为我从未想过你会背着我离开阳关，甚至离开大漠，中原，那是遥不可及的地方，可是我却以为我们会终老在凤凰镇。”明时关答道。

　　薛艳阳茫然的摇着头，当中带着悔恨，带着辛酸，最后还是回道：“晚了，晚了，这一次，我还是不能跟你回去。”

　　“为何？”

　　“五年前，你是唯一，五年后，我却不只有你……”薛艳阳蓦然转身，不忍再见他令人心碎的眼神，走到了柳如璧的大马前，纵身跃了上去，对着柳如璧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马蹄扬起了尘灰，凤凰镇的风沙只止步在明月楼前，踏上归途，依然是前路渺渺，唯有军营特有的灯火炎烈的燃烧着。

　　不知何时，夜幕有已经湮灭了夕阳，今夜依然无月，可明月楼却如月正当空，照亮了这片苍茫大地。

　　明时关突然笑了，对着明月楼高声呼道：“休战几日可好？我想出去看看，看看她说的那些我应该看的东西。”

　　楼上寂静无声，突然却传来了一声好，之后便再也没有声响了。

　　明时关大踏步往马群走去，听见了马鸣的长嘶声，薛艳阳回头，惊讶地看着他，“你要跟我回去？你不是不能出阳关吗？”

　　“你们的军营在明月楼的照耀之内，虽是遥遥相望，也能窥见它的全貌，那里无妨……”他纵身便往她的马飞了过去，一只小手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明月老师，带上我吧，我要跟你一起出去见世面！”小包子一脸乞求地望着他，他笑了笑，提起他一起跃上了薛艳阳坐下的马。

　　马在怒吼，为何我要承载三个人重量？